琴劍山莊之地下密室內(nèi),夜深人靜,秉燭長談……
紫虛上人商志沉浸在漫長的思憶中,燭光明滅,飄搖映照著老人肅穆凝重的臉龐,勾勒出花白發(fā)絲和清晰輪廓和楚瑟滄桑的剪影!
女兒商玉乖巧的雙手微托粉腮,靜靜聆聽。
萬籟俱隱,寂靜無聲的夜……最適合聆聽心靈的聲音。
華歌傾聽著這段奇聞,表情淡然,波瀾不驚。而他的腦海,在短暫的石化中融化了!迅速發(fā)應過來,他的容顏依舊冷峻毅然,其實胸中正如冰下的雪河在澎湃……
沒想到,這個糟老頭子會有這種淵源!他居然是大漢第一游俠郭解的弟子!
“阿翁,公子的病,是否還未痊愈?”商玉愁眉不展,悄然細聲詢問父親。
“此乃失憶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紫虛上人商志還是憂心忡忡的。
“當年,郭師祖就是公子最崇拜的英雄啊,可是……”商玉似乎頗感意外,她和父親的表情都有點復雜。
華歌平靜的問:“可是什么?”
商玉無語了,愕然望著父親。
商志忙插話:“可能,可能是,病情反復,時斷時續(xù)矣。”
華歌已經(jīng)習慣了這父女倆的疑慮表情,而他還得繼續(xù)撐下去,趕緊換了個話題,故作深沉的嘆息:“是啊,殺君馬者道旁兒。”
驀然,商志緊緊閉上眼睛,眼眶的深陷內(nèi),緩緩地流出兩行濁淚,仍然沉浸在追憶崇拜已久的圣賢神哲,老人凄然仰天長嘆:“關東大俠!鷹俠龍劍啊!”
商玉挽著父親的臂膀:“阿翁,要不,今晚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p> “不,玉兒,讓為父說幾句吧!”老人擦了擦眼睛,繼續(xù)說:“我?guī)煾敢簧x薄云天,德高望重,名滿天下,廣交天下英雄豪杰,人人敬仰,卻遭此劫難,可惜可嘆……”
空氣似乎有點窒息了!
玉兒緊張的看著父親!
仿佛塵封已久的古典花瓶,不經(jīng)意間碰倒摔碎了,里面的瓊漿玉液也好,濃茶淡水也好,傾瀉而出,一發(fā)不可收!
老者強忍悲慟,壓抑已久的思潮終究爆發(fā)了:“師父……我的授業(yè)恩師啊!”
華歌想起大學時代看過的司馬遷文獻,隨口念道:“關東大俠郭解?大漢第一游俠?!?p> 商玉兒一聽,愁緒轉(zhuǎn)喜色:“公子想起來了?”
華歌點點頭,他知道一點游俠的歷史,郭解可算是古代第一游俠,他不是現(xiàn)代的黑社會老大哥,不是意大利的黑手黨魁,也不是香港14K,更不是墨西哥毒梟。
郭解以德服人,心懷蒼生,行俠仗義,不是以狠毒殘暴征服人。
至從穿越到琴劍山莊,認識商氏父女二仍以來,華歌從來沒有和他們?nèi)绱松钫勥^。沒想到老者如此淵博,見多識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道!
這哪里是山野莊園的老人?這簡直就是個江湖老炮!
“救人不成,反害人,衛(wèi)大將軍為此抱憾終生!”商志蒼老清瘦的臉上,悲楚凄然:“衛(wèi)大將軍宅心仁厚,好言相勸,卻事與愿違!”
“阿翁,明明是朝中有人猜忌功臣?!鄙逃衲昙o雖小,卻冰雪聰明。
“罷了罷了,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令子亡,子不得不亡。”商志的臉色恢復平靜。
郭解家族被滅后,呂威憤而北上,逃亡塞外。
歷經(jīng)波折,衛(wèi)青凱旋而歸后,暗中營救出了郭解的弟子商志,對他優(yōu)撫厚待,極力扶持,資助成家立業(yè),以贖解心中愧疚。
大俠商志深受衛(wèi)青厚恩,無以為報。時年,商志之妻已有身孕,衛(wèi)青攜外甥霍去病拜見,他提議指腹為婚:若生男嬰,則與霍去病結為兄弟,生死相隨;若生女嬰,則與霍去病結為夫妻,成年完婚。
一年后,商志之妻生下女兒商玉,信守十八歲成婚之約,多年后卻因病去世,至死未見女兒終生大事玉成!
后來,商志一直沒有續(xù)弦,商玉成了商家唯一的繼承人。
血緣香火可能斷絕,師門神功面臨失傳,令商志難免抱憾終生……
遺憾?世上本來就有太多的遺憾!華歌不禁想起了飛將軍李廣的故事,那才是真正的千古遺憾!他隨口吟出一句:“衛(wèi)青不敗有天幸,李廣無功緣數(shù)奇?!?p> 可惜的是,就這句不經(jīng)意的話,卻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商志肅然起敬,久久凝望著華歌:“公子,想起來了?”
華歌默然點頭,此時,他不知道除了點頭,還能做什么?
商玉頓時驚得目?口呆,小女孩子的雙眼和夸張的口型,幾乎成了三個圓圈!
“玉兒,今天暫且聊在這里罷?!鄙讨酒鹕磔p聲問道:“公子,天色已晚,請早點歇息,有事明日再議可好?”
隨商家父女撤出密室,眼前已是夜色如黛。
或許,黑夜反而給人一雙明亮的眼睛。
迎著晚風習習,清涼燈火,華歌的心里,卻是冷靜如冰,他現(xiàn)在有點明白了。
也就是說,梅花山莊的莊主鐘離杰暗暗嫉妒游俠領袖郭解,有心欲除之,卻有心無力,也沒這個膽,于是聯(lián)絡各方豪杰刻意抬高郭解的聲望,以至于直逼當?shù)毓俑?,形成對立?p> 而遷豪令一下,官府巧借東風送瘟神,郭家被迫背井離鄉(xiāng),遠遷關中,激起了矛盾宿怨,郭解的侄兒郭泉憤而殺了縣衙門的縣緣楊桂。
華歌心想,“縣緣”相當于現(xiàn)代社會的副縣長,這些人真是膽大包天??!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楊桂之父楊瑜不顧一切,為兒子報仇,憤而赴京城告狀,最終卻是主仆三人一起被殺死在宮門外。
楊瑜是被誰殺的?案情尚不明朗,兇手是誰?是誰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無論是非,這筆賬自然而然會算在郭解的頭上。
郭解的聲譽如此顯赫,居然有如此亡命之徒為其賣命!其聲望讓朝廷有顏面,情何以堪?讓滿朝俊杰情何以堪?
而郭解遷移到關中后,受到空前的歡迎和優(yōu)待,這其中,梅花山莊的鐘離杰暗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像什么“鷹俠龍劍”,“關東大俠”的名號,更是名滿天下。
這就引起官府的注意,現(xiàn)在不僅僅是郡縣官吏,而是京都方面,甚至是皇室!
難怪說,殺君馬者道旁兒!
那么多人對你頂禮膜拜,崇拜者與嫉妒者混雜在一起,都在贊美鼓勵你,最終,你可能會被榮耀沖昏了頭腦,榮令智昏!
這是一種高明的打擊與滅絕,這不是棒殺,不是直接用棍棒打擊你,這正是捧殺!而是間接用虛容迷惑你!
當然,游俠肯定斗不過官府,縱然是武林盟主又如何?能斗得過皇帝嗎?
武林盟主只是武術界的榮譽領袖,無兵無權,只有一身武藝。
皇帝是掌握江山社稷的領袖,萬民之主,有兵有權,也有指點江山之志。
不過,事情沒那么簡單。
華歌隱隱感覺到,皇帝好像并不想殺郭解,反而在極為保護他。真正要殺郭解的人是皇姑母,大長公主劉嫖!
因為,衛(wèi)青的姐姐衛(wèi)子夫是劉嫖的女兒陳阿嬌的情敵!
皇后陳阿嬌雖然入主后宮,母儀天下,可是不得皇上恩寵,隨時有可能被青云直上的衛(wèi)子夫替換。為了保住女兒的地位,保住家族的榮華富貴,劉嫖鋌而走險,大開殺戒!
然而衛(wèi)子夫真是爭氣,一下子就懷上了龍種!
劉嫖奈何不得,就拿衛(wèi)子夫的弟弟衛(wèi)青開刀,借故囚禁在宮中,意欲秘密處死。
豪俠公孫敖帶人秘闖囚室,營救出衛(wèi)青,其所仰仗的力量,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關東大俠鷹俠龍劍:郭解!
那么,在權傾朝野的皇姑母眼里,這個郭解肯定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而漢武帝劉徹初登大寶,皇權未穩(wěn)握,在面對郭解與皇姑母之間,必須作一個選擇。
最終,一代大俠郭解,成為宮廷斗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