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藥
可是他們這些當(dāng)官的從來都沒有說過要焚城,而是和他們一起待在這座瘟城里。
“我……”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們都是最平凡的平頭百姓,哪怕大字不識一個,但總不至于不識好歹。
一場災(zāi)民暴亂就這樣被云胡的一通亂拳解決了。
江鳳羽等人看著那些災(zāi)民逐漸散去,不禁相視一笑。
“這個云相,還真有兩下子……”
確實不是一般人,就沒見過這么壓制暴亂的。
這天晚上,陸川來了一位貴客。
青色的長衫,墨發(fā)以玉冠束起,面巾遮著下半張臉,露出來的一雙墨眸清澈如許。
正是寧枧歲。
“祖宗!你來干嘛……”
云胡一見來人就忍不住掩面長嘆,這一個兩個的,當(dāng)這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嗎?
寧枧歲他說完陸川的大致情況,又詢問了殷繁如今的狀況,不禁深深皺眉。
確實不容樂觀。
她先去看了昏迷不醒的殷繁。面容蒼白的人躺在床上,眉頭不安地緊蹙,似乎是做了什么噩夢。
寧枧歲心疼地碰了碰他的額頭,摸到了一片溫涼,幸好,高熱已經(jīng)退去了,只是人還在昏迷。
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
入夜,南狄房中。
寧枧歲把著那份羊皮手札看了許久,眉頭一直都沒有松開過。
“南狄,你有沒有想過,以毒攻毒?”
“師姐,咱不說笑?!?p> 南狄整個人趴在桌子上,眼底烏青一片,已經(jīng)連抬手的氣力都沒有了。
“嘖!誰跟你說笑!”
寧枧歲笑著抬手賞了他一個腦嘣,眼睛里閃著細碎的光,勾著唇角道。
“小南狄,方才我去看過長安,并為他探了脈,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聞言,南狄心中一動,抬眼去看她,示意她繼續(xù)說。
“我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紅疹已經(jīng)消退得差不多了?!?p> “其實這個,我也發(fā)現(xiàn)了。但是紅疹消退并不代表天花就解了,日后會不會反復(fù)還不一定呢?!?p> 在殷繁發(fā)高熱的那天晚上,南狄去給他醫(yī)治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些原本密密麻麻的紅疹變得稀疏了不少,當(dāng)時他就記在了心里。
可是云胡說過,天花的癥狀本來就包括高熱,嘔吐等,現(xiàn)在紅疹是消退了,可這不能保證他醒來后不會變得更嚴(yán)重。
“所以這就要看你的了。”
寧枧歲笑著說道,將那羊皮手札放在桌上,蔥白的指尖點在一處朱筆標(biāo)出來的地方。
“醫(yī)者以百草入藥,以順其氣,以正其癥,得之,善哉,不得,則逆其道而行……”
“小南狄,敢不敢搏一把?”
敢不敢?
“呵?!?p> 南狄看著父親手札上那一行顯眼的紅字,輕輕勾起半邊唇角,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個單音。
“出去?!?p> “好?!?p> 寧枧歲笑著起身離開。
古往今來,哪一個救命的藥方不是祖宗一步一個泥印搏出來的?現(xiàn)在輪到了他南狄,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南狄第二幅解藥配出來的時候,殷繁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結(jié)果一劑藥喝下去,又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這一覺睡得可太結(jié)實了。
一日后,所有人守在殷繁的屋子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坐在床邊的南狄,用一根銀針將殷繁的手指扎破,擠出了黑色的血,一直擠到血變?yōu)檎n伾欧帕耸帧?p> 南狄仔細地反復(fù)檢查了殷繁的身體,確認(rèn)無誤之后,才勾起了唇角,看向一眾“虎視眈眈”人,笑道。
“成功了!”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陸川有救了!”
是啊,陸川有救了!
眾人欣喜若狂,臉上的激動掩都掩不住。
欣喜過后便又開始各忙各的了,只有寧枧歲留了下來。
寧枧歲摘了面巾,露出一張溫婉的面龐,她坐在床邊微微俯身,拿自己的側(cè)臉去蹭男子微涼的臉頰,最后埋首在他頸項中深吸一口氣。
快點醒來吧,長安。
殷繁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但他又感覺這不是夢。
國安寺教給他雕刻的小師傅,總愛將他舉在頭頂?shù)拇蟛约俺3Uf要帶他去看漂亮公主的大哥,那都是他早已忘記了的親人。
“繁安,大哥對不住你,你要好好的,你聽到了沒有?”
大哥泣不成聲的聲音漸漸遠去,換成了一個略微低沉的聲音。
“你叫……潤澤是嗎?朕對不住你們喬家,你想要什么盡管跟朕提,想去國子監(jiān)讀書,還是想待在宮里做個侍衛(wèi)?”
殷繁記得那個自稱是“朕”的男子在馬車上問他的話,以及他自己的回答。
“讀書?!?p> “好,朕讓你進國子監(jiān),讓你讀書,你以后給朕考一個狀元,朕點你做丞相,好不好?”
男子似乎是笑了,眼角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紋。
他答道:“好。”
只是他們這一大一小兩個人誰也沒有想到,回宮后的第一夜,男子就性情大變,當(dāng)晚就把他扔進了凈房。
掌刀師傅一刀下去,國子監(jiān)失去了一個學(xué)生,大離卻多了一個小太監(jiān)。
那夜之后他就發(fā)了高熱,昏迷不醒,所以完全不知道那個好不容易扛過傀儡蠱的男子在兩日后不顧九五之尊的尊嚴(yán),瘋了一樣沖進了凈房,看著他染了血的下身崩潰地怒吼一聲,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夢到這里,殷繁就醒了,手上有些發(fā)緊,他輕輕掙了掙,卻驚醒了趴在床邊的人。
“長安,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女子溫柔的聲音傳進耳中的時候,殷繁的眼神還有些失焦,似乎還沉浸在那逼真的夢境之中。
直到女子攬著他的肩膀,將溫?zé)岬牟杷沟剿淖爝厱r,他在反應(yīng)過來,她真的來了。
“殿下……”
昏睡了好幾天,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聲音啞的厲害。
“乖,先喝點水。知道你今日會醒,我讓人備了點清粥?!?p> 殷繁依言,不再說話。
寧枧歲伺候著他喝完一杯茶,又喝了半碗清粥,這才抬手摸了摸他仍舊蒼白的面龐,坐在床邊笑著看他。
“想說什么?”
“殿下怎么會來?”
他牽起她的手合在掌心中,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青影上,有些心疼。
“你都病了,我在離都待的也不安心?!?p> 寧枧歲笑著道。
“南狄配出了解藥,如今瘟疫已經(jīng)完全控制住了。等那些病人痊愈,我們就回離都?!?p> 他聽著她含笑的語氣,輕輕地點了點頭,說甚好。
只是殷繁現(xiàn)在卻無心去想這些,他現(xiàn)在只想做一件事。
“殿下,臣現(xiàn)在,是痊愈了嗎?”
“是,完全痊愈了?!?p> “那殿下可否靠過來一點?”
“嗯?什么?”
寧枧歲依言靠過去,緊接著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
“唉!天爺,好暈……”
似曾相識的場景,只是床上那二人的位置卻完全顛倒了過來。
溫?zé)岬奈卿佁焐w地地落了下來,微沉的呼吸交纏在了一起,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