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約而來
對于一個普通間諜來說,暴露便是死亡。
可對于常恩這樣的精神攻擊類能力者來說,并不是。
常恩并沒有選擇逃亡,因為他有些尷尬的發(fā)現(xiàn)初次來到這個世界僅僅幾天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再逃亡何處。
他覺得這個院子還不錯,于是索性留了下來。
處理一個多疑的小哨并不是一件難事,只需要將記憶坐標植入他的意識中,只需要刪除掉他一點點記憶。
必要的遮掩工作總是要做的,他和紅蓮很快便采取了行動。
先是把萬老三的尸體很快掩埋在老槐樹下的土地里,而后常恩在一所廢棄的房屋內(nèi)找到一件還算干凈的長衫換上,將沾有血污的長衫同樣掩埋起來。
宅院荒蕪著。
牛筋草見縫插針的在院子中蔓延,將曾經(jīng)規(guī)整的小院吞噬成綠色的荒原,車前草與小蓬草足有半人多高,不講道理的遮蔽了視線,葎草的針球總會惱人的扎在衣服上,摘下幾顆又纏上幾顆,好像永遠都清理不掉這惹人討厭的東西。
還有似乎永遠被灰塵蒙蔽的宅子。
這樣的宅子顯然不適合招待客人。
于是紅蓮撩起了左手衣袖,露出嫩藕般的白色手臂,一枚綠色的簪子從發(fā)鬢上拿下,簪子尖利的鋒頭在左手手腕上輕輕一抹,一道狹長的傷口出現(xiàn)在手腕兒上。
血從傷口處汩汩的流出來,而后順著潔白的手臂滴落到腳下的地上。
一滴,兩滴,三滴……
滴落的血在紅蓮腳下匯聚成一灘小小的血洼……
“綻放?!?p> 一聲低低的呼喝。
紅蓮腳下的血似乎沸騰般滾滾而動,噼里啪啦的血泡冒起又破滅,而后是鋪天蓋地的紅色彌漫了常恩的視界。
而后漫天的紅色突然消退,再次可以視物時,眼前已是新的世界。
亭臺樓閣煥然一新,小橋流水錯落有致的分布在曾經(jīng)的荒院中,荒廢的舊宅在眼前消失不見,富麗堂皇的新宅院憑空而出。
呵,是幻術(shù)。
常恩瞇起眼睛打量著眼前女人,果然有些不簡單。
能做的似乎只有這么多。
然后等待著。
他希望那位多疑的小哨不要來到,因為他看到紅蓮正在老槐樹下用鐵鏟子挖著深坑,大小與深度正好是可以埋下一個人的樣子。
常恩知道自己的這位搭檔動了殺機。
鐺——鐺——鐺
是清晰的敲門聲自門房處傳來。
“參軍大人在家嗎,卑職探事衙門小哨遷生來探望大人啦?!?p> 是昨晚那個熟悉的聲音。
午后的陽光緩緩照落在嶄新的庭院中,探事衙門小哨遷生如約而來。
于是正在挖坑的紅蓮扔下了手中的鏟子,冷冰冰的與常恩對視一眼,向著門房走去。
府宅的大門緩緩打開,探事衙門小哨遷生再次見到了那位美麗的侍妾。
依然是那副動人心魄的面容,云鬢高挽身姿裊娜,只是有些冷淡的打了聲招呼,而后將自己從門房領(lǐng)出,在回廊曲折間穿過幾處宅院,而后將他引入這間茶室,向著室內(nèi)的年輕主人微微頷首,而后恭謹?shù)耐顺隽碎T外。
此時的女人少了昨晚的冶艷,多了一份矜持的恭謹。
這是另一種可以讓男人們心神蕩漾的姿態(tài)。
紅蓮的演技再次讓常恩大開眼界,前一刻還在老槐樹下頭挖死人坑的紅蓮此時一副溫順恭謹?shù)哪?,沒有一絲破綻。
常恩早已在茶室中等候。
茶室中,一席掩山映月的春江秋月圖屏風(fēng)豎立在常恩身后。
殷勤的邀請遷生入座,主客易地圍著一張茶桌而坐,香茗的蒸汽氤氳而起,一方紫金香爐中淡淡的熏香飄散在在古雅的茶室中。
青石城探事衙門小哨遷生有些局促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通透的香氣在唇齒之間彌散。
這便是有錢人家的生活了吧。
眼前的豪宅帶著不言而喻的壓迫感,走不盡的曲折回廊,望不到盡頭的亭臺樓閣,像一座巨大的華麗迷宮。
過分美麗的女人任憑驅(qū)使。
遷生甚至開始有些動搖了。
這樣的富貴人家,或許真的不應(yīng)該有什么疑點吧。
心思在一瞬間動搖,而后又堅定下來,昨晚見到的那攤醒目血跡深深烙印在腦海中,上午得到的信息處處與女人講過的話語相悖,更何況百戶大人帶來的弟兄們就在筷子巷候命,甚至還請動了一位昆侖劍仙壓陣。
他已經(jīng)走上戰(zhàn)場,再無退路了。
他再也不要像穿越前那樣做一只螻蟻。
他相信自己的推理,那是高中時看過的無數(shù)推理小說積累下的底氣。
宋慈,狄仁杰,包青天,柯南,金田一,福爾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東野圭吾……
愿各位推理大神們保佑我。
遷生在心里祈禱著。
看著名叫遷生的小哨將杯中熱茶不斷灌入肚中,此時的常恩有些可憐眼前的小哨。
對于一個能夠構(gòu)筑夢境窺探、擾亂記憶的能力者來說,總是能夠輕易識破幻術(shù)。
眼前的茶室在常恩的眼中不過只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小屋,身后掩山映月的春江秋月圖屏風(fēng)只不過是一塊空蕩蕩的大木板。
銹跡斑斑的紫金香爐里塞了幾根兒狗尾巴草引了火頭升起了嗆人的煙。
身前的茶桌少了一條腿兒,被幾塊青石板墊起。
桌上的茶壺缺了壺嘴,幾個茶杯各帶著豁口。
壺里的水并未燒沸,是一壺冷冰冰的井水,水面漂浮著綠油油的青苔。
沒有人可以在一瞬間讓一座豪宅拔地而起,這只是來自紅蓮的幻術(shù)。
甚至他有些可憐眼前這個名叫遷生的家伙,眼看著喝下這樣污濁的井水,想必今晚他的腸胃必定要有一番巨大的波折。
再次為眼前有些局促的小哨斟上半杯茶,然后微笑的看著這個小哨,常恩心思轉(zhuǎn)動著。
雖然以拜訪上級的名義來此,可常恩確定眼前的小哨一定是為了那塊自己衣衫上的血跡而來。
茶室內(nèi)靜悄悄的,又一杯熱茶倒入遷生杯中,傳出清晰的水流聲,常恩清晰的看到又有一片青苔隨著水流匯進茶杯里,然后小哨遷生再次有些急促的喝下。
在遷生眼中,這依然是一杯香茗。
“大人,昨夜的衣衫可是換了。”
遷生終于打破了尷尬的沉默,繼續(xù)急促的喝下半杯涼水,而后問出一句有些笨拙的試探。
今天對面男人穿著一件合體的白色長衫,用料似乎依然是上好的絲綢,針腳依然縝密,只是已經(jīng)不是昨晚那件沾染著血污的冰藍色長衫。
他換了衣服。
遷生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
“衣服臟了總要換掉?!?p> 常恩并沒有應(yīng)承,也沒有否認,只是講出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來,含糊的答案總能更好的拖延一下時間。
此時的常恩當(dāng)然需要一點時間,他需要知道小哨對自己的調(diào)查已經(jīng)走了多遠。
知己知彼,才可做出正確的反應(yīng)。
對于一個能夠窺探記憶的能力者來說,了解一個人最可靠的方式當(dāng)然是打開他的記憶。
這并不復(fù)雜,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就像對付飛賊萬老三一樣。
開始吧,探事衙門小哨遷生,讓我看看你都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