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尋訪
破舊房屋。
污水橫流。
明明是人口最多的城南，卻毫無生氣，走進來就能感受到荒蕪與絕望。
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雙目無神的曬太陽。
若非胸膛略微起伏，還以為已經(jīng)死了。
黝黑枯瘦的漢子，從外貌分辨不出年齡，蹲在門口，時不時撓亂蓬蓬的頭發(fā)，抓到了虱子直接填嘴里。
唯一的歡笑聲，就是滿街亂跑的孩子，揮舞著木棍比劃劍法。
從未有過私塾、讀書概念的孩童，見多了拳館弟子威風霸道，一心向往著學武。
學武才能吃飽，才能穿暖，才能向別人要錢。
咚咚咚！
院中婦人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竟是個藍衣衙役。
個頭兒快抵到門框，身姿挺拔筆直，腰間別著兩柄刀。
“請問這是丁大力家嗎？”
周易見婦人身后躲著個孩童，脖子里套著繩子，另一頭拴在婦人手腕上。
“差爺尋大力做什么，難不成他犯事了？”婦人眼中充滿恐懼和慌亂，丁大力出了岔子，娘倆只能等著餓死凍死。
“丁大力沒有犯事，我是來查案的?！?p> 周易解釋道：“半年前，丁大力去衙門報案，說自家孩子丁富貴丟……”
話還未說完，婦人一臉驚喜，忍不住問道：“我的富貴兒找到了？他在哪里？”
“人沒找到，我是來了解具體情況。”
周易說道：“近些日衙門發(fā)現(xiàn)了線索，或許能將丁富貴找回來，不過你必須將當時情況，一五一十說清楚。”
“差爺快進來說，俺記得清楚，一點兒都忘不了?！?p> 婦人抹了把眼淚，牽著孩童回屋倒了碗水，請周易坐在院中石凳上，開始講述案件前后經(jīng)過。
“那天是五月五，富貴去河邊摸魚，到很晚才回來……”
周易帶著紙筆書冊，將夫人講述一字不落的記下來，比卷宗二十幾個字詳實得多。
“富貴和誰一起去河邊？”
“出事前你家發(fā)生了什么事？”
“有沒有發(fā)現(xiàn)富貴異常，比如認識了新的人？”
“丁大力在碼頭扛活，有沒有對頭，或者說欠錢、斗毆等等，都要仔細說清楚……”
周易沒有系統(tǒng)學過刑偵探案，不過看過許多破案影視小說，學著做筆錄的樣子，事無巨細的了解丁富貴一家。
這個世界破案比前世更難，沒有監(jiān)控，沒有痕跡證據(jù)，一切只能靠推測。
幸好大乾對于戶籍管理嚴格，且生產(chǎn)力低下人口極少流動，若有陌生面孔的外鄉(xiāng)人出現(xiàn)，左鄰右舍不可能不關注。
所以出現(xiàn)長時間、大規(guī)模孩童丟失案，兇手定然在萬年縣。
周易思索了幾天，想了這個笨辦法，就是走訪所有丟孩子的家庭，事無巨細的記錄案件發(fā)生前后各種事件。
最后將三十多起案件匯總，查閱其中共同點，以此猜測幕后兇手，再想辦法尋找證據(jù)。
周易將丁家詳細情況記錄在冊：“若是再想起什么事，定要及時匯報，我每天就在城南巡街?！?p> 婦人詫異道：“巡街？那不是拳館的事嗎？”
“以后就不是了！”
周易沒有試圖說服婦人，這種事只能拿事實來證明。
告辭離開后，下一個目標是姓魯?shù)募彝?，距離丁家不遠。
魯家比丁家條件好些，靠著祖?zhèn)鞯睦语炇炙?，每日出攤賣燒餅，能混個溫飽，在城南算是上等人家。
周易遠遠看見，燒餅攤前有兩個壯漢，推推搡搡呼喊叫罵。
攤主連連躬身，言語哀求，換來的卻是對方更加猖狂，壯漢直接將攤位掀翻了，半竹筐燒餅滾了滿地。
“魯老頭，今天不把攤稅補齊了，抓你去牢里關著！”
“你那閨女生得不錯，反正男人死了幾年，不如讓我嘿嘿嘿……”
壯漢一左一右夾住魯老頭，氣焰囂張至極，左鄰右舍躲在院子里，透過門縫觀看，眼中盡是無奈與恐懼。
忽然。
壯漢感覺脖頸發(fā)涼，瞥見鋒利刀鋒，嚇得一哆嗦，差點把脖子割破。
周易冷聲道：“說說吧，這攤稅是怎么回事？”
“差爺，小的是鎮(zhèn)山拳館的……”另一個壯漢拿出拳館的招牌。
嘭！
壯漢只覺肚子劇痛，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墻上緩緩滑落，還未落地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周易收回腿腳，再次問道：“你說不說？”
壯漢嚇得臉綠，連忙說道：“說，小的都說！攤稅是拳館立的規(guī)矩，城南所有商鋪攤位都要交，我負責在這條街收稅?！?p> 周易說道：“依大乾律，私設稅目，仗一百，監(jiān)三年，隨我去衙門走一趟吧！”
壯漢雖目不識丁，卻也聽得懂仗、監(jiān)刑罰，辯解道：“這稅絕不是私設，一直都有，魯老頭快向差爺解釋?！?p> 魯老頭或是懼怕拳館報復，亦或者真的認可攤稅存在，說道：“差爺，馮爺說的對，草民交了好幾年攤稅?！?p> “某規(guī)矩一直存在，但不代表它是對的！”
周易問道：“這位收稅的馮爺，不知是衙役還是稅吏，有沒有衙門在冊登記？”
馮遠說道：“小的馮遠，不敢稱爺，在拳館報了名……”
周易動了動刀鋒，打斷道：“我問的是衙門！”
馮遠腿一軟：“沒有在冊。”
“那就是假冒官差了?！?p> 周易緩緩說道：“依大乾律，受假官者，欺誑百姓，斬立決。馮遠，這倆罪你選哪一個？”
馮遠聽到砍頭，哪還敢猶豫：“坐牢，我去坐牢！”
“我這個人，做事講律法。你若是不服，可以花錢請我代寫狀子，只要五十文錢童叟無欺，試試能不能告倒我！”
周易命令馮遠扛著暈死壯漢，故意多繞了幾個街道小巷，從城南回了衙門。
第一天巡街，就抓了兩個案犯。
當街抓的現(xiàn)形，證據(jù)確鑿，打了板子直接扔進牢房。
周易特意叮囑牢頭：“劉叔，你是劉師兄族叔，按輩分我也該這么叫。勞煩騰出間牢房關這倆，近幾天還會抓一批人來，都是他們同鄉(xiāng)?！?p> 劉牢頭點頭答應，還問要不要加料照顧。
牢房里的門道海了去，案犯親屬若是不懂規(guī)矩，就加料照顧犯人。親屬探監(jiān)的時候，見到案犯凄慘模樣，自會懂得塞銀子。
周易沒有拒絕，他愿意遵守律法，卻不是圣母。
馮遠所做惡事，私設稅目只是其一，多受些罪也是活該。
次日周易繼續(xù)去城南，剛剛巡了一條街，就有鎮(zhèn)山拳館的弟子過來，言稱大師兄在千山樓設宴。
“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