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淵哥,你在說什么?我完全聽不懂誒?!被舾;瘟嘶文X袋,大眼睛里全是茫然。
“哈哈,聽不懂就對了,去玩吧?!绷智鍦Y笑得滿面春光得意,心道:這不唬得你這個小鬼頭一愣愣的,我這個當哥的面子往哪兒擱?
……
另一邊。
老人已經笑呵呵的落下最后一顆白子,此時的棋盤上已再無落點,勝負已定。
白子,敗。
“望先生三思而后行!”
這是他第一次贏了這盤棋局,可李四面色卻比起之前要更為凝重與慘白。他實在無法理解,老人此時為何要非要如此行事,這不明顯是百害而無一利嗎?難不成……
老人輕攏白須,以手指輕扣桌面,并未作答。
瞧得老人這副模樣,李四身形一頓,似是明白了什么。即旋面色微紅,作上一揖,頷首而去。
“清淵!”
待到李四遠離藥鋪,老人輕喚一聲,對著林清淵招招手,意示他坐于石桌對面。
林清淵撓撓腦袋,屁顛屁顛跑來。
待到正襟危坐之后,老人方才開口:“清淵,如果現(xiàn)在有人冠于你一個高官厚祿的職位,你覺得如何?”
說話間,老人微微將身子前傾,渾濁的雙眸驟然將他盯著。
那目光,如狼似虎。
此等氣勢嚇得林清淵下意識往后縮了縮,方寸大亂,那感覺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朝他傾瀉而來!
他就站在山下,頗為手足無措。
平常時分,老人也曾會突然問他兩個沒頭沒腦的問題,但卻從沒如此嚴肅過。
可此刻,老人給他的感覺……卻像是已經命懸一線!
好似他答錯一個字,就得萬劫不復!
畢竟是第一次遇見這般狀況,咽下一口唾沫,林清淵還是不能自已,更遑論壓下這種錯覺,但他的回答已經被下意識逼了出來。
他弱弱答道,“不如何?!?p> “為何?”
似乎是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老人臉色開始泛冷,問道。
林清淵氣勢更弱,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壓了下去,就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
絲絲縷縷,茍延殘喘。
他低著頭,腦袋已然是團漿糊,無法思慮更多,但仍是給出了個答案,“娘親說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就像李生陽,他哪天給我很多零食吃,那哪天就會大考一樣。學塾先生也說過寵辱若驚,無功不受祿,既然會莫名其妙給我一個高官厚祿,想必那人也一定會從我這拿走一些東西。”
林清淵的聲音雖小,卻很是平淡。
聽到回答,老人面無表情,沒了之前那般陰沉。同樣也是沉默片刻,才給出一個似有非有的答案。
“清淵,你要記?。∏f不要把一件事物的表面看得太過通透!”
隨后,老人也不繼續(xù)在這個問題上做什么太大的牽扯,將手背在背后,徑直走到水井旁。
林清淵抬頭,劫后余生的感覺讓他衣襟已被冷汗打濕。
他喘著粗氣,略微躊躇后,還是壯著膽子來到老人身側,不解道:“白爺爺,這是怎么了嗎?”
老人不答,只是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水井,意示他向下看。
林清淵猶豫片刻,還是照做。
趴在水井旁,看著水井深處清水中的倒影,林清淵分外疑惑。
老人恢復往起日笑吟吟的模樣,問道,“小清淵,你,看到了什么?”
林清淵更加疑惑,“水,還有我自己?!?p> 老人笑笑,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回藥鋪。
林清淵撇過頭,滿臉怪異,他可還是第一次見著白爺爺這般古怪模樣。
少年若有所思,再次低頭看向水井。
可這次,井中的清水赫然變了模樣!
渾濁不堪不說,在其中央居然還冒出一雙猩紅的眼睛!
少年心頭大驚,汗毛乍起,差點被嚇得六神無主!
他第一時間想要遠離水井,可雙腿卻像是灌了沿,讓他怎么也挪不開腳步。
那雙眼睛就這樣冷冷的盯著林清淵,似乎有著奪人心魄的魔力一般!
霎時,他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徹底呆在原地。
這雙眼睛比起錦衣少年的眼神要更為恐怖!雙眸好似完全由猩紅的火焰鑄成,眼眸深處有著大恐怖!明明無形無狀卻能輕松把他的眼眸灼傷!
不過片刻功夫,林清淵的七竅便是流出道道血跡。血跡滴入井中,惹得那雙眼眸愈發(fā)鮮艷!
就在那雙眼睛深處抹過一縷意念的瞬間。
叮!
一縷鈴聲入耳,打斷他的心神。
林清淵臉色蒼白連退數步,摔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心鼓狂顫,滿臉不可思議。
“那是什么?”
回過神來,林清淵連忙往臉上抹過把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沒有出現(xiàn)半點血跡,似乎剛剛那恐怖一切只是個錯覺般。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他顫顫巍巍的爬起,驚恐的望向四周。
周圍孩童仍舊在嬉戲打鬧,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的異樣。
林清淵咽下一口唾沫,接連的刺激讓得本就精神狀態(tài)不佳的他,幾欲崩潰。
恍惚間,他又回想起了那雙眼睛,這一幕讓他有些莫名的熟悉!
剛剛的一切一定是真的!
林清淵的心懸在了嗓子眼,余光不自然的再度瞥向水井。
突然間,他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膽子,居然開始再次往水井旁摸去,想要看個究竟。
可當他這次顫抖不已的挪動井邊,井水又已變得清澈見底,絲毫不見半點異樣!
林清淵驚魂未定,連滾帶爬的向家的方向跑去。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幾步,之前的記憶迅速模糊,不一會兒便將井中的眼睛忘得一干二凈。
……
他前腳剛走,后面又來一人。
此人瘋瘋癲癲,手持一個爛瓷碗,正是行乞的張三。
張三畏懼的看著前方的藥鋪,渾身顫抖不止的在抗拒,好似看見了個什么可怕的東西。
可他的腿卻好像不聽他使喚般,歪七扭八的走了過去,嚇得那群孩童作鳥獸散。
藥鋪門檻內,老人靜靜站在此處,眺望遠方,也不知是在目送,還是在等人。
目光瞥見張三怪異的行走步伐,老人一聲嗤笑,遙遙對著前者伸出一指。
頓時,張三雙眸深處的最后一絲清明也逐漸消失,不斷攀上點點精純的藍色光澤。
宛若神明,不可褻瀆。
“咣當!”
瓷碗掉落在地上,并未碎裂。
張三身體隨之僵直數秒,很快又恢復。
直到徹底恢復正常,張三也沒再理會那掉落的瓷碗,反而直起佝僂的身子。
張三玩味的看向老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見其嘴蠕動,卻聞其聲傳出:
“白老頭,看來你真是瘋了呀!這么關鍵的時刻你居然敢再自破一枚陣眼!怎么?自知此局必輸,想要投降輸一半?”
老人眼眸半閉,答非所問,“怎么?好不容易奪回了大半數的主導權,你就覺得可以在我這放肆了?廢話連篇!”
話畢。
倏地,藥鋪四方猛地刮起一股怪風,速度極快,一閃而逝!
怪風似乎什么也沒吹走,但也什么都沒留下。
下一霎,張三的身形開始被一點點的往下壓去!
盡管此時張三眼眸中的藍色光澤瘋狂爆涌,但也無法阻擋身下彎曲的膝蓋。
很快,張三已經跪倒,眼中的光澤開始逐漸隱匿。
可即便如此,張三扭曲的臉龐依舊在放肆大笑,“來呀!碾殺吾呀!白老頭!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鎮(zhèn)吾等幾時!你就等著被吾等……”
嘭!
話還未完,張三已經被按進土里。
怦然作響,五體投地。
那股神圣的藍色光澤也在這前一刻徹底消失。
老人淡淡的看了眼掉落一旁的瓷碗,面無表情的走進藥鋪內,只是那雙藏在背后的手掌,在不自然的微微顫抖。
……
回家途中,林清淵碰到了同樣趕回家吃飯的林源。
這人是他哥哥。
親哥。
雖說因為他們是雙胞胎的緣故,林源容顏和林清淵極像,但前者比他多出幾分陽剛之氣,也高出半個腦袋,舉手投足間都散發(fā)出一股粗狂的味道。
不僅如此,林源一出生力氣就大得出奇,剛入學的時候就可以和五六個同齡人拼力氣而不落下風。為此,林源在學塾內,還得了個小霸王的稱號。
盡管是一身蠻力無處發(fā)泄,但在爹娘和先生的教導下,林源自是不屑去欺辱弱,倒是挺喜歡往村尾的鐵匠鋪里鉆。
鐵鋪的主人是個酒鬼大漢,平日里,是給村民們做做農具。
可偏偏戲劇化的是:那大漢絲毫不待見林源。
盡管林源力氣大得離譜,已經遠超同齡人,很是適合當一個鐵匠。甚至,林源都已主動拜師不下百次,但大漢每次都以林源心思不夠細膩這種破爛理由而拒絕。
反而是更加傾向于對這一行完全沒有興趣的林清淵。
知道自己拜師無望后,林源卻沒有絲毫氣餒,依舊不斷往鐵匠鋪子里鉆,津津有味的看著大漢打鐵。
若是大漢閉門,少年心氣的林源便要上房揭瓦了。
有時,偶爾踩爛了屋頂,林源便用自己那點微薄的零花錢換些酒水,給大漢賠罪。
大漢也并非是不計較,哪天被盯煩了,便要指著林源的鼻子謾罵他有完沒完,臭不要臉之內的話語,然后把他丟出來。
可林源自己卻像是個狗皮膏藥。
被丟出來了,自己又死皮賴臉的再鉆進去,弄得大漢煩不勝煩。
大漢拿他沒有絲毫辦法,畢竟他總不可能跟一個熊孩子計較。
好不容易熬到了林源大一點,到了上學塾的日子,正當他以為能恢復往日的寧靜時,大漢卻悲哀的發(fā)現(xiàn),林源每天學塾下課后就往這趕,往往到了飯點才回家。
這期間他要是不打鐵,這廝便會溜進鋪子里,自己動手嘗試著握捶,拉風箱,或是打空捶。
也許是被林源這種鍥而不舍的精神感動了,又或許是被煩得快瘋了,總之,漢子終于同意收林源為徒。但前提條件是讓他每天鍛造同一塊生鐵,每天敲擊,不準有任何懈怠,直到他滿意為止……
開始的時候,漢子還只會讓林源敲打一個時辰的時間,其余時間讓后者自己看著,可到后來慢慢變成了兩個時辰,直至現(xiàn)在的四個時辰。
于是乎,林源便硬生生捶了三年的生鐵,每次正午都是生龍活虎的過去,半夜像條死狗一樣被漢子抱回來。
好在,漢子還是有人性的,上學塾的日子,還是以學業(yè)為主。
否則,林清淵怕是得一個人完成兩個人的功課!
當然,爹娘也曾很認真的與林源談過這個事情,但最終還是拗不過執(zhí)著的林源,反正也沒有耽誤功課,最后還是由著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