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提著水桶往返在石子小路上,她的臉頰被凍得發(fā)紫,額頭上的細汗被寒風(fēng)吹干,冰涼入骨。
冬晨的云原太冷了,她只盼著太陽快點升起,好讓自己暖和起來。
昨日采買私自逃跑,被吉布泰懲罰劈柴挑水,到現(xiàn)在一口飯也沒吃,渾身無力,她氣的想掉眼淚,卻硬生生憋在眼眶里。
?。?p> 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她仰臉直摔在地上,桶里的水撒了一地,浸透了原本就單薄的外袍,哆嗦著爬起來,冷的打顫,凍得青紫的小手被石子劃破了許多細小的口子,鉆心的疼。
嗚嗚嗚,好痛啊,嗚嗚嗚,爺爺……
再堅強也不過九歲,女孩坐在一地的冰水里,嗚咽哭喊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寂靜如舊,只有女孩的抽噎聲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她抖著身體慢慢爬了起來,拿起水桶哆哆嗦嗦的往回走。
等回到了氈帳,費力的脫下已經(jīng)有些凍住的外袍,整個人縮進了被子里,又冷又餓的睡了過去。
夢中,她不停的在云原奔跑,天地廣袤,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什么也找不到。
“爺爺,你在哪里!阿遙不想待在這里了,阿遙好想你!嗚嗚嗚,爺爺帶我走好不好!”
“阿遙?!比崧暤暮魡驹诙呿懫?。
爺爺?爺爺?!
眼前出現(xiàn)一片光影,阿遙驚喜的沖上前,猛的抓住,真的握到了柔軟的手臂,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了。
熟悉的帳子,常麻正急切的趴在床上看她,還有……阿遙楞楞的看著眼前被自己抓著手的漂亮女子,一時呆住了。
“阿遙姐姐,這是那琪琪小姐,你快松手呀?!背B榕牧伺乃o抓的手,女子細膩的胳膊都有些紅了。
那琪琪?她立刻松開了手,眼睛卻沒有挪開,面前的少女看著有十四五歲的樣子,正是含苞欲放的好年紀,秀眉舒展,杏眼彎彎,瓊鼻小巧,櫻唇微啟,笑看著她,滿臉關(guān)懷的柔色,讓人看了內(nèi)心就能平靜下來。
“阿遙,你生病了,好好休息一會吧,別怕,吉布泰那里我已經(jīng)讓常麻去說過了,不會有事的?!?p> 那琪琪說著抬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燒,但也不能一直躺著,既然醒了就喝點熱羊奶,吃點東西吧,餓了一晚上又怎么會不生病呢,可憐的孩子?!?p> 手掌溫暖,聲音輕柔,阿遙鼻頭一酸,眼淚就撲簌簌落了下來,好久沒聽到有人這樣和她說話了,除了冉索,可是自己的事她是一點也不敢透露給冉索的,委屈堆積了太久,一時決堤不可收拾。
那琪琪嘆息一聲,輕輕將她摟入懷里,安慰道:“可憐的孩子,沒事了,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真的一切都會好嗎?她動搖了,生活比想象的要艱難的多,她甚至想……
“阿遙姐姐你別哭了,把小姐的衣服都哭濕了,別哭啦,快吃點東西吧,這是小姐特意給你準備的呢?!背B樾χ眯渥咏o她擦眼淚。
“對,對不起?!?p> “沒事?!蹦晴麋鲄s毫不在意被揉皺的衣服,拍了拍她的背,笑道。
哭過后才覺得冷靜了些,腹內(nèi)饑餓。阿遙接過常麻遞上來的羊奶咕嘟嘟的灌下去,又吃了幾塊饃饃和酥餅,漸漸緩過勁來,身上松快了不少。
“謝謝那琪琪小姐,也謝謝常麻?!?p> “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唉,幸好你這次病的不重,冉索也真是的,都不管你。
那琪琪突然語氣一轉(zhuǎn),帶著幾分埋怨道。
“不是的,是我自己沒告訴他,冉索是好人,他很好的?!卑⑦b忙急聲分辨。
那琪琪聽著一愣。
“為什么不告訴他呢?現(xiàn)在冉索是你的主人啊?!?p> 常麻也十分不解的看向她,自己早就想問了,干嘛不去告狀非要自己受苦。
阿遙低下頭囁嚅了半天,才緩緩開口。
“……古娜說,因為我,冉索被其它人嘲笑……我不想,害了冉索...”
誰知那琪琪聽后掩嘴輕笑,眼神更柔和了幾分。
“傻孩子,冉索的地位可不是誰都能撼動的,你別小看了他哦,有什么事只管告訴他就好了?!?p> “可是……”
“你看吉布泰,她雖說懲罰,可也不敢真的打你,最多就是不給吃食。昨日的事常麻也跟我說了,事出有因她才敢動手,平日呢?仔細想想,這些可都是你的主人交代下去的,包括這個單獨的帳子,只有你才有哦。冉索是族長的嫡系血脈,這點閑話根本傷害不了他,你真的不用顧及,真是個傻孩子?!?p> 看著聽傻眼的阿遙,那琪琪無奈的搖頭。
“反而你現(xiàn)在這幅樣子被他知道了,那他可才要自責(zé)不已呢,你說呢?”
阿遙仔細想了想,吉布泰很怕冉索知道自己的事,明里暗里都威脅過自己。偶然在路上遇到的婕祜對冉索好像也很恭敬,是自己想多了?整天腦子里就想著古娜說自己連累了冉索的事,很愧疚自責(zé)??扇剿髂菢雍玫娜?,如果知道自己被欺負了還不告訴他的話...不是更糟嗎...
“……是我想錯了,謝謝您告訴我?!彼а坌⌒牡目戳讼履晴麋鞯哪樕?,心下更生愧疚。
“好啦,你想通就好,好好休息吧,我們先走了?!?p> “阿遙姐姐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p> 當(dāng)那琪琪和常麻走出帳子的時候,正好迎面碰上了焦急趕來的冉索。
二人相對,竟有些尷尬之色,那琪琪低下頭,飛快從冉索身旁走過。冉索望著那個有些驚慌的身影,心內(nèi)暗嘆,隨即掀帳而入。
“阿遙,你怎么會生病呢,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很不舒服?”看到冉索焦急的樣子,阿遙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冉索已快步走到床前,仔細的打量起她的神色,眉頭越皺越緊,果然如那琪琪所說,他的眼神中滿是自責(zé)。
阿遙忍不住抓了他的手,哽咽道。
“對不起,冉索,是我錯了,不該什么都瞞著你,我應(yīng)該都告訴你的。”
“是我對不起阿遙,說要好好照顧你的,卻讓你受委屈還生病了。”
“不是不是,是我不好?!?p> 冉索抬手揉了揉她有些濕漉的頭發(fā),小臉瘦弱發(fā)白,讓人心疼不已。
“阿遙,奴隸的事我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你多少肯定是受苦的,單看你每次吃不飽的樣子我就猜出了些,可是,以后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p> “嗯,我記住了,真的記住了?!?p> 看著乖巧點頭的小女孩,冉索提起的心也放下了不少,輕笑道:
“怎么突然想通了?還以為阿遙連我也不信了?!?p> “我當(dāng)然相信冉索啊,是,是我怕連累了冉索……可那琪琪小姐說了,冉索很厲害,沒有人可以傷害,所以沒關(guān)系!”
“那琪琪……是她說的嗎,原來如此?!?p> 冉索眼底閃過一絲柔色。
“怎么了?”阿遙捕捉到了這絲異樣,好奇的問道,可冉索已再次笑了起來。
“沒事,阿遙乖,族醫(yī)馬上就來了,會困嗎?我陪你等一會好不好?!?p> “嗯!我不困?!?p> 眼前的少年總是這樣哄著她,說話暖暖的,阿遙不知道自己多依賴也多害怕失去這份溫暖,她抓著冉索的手又緊了緊,不想松開。
族醫(yī)很快就來了,是個年邁的老婦人,開了藥方只說是小寒涼,沒什么大礙,冉索這才放下心,囑咐她多休息幾天,一日三餐都會讓人送過來,不要擔(dān)心等話,阿遙自然是一一應(yīng)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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