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氣
“?”
云胡心想,我都做好挨揍的準備了,結(jié)果你就來這么一句?
為何不愿?原因有很多??!
“在下同長公主殿下并不相熟,成親乃是終身大事,殷千歲這般貿(mào)然替殿下做了決定,想必殿下也是不會同意的?!?p> 殷繁喝了一口茶,微微壓下心底的那股煩躁之意,聲音微冷。
“殿下那邊你不用管,單說你便是。不相熟,成親乃終身大事需要慎重考慮,除此之外,還有嗎?”
這萬惡的皇權(quán)社會!
云胡大概想明白了,這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妥協(xié)了。
“沒有了?!?p> 這時,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那日同走青石階時,那抹堅韌如松的青影,心下有了計量。
那樣一個傲氣的人,會甘心被皇權(quán)支配嗎?
“好。那我們就來說說前兩個問題?!?p> 一杯溫茶落肚,終是把那股煩躁之意完全壓了下去,就像是把某些不該有的、不能有的念頭狠狠掐斷。
殷繁從懷里摸出一塊銅制的牌子放在桌上,聲音平靜無波。
“覺得不相熟,那便想辦法熟絡(luò)起來。這是進宮的令牌,你拿著它便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包括殿下居住的長樂宮?!?p> 他頓了頓,又道。
“現(xiàn)在是正月下旬,瓊林宴則在三月中旬舉辦,你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去慎重考慮,不過……咱家希望考慮到最后,你不會讓咱家失望?!?p> 他給了云胡選擇的余地,但好似又沒給。
殷繁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緊,看著面前男子的目光漸漸沉重了起來。
她那么欣賞你,云胡,你得愿意。
殿下那樣的人,不可以把一輩子耗在一個低賤的閹人身上,所以,你得愿意。
南院——
寧枧歲拿著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想了一會兒又添了兩個。
殘陽透過玄窗落在書案上,女子半邊身子隱在暗處,明暗在她身上幻化成一種迷離的美。
不知過了多久,寧枧歲才從書案后抬頭,看到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才發(fā)覺已經(jīng)很晚了。
都這么晚了,他為何還不回來?
就在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那眉眼俊美的少年不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是誰?
“長安。”
她自然地開口叫人,面上帶著笑意。
“可曾用過晚膳?”
“多謝殿下關(guān)心,臣用過了。”
她不問他去了何處,見了何人,凡是他不想說的她通通不過問,她尊重他的每一個決心,因為這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殷繁走進來坐在她的對面,目光平靜地落在女子白皙的手腕上,沒有說話。
寧枧歲也沒有開口,只是勾著半邊唇角看著他。
他身上穿著她的常服,肩頸上還有她留下的痕跡,他們明明已經(jīng)那般親密了,但現(xiàn)在的氣氛竟是尷尬到連剛開始那會兒都不如。
不過是過了一個白天,為什么呢?
寧枧歲多喜歡這個人啊,貼著,寵著,收斂了所有可能傷到他的爪牙,將所有的溫柔與耐心都給了這個人,她太喜歡他了。
可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她再喜歡也沒用。
這一次,她決定不再慣著他了。
良久,殷繁起身,沉靜的目光與女子同樣波瀾不驚的眼神撞在了一起,隱在袖中的手微微一顫。
“殿下,臣……”
“你生氣了。”
寧枧歲迎著他的目光輕聲道,打斷了他的話。
因為她也生氣了,所以她能夠感覺出來,他生氣了。
“臣沒有?!?p> 寧枧歲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眶漸漸地紅了,她忽然笑了,身體向后靠了靠,那微紅的眼眶令站在面前的男子莫名心中一痛。
“有也沒關(guān)系。長安,你回離都去吧。這邊的事還得一兩日,西廠事務(wù)繁多,你不在總歸是不太好的?!?p> 她說,你回去吧。
他便真的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其實他過來就是為了辭行,不管是為了昨夜的過分荒唐,還是云胡,他都并不適合再待下去。但是聽到她親口讓自己走,他卻莫名呼吸一窒,心口處像是被什么東西撕開了一道口子,好似有什么東西快就壓不住了。
門輕輕地響了一聲,房間內(nèi)歸于平靜。
“呵!”
寧枧歲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聲,仰面癱倒在椅子里,眼眶澀到發(fā)疼。
“長樂啊長樂,你可真是個混賬東西……”
話說殷繁連夜回了離都,等到了西廠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他回房間換衣服,卻正好撞見了剛剛?cè)霃S的殷復(fù),殷復(fù)好長時間不見自家干爹自然是歡喜極了,連忙殷勤地伺候干爹更衣。
少年穿著黑色的勁裝,比起離開那會兒身形拔高了不少,終于是有了幾分大人的模樣,只一雙墨眸還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干爹,兒子可想您了?!?p> 殷復(fù)接過他換下來的常服掛在一旁的屏風(fēng)上,正待一訴“相思之苦”,不料一轉(zhuǎn)身便看到了他頸間青青紫紫的一片痕跡,頓時嚇得丟三魂去了七魄。
“干,干爹……您這是生病了?還是被什么人襲擊了?這,這……”
聽到殷復(fù)這話,殷繁正在穿官袍的手一頓,放在衣襟上的手無意識地擦過頸側(cè),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無事。你既然回來了,便還是跟在咱家身邊吧,緹騎那邊的訓(xùn)練有空便去,沒空就免了。”
“是!干爹!”
他很容易就把殷復(fù)的注意力從脖頸上轉(zhuǎn)移到了其他地方,又說了幾句話后便離開了。
殷復(fù)第一次被自家干爹忽悠得連東南西北都找不著了,一直樂呵到睡覺那會兒,才隱隱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天音連夜被人從南鎮(zhèn)庭叫回了西廠,一張俏臉拉得老長,一萬個不樂意。
但面對著書案后那容色冷淡的廠公大人,一肚子的牢騷還沒來得及發(fā),倒是先被他脖頸上那刺眼的痕跡嚇了一跳。
殷繁一看她那見鬼一樣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說什么,頓時臉色一沉,故技重施,先發(fā)制人。
“這一批緹騎入廠后,挑出一些好苗子,讓他們與手下的獲安使熟悉,此事你看著安排,到時候擬個名單給咱家?!?p> “是?!?p> 天音強迫自己不去亂看,面無表情地道:“稟廠公,今日宮里傳了消息回來,皇后娘娘與皇貴妃起了沖突,皇貴妃動了胎氣,差點小產(chǎn),太后知道此事后大怒,將皇后娘娘軟禁在坤寧宮,強行收了她的鳳印?!?p> 太后和那位,還真是不管到什么時候都不給人留半分余地。
殷繁大概能想象到皇帝知道此事后的反應(yīng),憤怒至極,無能為力。
一國君主,做到了這個份上,說一句窩囊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