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見千悟端著兩碗粥和一碟青菜進來。
吃了簡單的早飯后,千悟便把宋念一路背回去了,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偏偏路上也沒遇上個活人。
休養(yǎng)這些天,千悟嘗嘗會來看她,陪她聊會兒天,帶些吃的。至于繡球招親的后續(xù),宋念是從雎云口中得知的。
繡球招親眾人已經(jīng)被烏谷寺的一眾師兄弟們送去了官府。
所謂的繡球招親,不過是場披在惡行外的一層華麗衣裳。
專門騙來一些孤苦無依的乞丐,就算不是乞丐也是落魄的平民,沒人在意,沒人關(guān)心,至于他們進入這繡球招親的院子后,有沒有出去,也沒有人在乎。
他們騙來這些人,把他們賣去邊境做貧苦奴隸,以此賺取大額的金銀。那位趙小姐,開口幫過她們的趙小姐,是一年前騙來的,使了些手段,才讓她乖乖聽話。
因為宋念的胡鬧,竟也救下了十多二十人,趙小姐也被救出來,不用再扮演假新娘,也不用受人販子們的脅迫。
“咳咳,打住,雎云,你怎么能這么說你家主子,我可沒胡鬧,我是見義勇為。”
雎云抬眼看了她一眼,不信:“真的嗎?”
宋念驕傲道:“自然,我在外面的時候就看出了問題,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去參加繡球招親?”
對于這夸夸自談的話,雎云十分敷衍的夸了幾句,夸的宋念有些飄飄然,這畢竟是她做的第一件好事。
腿上的傷也慢慢好了,山上的蘑菇正是生長的好時節(jié),于是在清晨薄霧朦朦的時候,宋念拉著千悟上山挖蘑菇了。
蘑菇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宋念背著籮筐找寶藏,興致勃勃。
千悟無奈跟在身后,觀察周圍有沒有危險,小心護著。
“誰?!”
兩人剛爬上山頭,千悟忽然眉心一冷,往后望去,綿延的階梯,看不到一個人。
宋念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千悟,問道:“怎么了?”
千悟道:“沒什么,可能是我聽錯了。”
千悟怎么可能聽錯呢。宋念疑惑往前走了兩步,背后就穿來一個哎呀呀的聲音。
一個穿著華服的小孩從山坡上滾下來,好不容易抱住一根樹,才免了越滾越下去的下場。
華服小男孩眉眼與宋念有七八分相似,穩(wěn)定身形后,頗為費力的爬起,皺眉扯著自己頭上的雜草,看起來怨念滿滿。
“你是誰?”
宋念兩步跑下青石階,小雞護母雞的姿態(tài)站在千悟身前。
小男孩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有些不可置信:“你竟然連本皇子都不知道???”
十皇子,宋梓文,宋念的親弟。宋念送往烏谷寺時,他還尚在肚子里。
至于他為何能認識宋念這個皇姐,得從皇后說起?;屎髸r不時的拿出宋念的畫像看,給他說他的這個皇姐出生時怎么怎么滴天降祥瑞,小時候如何如何的聰明伶俐又可愛,連教習(xí)他的嬤嬤偶爾也得說上這九公主一嘴。
宋梓文可謂是從小在他這位皇姐的陰影下長大,今日實在受不住嬤嬤的絮叨,一氣之下便偷溜出來,看看這傳說中的皇姐是和人物。
傳說中的皇姐嫌棄的大量他一番后,道:“你是皇子又如何,看你這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我小,按長幼輩分,你得叫我聲皇姐!真不懂事!”
宋梓文:“我是你親弟!枉費本皇子在皇宮的時候還日日念叨你,沒想到你連本皇子是誰都不識!”
宋念想了想,問道:“宋梓文?”
她好像是聽雎云說過這個皇弟,可畢竟從未見過。
宋梓文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都:“那不然?”
宋念:“你來做什么?”
宋梓文指著千悟,沒好氣道:“你怎么總是和一個和尚廝混!你是公主,與和尚廝混成什么樣子?”
宋念挑眉:“哪只眼睛看見我們廝混了?”
宋梓文:“兩只眼睛!”
宋念淡淡道:“喔,那便挖了吧?!?p> 挖最終自然是沒挖的,原本是兩人一起上山采蘑菇,現(xiàn)在成功變成了三人采蘑菇。
宋念不是沒感覺到宋梓文的打量,有好奇,有不善,有羨慕也有嫉妒。但宋念覺得,這位皇弟還小,沒往多的方向想,卻沒想到,她以為的還小的這位皇弟毫不留情的將了她一軍。
這事發(fā)生在宮宴之后,宮宴那天,七皇子中毒,病倒,千空說是受宋念身上的煞氣影響才導(dǎo)致的,一下子,皇宮里變的人心惶惶。
只有這個皇弟絲毫不怕的來接近她,住在她的文熙殿。第二日,十皇子中毒暈倒,與七皇子癥狀一模一樣,消息流轉(zhuǎn),不止皇宮的人知道此事,整個上京的人都曉得了這事。
曾經(jīng)的福星成了現(xiàn)在會克人的災(zāi)星。謾罵聲此起彼伏,皇宮里的人對她敬而遠之,每日能陪她說會兒話的只有皇后,千悟與雎云。
皇帝畢竟得江山為重,龍體為先,對于這種謠言,還是有些怕的,怕他的的女兒克著自己,讓自己龍體受損。
皇宮上下對這小公主成了漠視之態(tài),若不是皇后對她喜愛有加,宋念在這皇宮的日子定不會好過,但即使是這樣,日子過的也不算太好,總有人在底下使絆子,送來的飯菜總是缺斤少兩,文熙殿滿屋的珠寶也被人順走的差不多了。
宋念看在眼里,卻不做任何阻止之態(tài)。
雎云端著滿盤綠色的菜,哭道:“這算什么事嘛,奴婢這就去告訴皇后娘娘,主子這是這般雜碎能隨便欺負的嗎?”
宋念漠然道:“算了,背后沒人撐腰,她們也不敢這么光明正大改我膳食的?!?p> 這樣的日子約摸過了一月,七皇子病危,沒救過來,去了。
安貴妃鬧個不停,滿朝文武也皆上奏說處死這個災(zāi)星公主。
最后一尺白綾送進了文熙殿,皇后哭到暈厥,被人看守在坤寧宮,連這最愛小女兒的最后一面也沒見上。
宋梓文,在宋念賜死的第二天,病就漸漸好了,這讓人不由得堅信,這一切都是宋念帶來的,她是災(zāi)星,她真的克人,他們做了明智的決定。
可以問心無愧了。
宋念賜死第二天,一直居住在文熙殿的千悟禪師也消失無蹤。
但沒人在意,雎云哭的昏天黑地,面臨著分配換主的困境,最后是皇后開口,把雎云要了過去。曾經(jīng)被所有人夸贊的福星死了,沒人在意,他們還在歡呼。
在所有人以為這件事過去了的時候,又有一件事發(fā)生。
烏谷寺的和尚全部進宮了,這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后面卻發(fā)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沒預(yù)料到的事。
烏谷寺反了,烏谷寺潛伏的一直是敵國的人,潛伏了十多二十年。
只是烏谷寺自然是不能拿下烏咄國的。城門外,一個身披戰(zhàn)甲的少年將軍帶著精兵攻城直入?;蕦m里也是亂的一團糟,安貴妃叛變,或者說她一直是千悟的人,再或者說七皇子之死也有她的手筆。
皇帝被擒,所有人只得卸甲投降,這城攻的意外的順利無比,一天便整體拿下。
“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我?”宋念醒來后還是在文熙殿,只是文熙殿沒有了宮女太監(jiān)們,只有坐在床邊的千悟。
千悟沉默,沒答。
宋念笑道:“如何?目標達成了嗎……千悟,不,你應(yīng)該不叫千悟,算了,管你叫什么,也與我無關(guān)了,你為什么救我?是想讓我親眼看著國破家亡嗎?”
千悟道:“不是。”
原計劃是沒有救宋念的,宋念只是他們計劃中的犧牲品。他們一直在等,等烏咄國親手殺了他們的福星,親手滅掉他們的未來。福星墜世之時,便是進攻拿下烏咄國之時。
宋念看著他沉默的臉,忽然閉眼:“我想單獨待一會兒,千悟,你可不可以先出去?!?p> 現(xiàn)在整個皇室,存活下來的只有宋念,皇子公主,皇帝皇后,駕崩的駕崩,薨的薨,無一幸免。
宋念換上公主制服,走在冷清雜亂的皇宮。坤寧宮,皇后一頭撞死的地方。宋念把所有人都趕出去了,眼神呆滯的在坤寧宮逛了一圈后,躺在了床榻上,再也沒出去過。
千悟時常在想,他那日若是沒跟著副將出去,他如果一直守在宋念身邊,結(jié)果會不會很不一樣。
沒有如果,宋念死了,一臉安詳?shù)奶稍谀菑埓查缴稀?p> “帶回皇陵!以太子妃制入陵?!?p> 千悟抱著宋念的尸體一天后吐出這句話。
副將跪在地上,道:“殿下,這不符合祖制。”
管他什么祖制不祖制,第二日千悟便帶著幾個侍從回國,留下副將處理這里的殘局,對付些負隅頑抗的人。
宋念剛被入皇陵,就又發(fā)生了一件舉國轟動的大事,他們的太子殿下瘋了。也不能說瘋,反正做事神神顛顛的,開始修仙問道,做法事招魂,不問國事,不理國務(wù),皇帝和皇后也無法。
在太子殿下修仙問道的第五年,天空一道驚雷劈裂了中宮,太子殿下一夜白頭,披頭散發(fā)從廢墟從跑出來,嘴里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找不到?”
路上行人見著了都退避三舍,太子殿下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皇陵,卻再也沒出來過。
有人說,太子殿下自縊在皇陵,國師卻說,太子殿下是去尋人了。
去哪尋人?反正不會是在人世。
方丈先前說的千悟有慧根一事可不是口出妄語,是真的。誰也不知道他參透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因為皇陵里沒有找到千悟尸體,千悟憑空消失了。
但國師斷言,千悟不會尋死,是去尋人了。
……
冥念醒來時,枕頭已經(jīng)浸濕。這一切不是夢,是她存封的記憶。冥念只覺得體內(nèi)力量大漲,有源源不斷的能量涌入體內(nèi)。
她不知該用什么心情來面對這個時空的千悟,這個滅了她的國,卻一個皇室沒殺的千悟。
“凝神!”
“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