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勝,攝政長公主
話音未落,抵在喉間的短刀又往前推了幾分,諾斯幾乎能感覺到刺痛感,但是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來殺我?閣下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來自哪兒,想要在這片土地上做什么?”
想嗎?寧枧歲當然想,不然她跟他耗這么久干什么?
寧枧歲狼一樣的眸光緊緊盯著那雙蔚藍色的眼睛,片刻后,仿佛是確認了什么東西一樣,慢慢地收回了短刀,身體撤開半步,站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說?!?p> 她言簡意賅,眸中冷漠,手腕一甩,短刀穩(wěn)穩(wěn)地插在身下的桌案上,那是一種無言的威脅。
“大雍,我是大雍國的將軍,我叫諾斯?!?p> 諾斯自然不會被這種低級的威脅手段唬住,但這并不妨礙他回答自己方才主動提出的問題。
“大雍國是四屬大陸中最強大的國家,我奉我國國主之命跨過廣闊的海洋,來到這片大陸?!?p> 至于來做什么,就算他不說,寧枧歲也猜到了,一個國家派人來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除了開疆擴土還能有什么目的?
“你是大離皇室中人嗎?”
諾斯問道。
寧枧歲取下臉上遮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張姣好的面孔,冷聲道。
“大離長公主寧枧歲,閣下也可以喚我長樂?!?p> 她的目光掃過男子藏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暗。
“長樂?!?p> 諾斯從善如流。
“其實你沒有必要殺我,大雍和東夷的合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大雍不會再以任何借口任何理由干涉大離、東夷、北戎三方之間的戰(zhàn)事?!?p> “可是你們已經(jīng)干涉了!”
寧枧歲冷聲道。
“你們給東夷和北戎輸出武器,挑起了他們與大離的戰(zhàn)爭,如今已經(jīng)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現(xiàn)在說不干涉,臉呢?”
感受到了女子隱忍的怒火,諾斯認真地想了想這一年他們做的事,隨后便笑了。
還真是有些不要臉呢。
“既然都已經(jīng)不死不休,何不直接借此機會開疆擴土呢?你得承認,在雙方軍事力量不對等的情況之下,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戰(zhàn)爭。”
“沒人會喜歡戰(zhàn)爭?!?p> “可你需要它?!?p> 諾斯的聲音沉穩(wěn),卻是一句都不肯讓。
寧枧歲冷冷地看著他,心中也異常冷靜。她在分析這個男人的話,同樣也在權(quán)衡利弊。
也許她知道諾斯在想什么。
“若是大離敗了呢?”
是啊,若是大離敗了呢?
諾斯低著頭,細細地咀嚼著這句話,良久展顏一笑,道:“那就當我看走眼了吧。”
寧枧歲冷笑,真是好一句輕松的看走眼!他一句走眼,賠上的是她大離的國土和百姓!
“可是我從來不允許自己看走眼,所以……大離不會敗?!?p> 在最后,諾斯這樣說道。
這個長夜終究是安然地度過了。
善與惡,強與弱的較量永遠都存在,若是固地自封偏安一隅只能被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多難興邦,浴火鳳凰。這一戰(zhàn)是黎明前的黑暗,亦是涅槃前的最后一重烈火,除了死戰(zhàn),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我在夢中的朋友,愿你們能夠撕裂這最后的長夜,在長夜的盡頭,我會陪著你們迎接災(zāi)難過后的第一縷曙光。
長寧八年,這是被離國載入離史冊的一年。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將軍葬沙場,純臣殉諫梁。
錚錚兒郎祭江山,裊裊嬌娥纓簪槍。
寒衣裹尸何畏血染江,狐死首丘佑我大離無恙。
這一年,東夷與北戎聯(lián)合進犯大離邊境,燒殺屠掠無惡不作。為御外敵,時隔多年,仁帝再次起用齊恩侯府,喬家再次成為了世人口中戰(zhàn)無不勝的守護神。
這一年,北戎部再次將戰(zhàn)火燒到了漠北的土地上,狼煙四起,流民四竄。為鼓舞士氣,仁帝力排眾議御駕親征,與邊關(guān)將士同吃同住,不慎落下了病根。
這一年,西廠廠公殷繁親掌威遠軍,成為了大離歷史上唯一一位以內(nèi)宦身份執(zhí)掌軍權(quán)的將軍。
這一年,大離軍隊與北戎、東夷死戰(zhàn)數(shù)月,終于在年關(guān)將近的時候舉軍攻破了兩國國都,擴充了離國的版圖,從此大離成為了這片大陸上唯一的國家。
諾斯用他們大雍國精密先進的武器,給這片大陸上包括離國在內(nèi)的三個國家設(shè)了一個非生即死的局。
而他們就像是被人任意玩弄的玩偶一樣,拼盡一切去贏,可拼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這本來就是強權(quán)者用來娛樂的一個游戲。
說實話,寧枧歲并不覺得這樣的游戲有什么錯,相反,她也很喜歡這種游戲,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一切的弱肉強食都是合理并且有意義的。
正因如此,她那晚才會放下抵在諾斯脖子上的刀。
那天晚上,她有一千個殺諾斯的理由,但又有一萬個不殺他的理由。
但凡諾斯的話里有一句是假的,大離就會面臨的危險,可是在寧枧歲那里,那萬分之一的潛在危險卻成為了她孤注一擲的理由。
有危險才會有刺激感,不是嗎?
諾斯果然如同他說的那樣,在三國的最后一戰(zhàn)開始之前便悄悄地帶著隨從離開了這片大陸。
戰(zhàn)爭過后的大離可謂是百廢待興,這一戰(zhàn)的損耗不可估計,戶部尚書連算的勇氣都沒有,躲在房間里偷著抹眼淚,那是心疼的。
長寧九年二月,仁帝下令改國號為華,改元長明,并命工部帶人丈量國土,勘測地形,重繪華國輿圖。
同年六月,仁帝病重,下詔冊封長樂長公主為攝政長公主,官拜上一品,暫行監(jiān)國之權(quán)。
此令一下舉國嗶然,朝堂上下不由紛紛猜測,這位攝政長公主會不會就是下一任的女帝。
而此時的長公主府內(nèi)卻是陷入了一片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死寂。
這府邸是新落成的,規(guī)格按照一品大臣所建,絕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此等殊榮,放眼大離……不,華國千年歷史來,這也是頭一份!
李渙捧著放了官服的托盤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小幅度地甩了甩手里的拂塵,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還請殿下莫要為難奴才,您給個準話,奴才也好回去跟皇上復(fù)命不是?”
“滾!給本宮滾出去!”
一身素衣的女子狠狠地將手邊的茶盞掃在地上,眉宇間有著壓不住的戾氣。
茶盞要死不死地剛剛碎在腳邊,灑了李渙一靴子的茶水茶葉,他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額頭上立馬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感覺經(jīng)過了那一戰(zhàn),這位長公主殿下身上平添了不少戾氣,原本跟觀音一樣溫婉的一個人,現(xiàn)在就是掃一眼都令他心驚膽戰(zhàn),雙股直顫。
李渙自然是不可能滾的,他走這一趟本來就是做好了挨揍的準備。
而就在他準備硬著頭皮再上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陰柔的聲音,他心里頓時大呼祖宗,簡直就是救命恩人??!
“殿下,這是在做什么?”
殷繁一身玄衣,墨發(fā)高束,俊美的面容帶著幾分蒼白。
他在李渙感激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到了女子身邊,然后被女子牽住了手指。
“沒什么,李大人先回去吧?!?p> “是!奴才遵命,可這……”
李渙一邊陪著笑,一邊面露為難地指了指托盤上的官服,支支吾吾地道。
見他這副模樣,寧枧歲臉上又隱隱有了怒意,一個眼神過去,他便禁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