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恨!她悔!
寒風(fēng)肆虐,大雪紛飛,朱墻黑瓦的紫禁城中,顧辭汐跪在雪地里已有半個(gè)時(shí)辰,雙膝凍若僵骨,渾身發(fā)顫。
“姐姐,冷嗎?”
一道靈動(dòng)的嗓音忽從背后傳來,顧辭汐單薄的身形微動(dòng)。
抬眼間,那人已近身前。
絳紫繡花宮裝之上,是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她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妹妹。
“知道為什么讓你跪這么久嗎?”顧依柔勾唇,像看條狗似的看她,“我就是要讓你記住,你機(jī)關(guān)算盡,最后還不是為我做了嫁衣,你如今就只是個(gè)無利可圖的棄子?!?p> “你這話什么意思?”顧辭汐沙啞著聲音質(zhì)問。
“好姐姐,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怎么能蠢成這樣?”顧依柔嘆惋著落音,咯吱作響的腳步聲緊隨而來。
顧辭汐脖頸僵硬的動(dòng)了動(dòng),看到踏雪而來的明黃色身影,眼底頓時(shí)涌出欣喜之色。
“廷君!”
這是他賦予自己的特權(quán),他曾說,普天之下,唯她這兒獨(dú)一份。
然而蕭廷君卻看都未曾看她一眼,步伐略微急促的走向顧依柔,長臂將人摟緊懷里。
“這么冷的天你怎么還出來,萬一凍壞了怎么辦?朕會(huì)心疼的。”
聽到蕭廷君言語里真真切切的緊張,顧辭汐血液凝固,心口仿佛被鑿了個(gè)窟窿。
“廷君,你不是說……你跟她只是逢場作戲嗎?你為什么騙我?”她聲音抖得厲害。
蕭廷君將鶴白大氅蓋在顧依柔身上,擰眉嫌惡的盯著她,“朕乃九五之尊,豈容你質(zhì)問?朕心中,從始至終,都只有柔兒一人,至于你,不過是個(gè)廢子?!?p> “況且,朕的名諱除了柔兒誰都沒有資格叫。”他聲音又冷又無情。
顧辭汐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眼尾逐漸躥紅。
明明,明明最開始的時(shí)候,是他來招惹她的。
顧辭汐身軀微顫,神色有些恍惚的想到從前。
那時(shí),她剛從藥神谷回到顧家,就跟著母親去了百詩會(huì)。
那是她頭一回與京中貴女們相見。
因府中教習(xí)嬤嬤還未來得及教導(dǎo)她周全的禮儀,以至詩會(huì)上頻頻出錯(cuò),惹來那些貴女們的冷嘲熱諷。
便是在那般狼狽之時(shí),蕭廷君有如神祇般從天而降,護(hù)在她身前,保全了她所有的自尊心。
那一刻起,她面紅耳熱,便知道,情字一劫她躲不過了。
因?yàn)樗木S護(hù),往后那些日子,但凡偶遇什么貴女,皆對(duì)她客客氣氣,再?zèng)]詩會(huì)上那般乖張。
她心心念念蕭廷君兩年,即便見面的次數(shù)并不多,可每每相遇,他都溫潤如玉至極,與她說話時(shí)含情脈脈。
如果只是這些便也罷了,她都能抑住這份情愫,直到后來那次桃林遇險(xiǎn)。
她被困桃林,一時(shí)迷路撞見辦壞事的刺客,險(xiǎn)些命喪黃泉,是蕭廷君不顧危險(xiǎn),拼死救她于那幫刺客手中。
最后她雖無虞,可蕭廷君卻受了刺客一劍,她哭成淚人,他卻忍痛哄她,強(qiáng)撐著將她送回去。
她怕的要命,怕他就此離開人世,可回府卻聽到皇上為她二人指婚一事。
那時(shí),她喜不自勝,熱淚盈眶,恨不得馬上及笄嫁過去做他的太子妃。
為他的大業(yè),她努力研制毒藥,只因?yàn)樗痪湓挕?p> 她更是為他學(xué)習(xí)刺繡,縫制香囊,哪怕指尖都是血窟窿,她也甘之如飴。
那只香囊做好時(shí),蕭廷君正約她見面,她想著該如何送出這只香囊,他卻要她接近西北閻王,北邑國二品大將軍聶絕塵。
她那時(shí)滿心不解,可只因?yàn)槟蔷洹拔蚁氲巧匣饰?,汐兒,我想你做我的皇后”,她便鬼迷心竅,點(diǎn)頭應(yīng)他。
那個(gè)繡了幾近半月的荷包,最終也沒能送出去。
之后父親的壽宴之上,她痛下決心,拿著蕭廷君給她的東西下在聶絕塵酒中。
等人昏迷后便扯亂了衣裳躺在邊上,她那時(shí)幾乎是紅著眼躺下去。
為了蕭廷君的前程,她義無反顧,甚至眾人眼中珍貴的清白她也可以不在乎。
經(jīng)此一事,她名聲盡毀,嫁給了聶絕塵,太子妃一位自然就落到了顧依柔頭上。
他曾擁她入懷,誠懇的告訴她,他與顧依柔只是逢場作戲,若非為了大業(yè),他怎會(huì)讓心愛之人受盡委屈。
他說:“北邑國的皇后,除了你,我誰也不要?!?p> 她信的真切,為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如今呢,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顧辭汐顫抖的聲音,淚落如雨,“從一開始,就是陷阱,對(duì)嗎?”
蕭廷君嫌惡的凝視著她,“若不是因?yàn)槁櫧^塵他手握兵權(quán),你又是藥神谷的唯一后人,朕根本不需要你,因?yàn)槟愕拇嬖?,朕與柔兒錯(cuò)過良久,好在柔兒爭氣,為朕懷上龍子,往后這北邑的江山朕都要交給他。”
顧辭汐肝膽俱裂,嘶啞著喉嚨,“你說什么?”
顧依柔羞澀的撫摸著平坦的肚子,嬌嗔:“皇上真好。”
“說到底,朕還得感謝你?!笔捦⒕抗庵S刺,“若非你,聶絕塵也不會(huì)死的如此之快?!?p> 顧辭汐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身軀猛然一顫,“是你,是你調(diào)換了那杯酒!”
十日前,聶絕塵出征那日,她在酒中分明下的是迷藥,只為了讓他無法抵達(dá)沙場。
她嫁給聶絕塵雖不是因?yàn)橄矚g,但他處處尊敬自己,給足了她安心,她從未安過殺他的心思!
難怪……難怪聶絕塵飲下之前那般望著她,像是纏綿苦楚又像是苦澀無端。
“??!”
她心口滯澀的喘不過氣來,五臟痛苦不堪。
對(duì)她真正好的,一直在彌補(bǔ)她的她看不見,反倒幫著這個(gè)惡狼害死了聶絕塵。
她恨!她悔!
顧辭汐咬牙,身軀里是撕心裂肺的疼,她緊盯著蕭廷君。
“狼狽為奸的狗男女,畜生!我今日便與你們同歸于盡!”
她猛撲過去,還未觸及到他二人衣角,一道狠重的力道便襲胸而來。
“砰!”
顧辭汐被蕭廷君踹飛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噗——”
殷紅的鮮血噴灑在皚皚白雪上,鮮艷刺目。
本就虛弱不堪的顧辭汐,此時(shí)仿若骨架碎裂一般,躺在雪地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
意識(shí)漸漸模糊,她緩緩閉上雙眼。
聶絕塵,欠你的,我下輩子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