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宇輕腳細步開門,沒敢開燈,摸著黑脫了鞋,和衣躺在沙發(fā)上,打算就此將就一夜。
房子是白富麗買的,一百一十多平,白瑞平夫婦也同住。
回來晚了,張浩宇不想動靜太大,影響到妻子和岳父岳母。
他自認為已經(jīng)很小心了,但還是被岳父聽到了聲音。這也難怪,老年人的睡眠一般不太好,而且睡得很淺,一點點響動也很容易聽見。
加之白瑞平夫婦,習(xí)慣于敞著房門睡覺,就更容易聽見了。
白瑞平在房內(nèi)問道,浩宇,又出去喝酒了?
爸,加完班,同學(xué)一起喝了點兒!您還沒睡著呢?張浩宇解釋道。
你那么吵,恨不得把房子都拆了,我和你媽怎么睡得著?白瑞平很明顯地責備道。
捫心自問,張浩宇覺得,自己的動靜并不大??!難道是自己沒感覺到?夜深人靜,一點點動靜,都會被放大很多,這也正常。
張浩宇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沒注意,那您二老快休息!
岳父岳母的房門,被啪地一聲猛然關(guān)上。
主臥的門開了,燈也開了,白富麗穿著睡裙,抓狂吼叫道,吵死了!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大半夜的,你又是跑去伺候郭曉娟了吧!
阿麗你小點兒聲,大半夜的,讓人聽見笑話!張浩宇低聲責備道。
我小點聲?你大半夜地回來,翻箱倒柜,拆屋下瓦,你還好意思叫我小聲點兒???白富麗叉著腰責罵著。
張浩宇不再爭論,結(jié)婚才不過一個星期,他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白富麗第幾回無理取鬧了。
原本,新婚燕爾,應(yīng)該是很甜蜜的。但從婚禮那天起,一直到現(xiàn)在,張浩宇從白富麗的身上,沒有感受到分毫的溫存。
婚假休了四天,加上周末有六天,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不在家倒圖的清凈。
閃婚過后,白富麗似乎完全變了個人,讓張浩宇都有些不認識了。
張浩宇你什么意思?你就想這么混過去嗎?白富麗不依不饒,打開客廳的燈,居高臨下怒視著沙發(fā)上的丈夫。
張浩宇側(cè)了身,背對著白富麗,阿麗,都這么晚了,快睡吧!
昨天的事,你還沒給我個交代呢!你以為回來的晚,就可以逃避嗎?白富麗咆哮道。
張浩宇有些激動,猛地坐了起來,爭辯道,昨天的事怎么了?我承認我是摔鏟子了,但你未必不知道,起因是你罵我爹媽?他們遠在穿洞,又是怎么惹著你了?
罵你爹媽怎么了?他們不該被罵么?自己都養(yǎng)不活,憑什么生下你,來禍害我???真搞不懂有些人怎么想的,窮得叮當響,還自命不凡!我看你就是個典型的鳳凰男!白富麗惡毒地攻擊道。
張浩宇也是跟白富麗結(jié)婚后,才知道了鳳凰男這一詞。
他不想吵鬧,拉住白富麗道,阿麗,爸媽還要睡覺呢,我們別吵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嗎?我給你說對不起!
白富麗的媽媽洪小平悄然出來,批評女兒道,麗麗你少說兩句不行嗎?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結(jié)婚了就要相互包容,相互理解!叫我看,今天的事,浩宇并沒錯!浩宇,媽給你做主!今兒麗麗要是再敢胡鬧,你看媽怎么收拾她!
媽!白富麗跺著腳,一臉委屈地回了主臥。
還愣著干嘛?快進去哄一哄??!丈母娘給張浩宇使著眼色。
謝謝媽!張浩宇答應(yīng)著,跟進了主臥。
見張浩宇進來了,白富麗板著臉,冷冷道,你進來干嘛?不是睡沙發(fā)嗎?
阿麗,晚上加了會兒班,文竹喊宵夜,出去喝了點兒酒,回來晚了,對不起??!張浩宇脫了衣服,鉆進被窩。
白富麗低吼道,我的床,誰叫你上來的?
阿麗,別這樣!讓爸媽聽見,多不好!張浩宇試圖抱一抱白富麗,被一腳踢開。
白富麗繼續(xù)警告道,我數(shù)到三,你還不滾下床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好!張浩宇灰溜溜地下了床,坐在地板上,繼續(xù)哄白富麗道,阿麗,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給你認錯還不行嗎?
張浩宇,我警告你,不要以為結(jié)了婚,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今天就明確地告訴你,跟你結(jié)婚,不過是要氣一氣熊文驕!白富麗正色道。
張浩宇懵了,用結(jié)婚這種方式,來氣已經(jīng)分手的情人,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他覺得自己好傻,一直還以為,白富麗是真的看中了他這個人!
白富麗繼續(xù)刺激道,當初,熊文驕和我鬧別扭,我就給他說,你信不信我一個月之內(nèi)嫁人?現(xiàn)在看來,我做到了!我要氣死他!
阿麗,你醒醒吧,熊文驕早就巴不得把你甩得一干二凈!張浩宇低吼道。
白富麗沉默了片刻,抓狂般地說,其實我也知道,我和熊文驕不可能有結(jié)果!從大學(xué)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五年的青春,就這么浪費了!
張浩宇也是最近深入接觸了白富麗的表哥魏鵬程,才知道熊文驕與白富麗的事情經(jīng)過。
原來,五年前,熊文驕還是九峰縣的組織部長,白富麗是西源大學(xué)財經(jīng)系的學(xué)生。
一次偶然的飯局,熊文驕認識了白富麗,被她的年輕貌美所吸引。而白富麗,也為熊文驕儒雅的談吐,俊朗的外表所吸引。
后來,二人竟然就發(fā)展成了情人關(guān)系。白富麗當時也知道,熊文驕是有家室的,但她就是抵抗不住甜言蜜語和金錢的誘惑。
白富麗大學(xué)期間,熊文驕幾次升遷,崗位也在西源地區(qū)的幾個縣多次調(diào)整,但從來沒有斷絕與白富麗的感情糾葛。
他給白富麗送了一臺車,還有大把的零花錢。每次見面約會,都會送一束花,一個小禮物,開房也是在星級賓館。同學(xué)都很羨慕她。
兩年前,熊文驕到夷江當區(qū)長,兩人到了一個城市,熊文驕反倒很少找白富麗了,感情也是越來越淡。
白富麗著急了,主動約了熊文驕幾次,熊文驕都說忙,沒有赴約。
后來,白富麗打算到熊文驕的辦公室去找他,被大樓外的保安攔住盤問,她謊稱是熊文驕的表妹,并出示了手機上存的熊文驕的號碼,被放行。
在熊文驕的辦公室相見,熊文驕顯得非常不高興,讓她先回去,晚上再約。
那天晚上,熊文驕赴約了,這回沒有禮物,也沒有花,更沒有纏綿。熊文驕很正式地提出,要和白富麗分手,并愿意一次性支付二十萬塊的分手費。
白富麗當然不同意了,她還在傻傻的幻想,熊文驕其實是放不下她的,于是就有了后來的事。
用魏鵬程的話說,他表妹就是個沒腦子的情種,她跟熊文驕在一起,其實倒并非圖財,她就是喜歡熊文驕身上的那種成熟瀟灑的氣質(zhì)??赡苁恰段伨印房炊嗔税?。
想著這些,張浩宇覺得心里一陣苦澀,努力調(diào)整情緒,柔聲道,阿麗,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我們一起,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新的生活,好不好?
白富麗流著淚道,哎!一不小心,就找了個窩囊廢回來!不,是一屋的窩囊廢!想到你那窮得叮當響的爹媽,我心里就過不得!我的命咋就這么苦呢?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凈點兒!我爹媽沒惹到你!張浩宇氣得臉紅脖子粗,正色警告道。
白富麗下了床,俯視著張浩宇,獰笑著道,你警告誰呢?我偏要說,你能把我怎樣?窩囊廢!你爹媽都是窩囊廢,所以生了你這個窩囊廢!你們一家都是窩囊廢!
啪!張浩宇跳起來,一記耳光,將白富麗打倒在床上。他感覺,自己的手都有點兒痛了。他是真的被氣昏了頭。酒也在這一刻醒了。
你敢打我!你真是吃了豹子膽了!白富麗捂著臉,哭紅了雙眼,在床上一番撕扯,床單都被撕破了。
白瑞平、洪小平夫婦聞聲進來,厲聲叱責,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白富麗見幫手來了,益發(fā)瘋狂地翻滾著,撕扯著,咆哮著,張浩宇打人!張浩宇打人!
白瑞平一看,自己女兒的臉上,都起了五個手指印,紅中發(fā)紫。
這還了得,白瑞平跳著叫著要報警,被洪小平拉住了。
洪小平批評張浩宇道,浩宇,今天的事,麗麗錯在先,但你打人就是你不對了!一個大男人,打老婆算是什么本事?夫妻之間吵個架,那還不正常?動不動就打人,那還得了!
爸媽,我也是一時被氣昏了頭!張浩宇理虧,像個犯錯的小孩子,垂手解釋道!
爸媽,你們都別管!我要和張浩宇離婚!白富麗正色道。
白瑞平氣得渾身顫抖,你們這是要氣死我啊!結(jié)婚才一個星期,就要離婚,你們當婚姻是兒戲嗎?
張浩宇可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婚,他可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笑話!
他哭喪著臉,哀求岳父岳母道,爸媽,我錯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我不離婚!
白瑞平板著臉,正色道,不離婚可以!但你要自己求得麗麗的原諒,還要喊你爹媽來,當著雙方父母的面,給麗麗定下保證書!
我叫我爹媽明天就下來!張浩宇連聲答應(yīng)著。
第二天下午時分,張永福和柳臘梅夫婦,帶著兩大口袋臘肉、干菜,登門認錯賠不是。父母對張浩宇一番臭罵,張永福還當眾抬起拐杖暴打了張浩宇一頓。
張浩宇當著雙方父母的面,按照白富麗提的要求,定下了保證書。
內(nèi)容包括,包攬所有的家務(wù),不外出應(yīng)酬喝酒,不干涉白富麗的私生活等等。
這樣,白富麗才算勉強原諒了張浩宇,答應(yīng)不離婚。
年邁的父母,當晚住了一夜,次日清早就趕早班車回去。自始至終,白富麗都沒有正臉瞧公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