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

　　下車后，張軍便小跑到了馮墓身旁

　　馮墓跟他并不怎么熟悉，所以對他也沒有太多耐心，直接詢問了他找自己的原因。

　　張軍也沒有再繼續(xù)隱瞞，說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表明了自己想要請馮墓幫忙。

　　“你是說，想要我去救一個有白血病的女孩？”馮墓問道

　　“沒錯”張軍點了點頭

　　一時間馮墓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是覺得我像一個爛好人嗎？這個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見一個就要救一個嗎？”

　　馮墓的語氣很是平淡，并沒有對女孩的遭遇表示同情，也沒有對張軍的行為表示鄙夷，只是在陳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張軍依舊是抱著一絲希望，朝馮墓懇求道：“你有這能力，她只是一個八歲的女孩，她不應(yīng)該變成現(xiàn)在這樣，只要你愿意，你就能救她”

　　馮墓反問道：“我為什么要愿意救她？又或者說我為什么要救她？每個人活著都有屬于她的價值，而在我看來，你所說的那個女孩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任何價值，我為什么要為了一個沒有價值的人浪費時間？”

　　“你不覺得這樣太過于狠心了嗎？你明明可以救她，那是一條人命”

　　“可這就是我，我不可能救每一個人，更不會去救一個跟我毫不相關(guān)毫無利益的人”

　　張軍最后看了一眼馮墓后，默默轉(zhuǎn)身走上了轎車，驅(qū)車離開了這里。

　　他已經(jīng)知道馮墓是不會因為自己三言兩語而改變主意的，也放棄了無用的說詞。

　　馮墓并不在意他的離開，眼神始終放在不遠處的江水上。

　　看著那渾濁但是不斷流動的江水，就仿佛在直視自己那顆跳動的心臟一般。

　　兩人的對話，周怡站在旁邊都聽得很清楚，她的目光始終都放在馮墓身上，看著他的樣子就有種莫名的心疼。

　　就如同以前一樣，周怡主動從背后抱住了馮墓，無聲的安慰著他。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點狠心？”馮墓突然說道。

　　周怡緊貼著馮墓的后背輕聲說道：“如果我做了什么任性的事情，你會原諒我嗎？”

　　“會”馮墓毫不猶豫的回道

　　“那我為什么要在意你是什么樣的人呢？只要是你自己不就好了？”

　　“那我們回家吧，這里也待厭了”

　　馮墓轉(zhuǎn)身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朝自己的車走去。

　　……

　　到家后，張軍猛地一拍方向盤，想要將自己今天的情緒都給發(fā)泄出去。

　　他并沒有怪馮墓的意思，畢竟馮墓說的并沒有錯，他只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沒有那個幫助別人的能力。

　　……

　　第二天，張軍很早就來到了警局，他昨晚的睡眠質(zhì)量依舊不是很好。

　　還沒等他正式進入工作狀態(tài)，一個同事就帶來了噩耗。

　　昨天深夜，女孩病情突然加重，搶救到天亮，最后還是走了。

　　那同事還交給了張軍一個被捏到滿是褶皺的紙團，說是女孩走前一直抓在手里的，想要拜托醫(yī)生交給張軍。

　　辦公室內(nèi)沒人后，張軍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根煙。

　　紙團一直放在桌子上，直到一根煙燃盡，張軍才打開了它。

　　那紙團是一本筆記本的一頁紙，上面有女孩用畫筆畫的一副畫，一男人拉著一個小女孩的手，很難看但是又很美。

　　昨天在車上的時候，女孩說過她想要成為一個畫家，并不是因為她喜歡畫畫，而是因為她爸爸曾經(jīng)說過，他有一個夢想就是畫很多被人認可的畫。

　　紙的背面還有女孩用畫筆寫下的字

　?。ㄖx謝你哥哥能陪我去游樂園，幫我跟爸爸說一聲對不起，沒了我拖累他，他應(yīng)該能活的很好）

　　字很丑，女孩并沒有上過幾天的學，很多字也都是自學的。

　　寫字時，她的手也在不斷顫抖，寫出來的字很歪。

　　紙的最下面還沾上了幾滴血，她想要擦拭掉，但是卻越擦越多。

　　張軍將那張滿是褶皺的紙重新放到了桌子上，不斷地用手想要將它撫平，但是那些褶皺依舊存在。

　　……

　　醫(yī)院太平間內(nèi)

　　馮墓在醫(yī)生的帶領(lǐng)下看到了已經(jīng)離世的女孩

　　看著她憔悴的面龐，馮墓依舊面不改色

　　“醫(yī)生，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嗎？我想跟她單獨說句話”

　　聞言，醫(yī)生也是退了出去，他一直以為馮墓是死者的家屬，提這種要求很正常，自然不可能拒絕。

　　馮墓在他走后，便伸手放到了女孩額頭上，屬于她的記憶也涌入了馮墓的腦海中。

　　很痛苦，也很壓抑

　　“愿你來生能幸運一點”

　　……

　　醫(yī)院停車場內(nèi)

　　馮墓回到了車上，周怡并沒有跟馮墓過去，她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打盹。

　　看著她絕美的側(cè)臉，馮墓將她抱了起來，放到了后座上，還拿了個玩偶給她當枕頭。

　　兩人一會還有課，需要開車趕去學校。

　　……

　　看守所內(nèi)

　　張軍找到了犯下多起盜竊案的男人，將他女兒寫下的紙條交給了他。

　　看著上面的字跡跟血跡，男人很明顯地激動了一下，起身就朝張軍吼道：“她怎么了？”

　　張軍也是如實的將這兩天的事情告訴了他

　　男人有些無力地坐了下來，看著手上的紙條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她跟我說過，她想要看到你重新開始畫畫，不是你教她畫，而是去畫你真正想畫的畫，所以出來后，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她，好好活著”

　　淚水已經(jīng)打濕了紙條

　　男人漸漸停止了哭泣，將紙條重新對折后放入口袋。

　　再次起身后，男人朝張軍鞠了一躬

　　“謝謝你，張警官，你是個好警察，我會按照你說的，為我自己犯下的錯負責，等我出來了，我絕不會辜負她的期望”

　　男人對張軍表示了感謝，眼神中除了沮喪外還多了一份堅定。

　　張軍目送他離開了接見室

　　……

　　在看守所外面，張軍看到了許曉，她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外面等張軍。

　　“隊長，你現(xiàn)在覺得后悔嗎？如果你遲一點抓到他，或許他就能陪他女兒走完最后一段路”

　　“不后悔，我說過我是警察，我不能因為個人的情感影響到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