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在赤水河霞靄煙波深處,緩緩地行馳著一條烏篷船。
這是一艘形如烏篷的船,相比于普通船身狹長,船篷低矮的小船,這艘船更大更長。這種大篷船出沒于煙波水云間,行則輕快,泊則閑雅,或獨(dú)或群,獨(dú)則孤舟踏浪,群則接龍逶迤!漁夫商賈可以掌舵揚(yáng)帆出航,捕魚運(yùn)貨;才子佳人可以泛舟江中湖上,游山玩水!
船艙里坐滿了人,正是梅花山人鐵武和紫柔梅香等人。
華歌、古布和黃花擁擠在后艙里,雖然都很疲憊,但是大家表情輕松,終于脫險了,一種劫后余生的釋然感受,彌漫在整個船艙里……
舟行暮靄,岸移霞隱。
華燈初上,延長了兩岸的愁緒!
紫柔靜倚船幫,透過船篷的間隙,凝望著夜景移影而去。梅香的頭斜靠在她肩頭,手搭在西瓜肚子上,睡意朦朧。
草席上,鐵武正盤腿坐禪,閉目養(yǎng)神。
古布仰臥草席上,遍體鱗傷,包扎纏裹著,身上蓋著棉被,短期之內(nèi)難以痊愈。他睡意全無,雙眼炯炯有神,掃視著兩岸的動靜。如今形勢變幻莫測,身為大師兄的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警惕的習(xí)慣,連睡覺都要睜開一只眼睛!
“布哥,歇息一會吧?!秉S花在一旁照料,她悄聲勸慰。
“嗯。”古布隨聲應(yīng)答,緊盯著黑漆漆的河面。
“小姐,我們這是去哪里?”梅香也沒睡著,她輕聲細(xì)語問紫柔。
“去長安?!弊先崞届o的說。
“哦,長安?”黃花一貓腰,湊過來,眼睛睜得圓圓的。
船艙里的氣氛,很快就活躍起來,大家精神一振,紛紛悄聲議論著!須知,京都長安是多么錦繡繁華之地,多少人夢寐以求,卻一輩子沒有去過。
胡石不禁插話:“李廣利和上官桀都在長安,為何偏偏走這條路?”
紫柔聞言不語,嘴角淺笑盈盈,繼續(xù)眺望夜景。
古布笑了笑:“只是路過長安而已?!?p> 黃花頓時像泄了氣的魚鰾:“不去長安么?”
“嗯,路過而已?!惫挪寄股?p> 華歌沒有問什么,白天,官道上的車騎數(shù)量陡增,岔道小路上時有可疑人出沒,讓人感覺氣氛緊張。秦嶺的箭峪嶺可能已不安全了,古布重傷未愈,不宜車馬勞頓。因此,乘船過境更方便,也便于調(diào)養(yǎng)。
“上官桀的人,會不會追來了?”黃花想起他們就心里發(fā)虛。
“應(yīng)該不會,他肯定以為我們還躲在山洞里?!惫挪伎梢钥隙?。
“所以,我們反其道而行之。”一直沉默的紫柔插話了。
“有時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華歌說了這句話,以為他們聽不懂。
這句話引起紫柔的興趣,她眨巴著長長的睫毛,多看了華歌幾眼。就這一瞬間,也讓華歌感到了壓力,他下意識的低頭沉思。
古布笑著說:“上官桀的人可能還在秦嶺,如果調(diào)兵搜山,那么大的深山老林,可夠他們忙活一陣子的。”
“大師兄,你覺得上官桀會怎么想?”華歌仔細(xì)考慮著。
“瞧著看吧?!惫挪奸]上眼睛,想睡一會兒。
如果上官桀反應(yīng)過來,肯定會追上來,形勢照樣不容樂觀。這一點(diǎn),可能誰都清楚,大家都沉默了,寂寥的氛圍中,只能聽到船外的風(fēng)聲和槳擊水聲。
胡石坐到船尾去駕船,他的功夫還可以,搖槳很起勁兒!他坐在后梢,以腳躅槳,兩只腳踏在槳柄上快速地伸縮蹬踏,隨著雙漿“嘩啦嘩啦”的擊水聲,烏篷船破浪而行……
華歌試探著問古布:“大師兄,按照船的行程,需要多久才能到達(dá)長安?”
古布想了想,說:“快則十天,慢則半個月?!?p> “這么久?上官桀的人馬撲空了,就會返回長安,是不是?”華歌有點(diǎn)擔(dān)心。
“肯定如此?!惫挪即鸬馈?p> “此人身為游擊將軍,不可能是有勇無謀之輩,如果他意識到這一點(diǎn),以逸待勞,布好口袋陣呢?那么,我們此行,豈非自投羅網(wǎng)?”
“是啊,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加快速度?!比A歌心想,這也并非妙計。他猜想,如果上官桀漫無目地,撒開天羅地網(wǎng),卻四處搜捕無果,他是繼續(xù)追捕?還回京復(fù)命而挨罵?
上官桀陰險狡猾,如果調(diào)兵進(jìn)秦嶺山脈圍剿,這不是他的風(fēng)格,他會不會另有陰謀?就現(xiàn)在形勢而言,最好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比粝氡M快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只有盡可能的快速遠(yuǎn)離。
古布也有此意,可是他傷重未愈,心里干著急!
現(xiàn)在,一直是胡石在駕船搖槳,已經(jīng)從白天搖到天黑,就算是打鐵的漢子,也要歇息和吃喝啊,這樣肯定不行,得有人換手。
華歌想起以前的體育運(yùn)動會,田徑比賽的4X100米接力賽。如果大家輪番駕船,這樣白天黑夜都可以持續(xù)航行,效率高多了。
北人善馬,南人善舟。
上官桀的騎兵再厲害,白天跑馬,晚上不休息嗎?他們是騎兵,不是火車。
華歌把想法說出來,大家都很贊同。就連一直沉默坐禪的主公鐵武也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一絲贊許的微笑。
古布掙扎著想坐起來,被黃花一把按住,他心猶不甘的說:“好,那就看看,是他們的馬快,還是我們的船快?!?p> 黃花似懂非懂,不過大家贊同,她也樂意,反正只要跟古布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
華歌說:“大師兄,那就安排人手,一個時辰一番輪換?!?p> 胡石、華歌和黃花三人比較方便,每個人搖槳一個時辰,人停船不停,日夜兼程,時速可達(dá)三十多里,保持航速,駛往渭水!
一連幾天不停急駛,船艙里臨時攜帶的食物將盡,唯有靠岸采購補(bǔ)給,但是這樣是很容易泄露行蹤的。
今天早上,華歌接棒搖槳,他看那船篷表面刷涂黑漆,烏光油亮!其實(shí)是一層層堅硬的藤條編成,雖然船篷很大,但是船艙里還是擁擠。
這時,他想起浙江紹興一帶流行的獨(dú)特船舶:烏篷船!可否適當(dāng)改制一下?
鐵武贊同,傍晚時分,華歌開始動手改裝船篷,古布傷勢好轉(zhuǎn),也來搭把手,他的青云劍非常鋒利,砍木削竹如泥,正好派上用場。
經(jīng)過一番修修補(bǔ)補(bǔ),他們把整個船篷切成四塊,下部刻出凹凸的槽道,船幫刻出軌道,幾塊船篷之間可以活動銜接拼合,貫通滑移。
船首船尾的兩個船篷固定,高度稍低。中間兩個船篷稍高,是活動的,前后推開,船篷就折疊在船首船尾,中間平臺呈現(xiàn)出來,可以架起爐灶,庖廚烹炊,食宿起居即可滿足。
中間兩塊船篷合攏,就形成寬闊的穹蓋,既可遮風(fēng)擋雨,也可坐臥宿眠。
船篷滑移折疊,開合自如,便利輕捷!
大家不禁對華歌刮目相看,紫柔和父親也點(diǎn)頭稱贊,這讓華歌心里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了。
古布的傷勢好多了,為了快速行船,他也加入,大家一個個輪番上陣,日夜不停地駕船搖槳,保持船的航速,這樣可以盡快駛?cè)胛己樱s到灞橋。
夜半時分,古布巡察時,發(fā)現(xiàn)水里有魚,他的劍極快,一劍洞穿……整條大魚就釘在了他的劍尖上!這是一條大青魚,可是美味的河鮮,今夜可以打打牙祭了!
“瞧我的手藝!”華歌卷起袖子,樂呵呵的下廚,熱氣騰騰中,很快就做好一鍋香噴噴的水煮活魚!
大家都有點(diǎn)餓了,七嘴八舌之下,幾乎連魚刺魚骨頭也吞了,吃了個底朝天!
飯后,古布趕緊和師父師妹研究著路線圖。
華歌收拾殘局,用抹布洗凈了鍋底,擰干抹布后,搭在船幫上晾曬,剛準(zhǔn)備端起洗鍋水倒進(jìn)河里,看見黃花進(jìn)艙來了,才知忘記喚她來吃飯,頓時有點(diǎn)惴惴不安,隨即默然回頭去整理筷碗。
本來應(yīng)該是胡石接班的,耽誤黃花吃飯了,他歉意的說:“何不早點(diǎn)來吃飯?”
黃花沒好氣的一句:“你說呢!”
胡石看見鍋里還剩一點(diǎn)殘湯剩羹,趕緊端過來,殷勤的款待:“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還有些湯羹,趁熱喝點(diǎn),暖暖身子?!?p> 饑腸轆轆的黃花,大大咧咧坐下來,一把抓過勺子舀起湯就喝,剛喝幾口,覺得這湯羹太淡了,簡直是清湯寡水的,她皺起眉頭問:“這是什么味兒?廚藝太差勁!”
華歌一見不妙,張嘴也沒敢出聲,他有點(diǎn)緊張了,深知言多必失!
古布談?wù)撜?,瞥見黃花在吃飯,詫異的問:“你還沒吃?。俊?p> 黃花咽下滿嘴烏黑湯水,一臉委屈:“快餓死了!”
“辛苦了,快吃吧,吃飽喝好。”
“吃什么?就剩點(diǎn)殘湯剩菜!”
“那,那就湊合著吃吧?!?p> “味道一點(diǎn)都不好!”
“饑不擇食,寒不選衣,將就將就吧?!?p> 華歌見狀,拉起胡石借故開溜。
有時侯,最好的話,就是不說話。不是說“沉默是金”嗎?或者“此地?zé)o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