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昏暗的過道里，一個孱弱的小男孩連滾帶爬，還不時扭頭看向身后，卻什么也沒看到，小男孩更加慌不擇路的進了一間黑暗的房間里，慌張的眼神一眼就瞥見了角落里的一張床，趕緊鉆到了床底下，仿佛有什么在追著他似的，真真如喪家之犬。
小男孩閉緊了雙眼，左手捂緊了嘴巴擋住了鼻子，右手捂住了右耳，因為太用力，甚至連小腦袋都歪向了左肩，場面甚是滑稽，可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哪有什么耐心，還是忍不住慢慢的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慘白的腳和小半截小腿，小男孩此刻躲在床底下嚇的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雙手捂的更緊了，那雙慘白的腳走在冰冷的地上，房間里靜的可怕，那雙腳就這樣在房間里踱來踱去，但卻聽不到一絲絲的腳步聲，連呼吸聲都聽不到，靜的冰冷，靜的可怖，似乎空間和時間都因為冰冷而被凍結了起來。
那雙腳就一步一步在房間里慢慢走來走去，接著便向門外走去，睜圓了眼的小男孩看到了一個女孩的背影，長長的頭發(fā)，修長的小腿，雪白的腳，還有披在身上一塊到膝的白布，等了良久，小男孩像是松了口氣似的放開自己的雙手，小男孩手腳并用慢慢的將腦袋和身體探出床底，可上半身剛剛爬出床底，忽然感覺后腦勺癢癢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撓他的頭，小男孩忍不住翻轉身子，向頭頂看去。
是一雙眼睛。
一雙直勾勾的眼睛。
一雙直勾勾的眼睛正在盯著他看，披頭散發(fā)，嘴角上楊，同時發(fā)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笑聲。
“?。。?！”
小男孩被這眼前的一幕嚇得一聲尖叫，但隨著小男孩的尖叫，盯著小男孩的那個女孩仿佛觸電一般從床上彈射而起，一蹦三丈高，也是大叫一聲，只是聲音更加地尖銳刺耳。
“你干嘛！嚇死我了，你是不是有病?。 毙∧泻⑿挠杏嗉碌?。
女孩彈射起飛落地后不斷的拍著胸口，帶著略刺激略害怕的聲音質問道：“20354！你干嘛，沒事你叫個毛！嚇死我了，這刺激直接讓我彈起飛了啊！”
小男孩沒好氣說道：“誰叫你趴在床上嚇我的，這哪還是捉迷藏啊，改叫捉鬼得啦！”
女孩笑嘻嘻道：“你說的好像也沒毛病，不過20354，還不是你之前老嚇別人，我才想著也嚇嚇你，讓你嘗嘗被嚇的滋味嘛。以后不準嚇別人了，聽到?jīng)]！”
20354委屈地說道：“可是時間過的真的很無聊嘛。”
女孩聽了，深吸一口氣，雙手掌心向上，從腹部抬到胸口，再又深吐一口氣，雙手同時轉而掌心向下，慢慢從胸口回到腹部，接著突如其來一掌拍向20354的腦門，說道：“舒服了，做錯事不準狡辯，再說了，你無聊可以轉圈圈啊，不一定要嚇人，記住沒?！?p> 20354摸著腦門委屈巴巴的答應道：“哦?！?p> “行了，走吧。”說著便牽著20354的手出了門，繞了幾個彎來到了另一間房子里，這里已經(jīng)有十來個孩子正在等著他們了。
“你們怎么這么久?。 ?p> “20354哥哥，你怎么能藏這么久，有秘訣嗎？教教我唄?！?p> “20354弟弟，咋地啦，腿？好像在抖啊？”
大家圍起來七嘴八舌的聒噪起來，那女孩摸了摸20354的頭，拍了拍手說道：“好啦，別吵了，捉迷藏就玩到這?！迸⑶⒛槣惖?0354旁邊笑嘻嘻說道：“剛才我教育了一下20354，他知道錯了，他答應我不再會嚇人了。”
小孩子們都歡呼雀躍起來，女孩直起了腰，說道：“那我們接下來玩什么呢？玩轉圈圈好不好？”
小孩子們都興致頗高一致同意，女孩就如大姐大一樣，發(fā)號施令道開始，所有人都開始轉了起來，女孩也轉了起來。
“1號姐姐，1號姐姐，我這么轉可以嗎？這是我最新發(fā)明的轉法，你快看?！迸⒁贿呣D一邊用眼光斷斷續(xù)續(xù)地看著地上的5208，只見5208用腦袋頂著地面，以頭為支點，雙腳圍著頭在轉著圈，女孩不禁莞爾，說道：“你想怎么轉都可以，我們就看誰最后停下來。”
“嗯？20354，你怎么在地上打滾？”女孩看著5208突然瞥眼看到了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的20354。
20354憤憤道：“剛才他們不是說了嘛，腿發(fā)抖，躺著滾舒服，反正我這也是在轉圈，只是一直變換方向的轉圈，這也是我新發(fā)明的轉法，就叫無敵翻滾轉圈圈？嗯！好名字！”
女孩哈哈大笑應道：“嗯，好名字好名字，加油，我這把還是不會讓你的。”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輕咳之聲，所有人都向門口望去，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杵門而立，所有人都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女孩在旋轉的房間里，隱約看到了他的身影，瞬間站住了身子，只是眼前的房間還在不停的旋轉，女孩伸開了雙手，順著剛才轉圈的反方向轉了一圈，輕輕跳起來然后站直了身子，便蹦蹦跳跳地來到男人身邊挽著男人的胳膊道：“常大哥你來啦”。
男人頭也不回，向走廊盡頭走去，女孩回過頭對著孩子們吐了吐舌頭，說道：“你們玩吧先，我先過去一下，乖一點喲?！?p> 女孩追上男人，便一步一步踏著男人踩過的地方跟在他身后，男人突然轉過身子，女孩一腦門便扎進了男人的懷里。
“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走？”男人說道。
女孩聞言退后一步，低下了頭，抿了抿嘴，右腳微微地搓著左腳，輕輕地搖著頭，身體和肩膀也跟著緩緩地搖擺著，仿佛在用整個身體和生命在訴說著三個字“不愿意”。
常大哥攥了攥手里的拳頭說道：“要不是有規(guī)矩，要尊重你們的意愿，我早就拖著你們走了。”
女孩握起了常大哥的拳頭說道：“常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們好，以前我一個人總是害怕，都是你哄著我，我孤單，都是你陪著我，我就想著你是我最親最親的人了，我知道你很忙，不可能一直在我身邊，后來人多了起來，也就沒那么孤單了，可是...可是...”
常大哥嘆了口氣，說道：“你知道就好，你自己想想我都問過你多少回了，你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走呢？”
女孩猛然抬起了頭，雙眼放光的看著常大哥說道：“常大哥，我把你當最親最親的人，有什么話我從來不會瞞你，我，我，我就想知道事情本來該有的樣子是什么模樣，這樣就沒有遺憾了?！?p> 常大哥嘆氣道：“你真是我見過最倔強的了?！?p> 女孩委屈撒嬌道：“常大哥，你給我三天時間，幫幫我好不好？”
常大哥隨口答道：“三天？你想干嘛？”
“報仇?。?！”
“我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為什么會這樣？”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跌跌撞撞地從兩人身邊走過，蹲在走廊角落邊，崩潰邊緣的女生死死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是這樣！”常大哥臉色瞬間嚴肅起來，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女孩吐了吐舌頭笑道：“開玩笑的啦，常大哥我真的只要三天時間，求你了?！背４蟾绾团Χ字呐暼魺o睹，而崩潰邊緣的女生也完全沒注意兩人。
常大哥瞪大了雙眼道：“三天？三秒都不行！不可能，不可能，要是被老大知道，我就混不下去了?！?p> 還不等常大哥說完，女孩雙手捏著常大哥的衣角，不斷的晃動著，又撒嬌道：“哎呀，常大哥，你不讓你老大知道不就完了嗎，常大哥，你就幫幫我吧，求求你了，拜托你了?！迸⒂炙奶帍埻艘谎廴缓蠖⒅４蟾巛p輕地說道：“你們閻老大不是還有三天就退休了嗎，都要退休的人了，心思都已經(jīng)不在工作上了，我絕對保密，好不好啦！”
常大哥抬起頭，盯著天花板，瞇著眼睛說道：“可是聽說新來的秦老大嚴的很，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我還是混不下去。”緊接著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可轉念又一想“還是不對，老大都換人了，新官上任不得燒三把火？會不會隨便找個理由將我打發(fā)了？我要站隊嗎？表忠心還是不羈一點？”
看著陷入沉思的常大哥，女孩圍著常大哥轉了半圈，雙手又拉住常大哥另一邊的衣角搖晃道：“沒事的啦，你們秦老大要三天之后才走馬上任，我保證三天之后就回來，絕不耽誤，否則天打雷劈，我們都認識這么久了，你知道我是不會騙你的?！?p> 常大哥一把將女孩推開，轉開身子背對著女孩，女孩貼了上去抓著常大哥胳膊，常大哥又一把推開女孩，又轉開身子背對著女孩，女孩又貼上去抓著常大哥胳膊，常大哥架不住女孩哀求，嘆口氣道：“唉！真是年紀越大，心就越軟，怕了你啦，但是你要保證三天之后一定要回來跟我走?！?p> 女孩霎時歡呼雀躍起來：“嗯嗯嗯！我保證！我發(fā)誓！”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此時皓月當空，今晚的月光看起來也是格外的溫柔，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jīng)慢慢的探出了山頭。
常大哥對著女孩說道：“去把5208叫過來?！背４蟾缈戳丝创巴獾某筷赜终f道：“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吧?！闭f著掏出一張紙條，在紙上寫了些東西交給女孩。
“地址在這，你，你去吧?！?p> “常大哥，你對我真好，謝謝你?！闭f完抱著常大哥良久。
女孩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外走去，穿過樓道里的人群，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動，終于看到了大門，大門外的景色被太陽灑滿了金色，溫暖和煦，如希望之門一樣吸引著女孩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叮！叮！叮！叮！叮！叮！為您報時，六點整！”
“護士！護士！過來一下?！?p> “小螺號，滴滴滴吹，浪花聽了笑微微，小寶貝，你快快睡，媽媽永遠在身邊?！?p> 女孩已經(jīng)注意不到身后傳來的各種聲音，這么長的時間，女孩終于能走出這牢籠一般的大門。
陽光揮灑在女孩身上，女孩微閉了雙眼，伸長了脖子，張開了雙臂，踮起了小腳，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小心地擁抱著陽光，自在地聆聽著車水馬龍鳥語花香。陽光下的女孩看起來終于清晰，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甚是可愛，黑色的長發(fā)迎著微風不斷飄揚，白布下的身體只有雪白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小腳卻有些微微發(fā)紅，畢竟大早上，太陽很暖，地面很涼。
女孩正自在沉浸的時候，有一雙手臂從女孩身后探了出來，把女孩張開的雙臂壓了下去，女孩回轉身來，一個大爺正笑瞇瞇的望著自己，說道：“小丫頭，晨練打太極換個地兒，別擋在大門口了?！迸⑻崃颂犭p肩，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吐了下舌頭，笑著說了句抱歉便漸漸遠去。
女孩在大街上游蕩著，一會在馬路上蹦蹦跳跳，一會在水灘里踩來踩去，看到了霧炮灑水車，也要跟在車后面享受著下雨般的感覺，完全理會不到路上行人莫名其妙的眼光，終于還是在灑水車司機的呵斥下離開，這邊廂剛剛消停，那邊廂又起波瀾，女孩循著香味，抓起路邊包子店的大肉包子就邊走邊吃，還疑惑的看著店老板對自己高喊，一頭霧水。
買早餐的顧客看著對店老板說道：“算了吧，這可憐的小丫頭就一塊布御寒，鞋子也沒有，定是餓壞了，兩個包子而已，我?guī)退o了。”老板罵罵咧咧道：“兩個包子不值錢，但她行為不對嘛，您也不用幫她給，算了，這可憐的丫頭，當我日行一善吧?！?p> 女孩漸漸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穿著鞋子，只有自己是赤著雙腳，吃完了包子一抹嘴，正巧看到路邊一家民居門口擺著鞋子，便大踏步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把鞋子穿了起來，只是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鞋帶總是擺來擺去，仿佛在嘲笑女孩不會系鞋帶，女孩便蹲在馬路邊觀察著路人的腳，看了半天，自己也搗鼓了半天，鞋帶扭的跟麻花似的可還是沒系好。
“吱呀”一聲，那民居門開了，一個陽光的男孩走了出來，穿著一雙襪子在門口找自己的鞋子，卻發(fā)現(xiàn)不見了，張望間看到了門口路邊的女孩穿著自己的鞋子，不禁大喊一聲：“你偷我鞋子干嘛?！北阆蚺⒆啡?。
女孩正自搗鼓鞋帶，聽到聲音，看到一男的氣勢沖沖向自己而來，不禁害怕起來，拔腿便跑，女孩邊跑邊喊“別追我??！別追我啊！”男孩也是邊追邊喊“偷我鞋子，不追你追誰？”男孩只穿了襪子，追起來被路上的小石子扎的撕心裂肺的痛，“啊”聲“哎呦”聲不絕于耳，前面跑的氣喘吁吁，后面追的撕心裂肺，不想飛揚的鞋帶終于給女孩使了個絆子，右腳剛好踩到了左腳亂舞的鞋帶，“啪”的一聲跌倒在草叢上，男孩順勢便追上了。女孩被男孩抓著按在草叢邊坐下，脫下了穿在女孩腳上的鞋子，只是脫下鞋子的那一刻，看到女孩通紅的雙腳，還有被鞋子磨紅了的腳背和腳后跟，內(nèi)心一震，問道：“你自己的鞋子呢？”
女孩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穿過鞋子，看到大家都有，我也想穿?！?p> 男孩心頭一酸：“嗯，大家都有的話，你也應該有，鞋子我送給你了，但是你要記住，無論是誰的任何東西，你以后都不能隨便拿走，要用錢買，或者要征求別人的同意，好嗎？”
女孩點了點頭答應了，問道：“錢是什么？”男孩疑惑的看著女孩道：“錢就是錢啊，能買吃的，穿的，用的，你不知道錢？那你以前怎么吃飯？穿衣？”
“吃的嗎？都是別人給我的，以前一個人吃的飽飽的，看我的臉是不是圓嘟嘟的，大家都說我可愛，只是最近小孩子越來越多，沒有吃的小孩我也快分不過來了，穿的嘛?！迸⒄酒饋?，原地轉了一圈，指著身上的白布，開心的笑道：“一直都是這個?！?p> 男孩把女孩扶到路邊的坐凳上坐下，自己坐在女孩腳邊，幫女孩揉了揉腳，脫去自己的襪子給女孩穿上，然后將鞋子給女孩套上，還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女孩看著自己腳上的鞋子，開心說道：“好漂亮，我很喜歡！”
男孩看著女孩，一臉認真：“生活再難，也別變壞，不準偷東西了，好嗎？”女孩認真的點了點頭。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男孩問道。
“我叫1，小朋友都叫我1號，你也可以叫我1號。”
男孩笑了笑，“1號，這個名字挺有意思，我叫劉仁，好了，我得去晨跑了，再見。”
劉仁赤著雙腳回頭便走，只是剛走沒兩步，腳下踩了個石子，一個踉蹌輕叫一聲哎喲，一聲聲哎呦傳到1號耳里，1號卻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看著劉仁的背影不禁噗嗤一笑，也輕道一聲再見。
1號循著常大哥告訴自己的地址，終于來到了一間房子前，就是這了，1號在門前駐足良久，就這樣木木的盯著房子，然后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微微低下了頭朝大門走去，突然“砰”的一聲，1號摸著腦門蹲在地上疼的直呻吟，原來是腦袋撞在了門上，1號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后又“哦”了一聲，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這時門從里面打開，走出一個中年男人，看著蹲在地上的1號，一臉懵地問了句：“你是？請問有事嗎？”
1號立馬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男人，高高瘦瘦的，一頭短發(fā)顯得格外精神，可是額頭若隱若現(xiàn)的抬頭紋和稀稀松松的白發(fā)卻寫滿了滄桑，經(jīng)歷時間洗禮的男人總是充滿了格外的魅力，1號看到后好想撲倒中年男人懷里，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只在心里不斷的重復：原來他長這個樣子。
1號閃躲著男人的眼神，說道：“沒事，就是想來看看?！闭f著便走進房子里，餐桌邊一個中年女人正在喂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正在吃飯，中年婦女看上去并沒有十分漂亮，但是就給人一種舒服想親近的感覺，小男孩則也是圓嘟嘟的臉，看上去就好想捏一把，一雙靈動的雙眼正自打量著1號，1號呆呆的看著他們，內(nèi)心里不斷的重復著：他們原來長這個樣子。
中年婦女只看了1號一眼，還沒來得及問一句話，眼中竟不自覺的涌滿了淚水，婦女正待開口，一晃神的功夫，疑惑地“嗯？”了一聲，伸手擦了擦眼睛，看著指尖的淚滴，仿佛在問自己“我為什么哭了？”
小男孩則從椅子上一蹦而下，向1號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了1號的雙腿，仰著頭看著1號，不停地叫著“姐姐！姐姐！”
男人略帶氣憤地從門口走進來，站在婦女和1號中間，問道：“你是誰？到底有什么事？”雙眼卻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唯恐有變。
1號回過神來，吸了下鼻子，故作輕松說道：“沒事，我只想看看事情原本的樣子?！?p> 男人一臉疑惑，向前一步喝道：“什么原本的樣子，趕緊走，不然我可報警了?！闭f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兒子從1號身邊抱了回來，交給老婆抱好，然后用力推搡著1號，說道：“滾！趕緊滾！離開我家！”
1號被推的倒退幾步卻又倔強地站在原地，不為所動，只是用極度怨恨的眼神看著男人，男人不禁被1號所打動，似乎無邊的憤怒瞬間消失不見，甚至還有一絲愧疚。
婦女抱著兒子，急道：“你有話就好好說，別傷著人家。”
男人道：“怎么說嘛！問了就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再不走，我可真的要報警了。”作勢從褲兜里掏出手機。
婦女抱著兒子，過來拉住1號的手，在沙發(fā)邊坐下，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
“喂，您好！警察同志，我這邊有人私闖民宅，怎么說都不走，你們趕緊過來。嗯，對，嗯，好，我家地址就在......”
“我沒有名字，我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就想在這里呆三天?！?號眼巴巴地看著婦女說道。
“那你的家人呢？”
女孩只是搖了搖頭道：“沒有?！?p> 婦女拉著1號的手，垂淚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這邊兩人正在聊著，那邊男人卻警惕的看著1號，但是越看皺緊的眉頭越舒展，越看心里變得越柔軟。
“咚咚咚”，從門口走進來一個警察，警察敬了個禮，說道：“是你們這里報的警嗎？”
男人應道：“是的”。
警察點了點頭道：“您好！人民警察東方則，編號020354，請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男人還沒來得及回答，那婦女便搶過話頭說道：“對不起，警察同志，剛才是個誤會，這孩子是我遠房的一個親戚，剛開始沒認出來，所以真的不好意思?！眿D女絲毫沒有理會丈夫給她使的眼色。
東方則哦了一聲，看著女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有身份證嗎？”
婦女搶道：“她，她叫衛(wèi)子，十五歲，身份證還沒辦呢。”
東方則看了看1號，又看了看兩夫妻，道：“哦，這樣啊，那行，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男人送東方則出了門口，東方則又回過頭來說了句：“記得有什么事找警察，我們永遠都在。”男人歉然道：“好的好的，辛苦您了！”
男人走回屋內(nèi)，對著婦女問道：“你？這是？”
婦女看著男人的目光，毅然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看到這孩子第一眼就想保護這孩子，說不上來是什么感覺，老公，你說我這是不是有點犯賤，給自己沒事找事?！?p> 男人沒好氣道：“對，就是犯賤，但我也想犯，你說這真是奇了怪了?！?p> 婦女拉著1號在餐桌上坐了下來，男人也坐了下來吃起了早飯，婦女朝男人努了努嘴向1號說道：“這是我老公，姓衛(wèi)，你就叫她衛(wèi)爸，我呢，你就叫我衛(wèi)媽?！庇謱櫮绲目戳丝磻牙锏男氊?，道：“這是我們的孩子，衛(wèi)亥，亥時出生的，不如以后就叫你衛(wèi)子吧？”
1號不斷重復著“衛(wèi)子，衛(wèi)子，我叫衛(wèi)子。”
衛(wèi)爸問道：“你真是說起謊，張口就來，衛(wèi)子，你剛才怎么想的，她不是你的遠房親戚嗎？跟你姓不是合理一點？”
衛(wèi)媽白了一眼衛(wèi)爸，道：“那剛才我慌啊，你不是家里頂梁柱嘛，當然用你的姓啦，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賜的一個孩子，衛(wèi)子這名就脫口而出了?！?p> 1號噙著淚水哽咽道：“衛(wèi)子，這個名字我很喜歡?！?p> 衛(wèi)亥從衛(wèi)媽懷里爬了出來，爬到衛(wèi)子腿上，鉆到衛(wèi)子懷里，伸出小手，擦了擦衛(wèi)子眼角的淚水，奶聲奶氣的說道：“姐姐不哭了，我乖乖吃飯好不好?！闭f著便坐在衛(wèi)子腿上轉過身來背靠著衛(wèi)子將自己的小碗扒拉過去，一口一口地把飯送進嘴里，因為塞的太快，連小臉都脹圓了。
衛(wèi)子一手抱著衛(wèi)亥，擦了擦強忍的淚水，說道：“真的是乖乖吃飯嗎？”說著腦袋從衛(wèi)子后腦勺旁邊探過去，從側面看著衛(wèi)子乖乖吃飯的樣子，當看到那圓嘟嘟的小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衛(wèi)子忍不住用雙手從衛(wèi)亥背后護著衛(wèi)亥，雙手穿過衛(wèi)亥的胳肢窩，雙手握拳，只伸出兩根食指，在衛(wèi)亥的兩腮處輕輕一戳，嘴里還發(fā)出“砰”的一聲，衛(wèi)亥脹的圓嘟嘟的小臉突然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口老飯一下子就噴了出來，衛(wèi)子護著衛(wèi)亥笑的前俯后仰，衛(wèi)亥也咯吱咯吱的笑個不停，衛(wèi)爸衛(wèi)媽看的也是忍俊不禁。
“孩他媽，今天周末我們?nèi)ヅ郎揭安驮趺礃?？加上衛(wèi)子四口人?！毙l(wèi)爸隨口說道，轉眼似乎又意識到自己四口人幾個字說的如此自然，挺難為情的，趕緊喝口水掩飾一下。
“好耶好耶，爬山，我要爬山。”衛(wèi)媽還沒來得及答到，衛(wèi)亥早已舉著小木勺歡呼起來。
衛(wèi)媽看著興奮的兒子，又看了看衛(wèi)子，答道：“好，去爬山，別辜負大好的太陽了，四口人。”說到四口人時，聲音幾不可聞。
吃完早餐，衛(wèi)媽收拾了，便著手準備著爬山野餐的東西，還拿出了自己的衣服給衛(wèi)子換上，好在衛(wèi)子和衛(wèi)媽身材相仿，衛(wèi)子則小心翼翼地將那雙鞋子收了起來。小半個鐘頭之后，四口人駕著家里小十萬的代步車向麓山開去，一路上衛(wèi)亥跟衛(wèi)子玩的好不開心，一會指這個，一會問那個，只是衛(wèi)子也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啥啥新鮮，看啥啥不懂，只得眼巴巴的看著衛(wèi)媽求救，衛(wèi)媽則笑著給他們解釋。
不出一個小時，四人來到麓山腳下，其時天氣晴朗，微風和煦，城市里的觀景山成了空氣最清新的樂土，麓山早已迎來了陸陸續(xù)續(xù)的人鍛煉、野餐、談情說愛。衛(wèi)亥早已飛奔而出，向上山奔去，衛(wèi)子和衛(wèi)媽急急忙忙的的跟上去，衛(wèi)爸停好了車，看著衛(wèi)媽準備的超大野餐背包，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使出吃奶的勁背了包，向前追去。
衛(wèi)亥正興高采烈的沖鋒，可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哪來的什么耐心，剛沖了不到小半程，已經(jīng)累的氣喘吁吁，爬到了一處涼亭前，身子微弓，雙手撐住膝蓋，不斷地喘著粗氣，衛(wèi)亥此時已經(jīng)忘卻了剛開始一往無前的沖勁，取而代之的便是惰性，“沖呀！這就不行了嗎？”身后傳來姐姐衛(wèi)子的聲音，衛(wèi)子三步并作兩步走，沖到了衛(wèi)亥旁邊，雙腿卻也如灌了鉛一般，也忍不住身子微弓，雙手撐住了膝蓋，喘著氣。
衛(wèi)媽輕笑一聲：“年輕人還是鍛煉少了，喂！寶貝！你們慢點，等一下爸爸?！睆钠孪侣邅恚肋^了百步階梯，來到孩子身邊，只是事與愿違，衛(wèi)媽本想強撐一下，可奈何還是沒忍住，忍不住地微弓了身子，雙手撐住了膝蓋。
衛(wèi)爸追上去的途中，正自感嘆衛(wèi)媽這么重的包里面是塞了金子嗎，恍然抬頭看著前方的三人一字排開，同樣的姿勢，同樣的風景，哈哈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呼呼！”
“呼呼！”
“呼呼！”
“嘿呀！嘿呀！”衛(wèi)爸趕到三人身邊，正想開口說點什么，還是忍不住先自微弓了身子，雙手撐住了膝蓋，“呼呼”地喘著氣。
“笑，笑不出來了吧，還不是一樣和我們一樣在這一字排開?！毙l(wèi)媽伸展了腰身，站直了身子說道。
“嗯，鍛煉少了，老婆，你是在包里放了金子嗎？這包怎么這么重？”
“我要是真放了金子呢？”衛(wèi)媽笑道。
衛(wèi)爸雙眼放光道：“你要是真放了金子，哪怕這包里全是金子，我背起來跑的能比那竄天猴還快，都不帶喘氣的。”引來一陣歡笑。
衛(wèi)亥喘了半天氣，干脆往地上一坐，“我好累，腿動不了了?！边@是已經(jīng)不想動了。
衛(wèi)媽看了衛(wèi)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爬山這種沖法不行，咱們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扎扎實實地上山吧?！毙l(wèi)媽又說道：“不是電視里都說駱駝跑的比馬慢，卻能穿過沙漠，靠的就是一小步一小步的堅持嗎，兒子，加油，到了山上有好多好東西可以吃呢。”
衛(wèi)亥小嘴一撇，還是不肯動，衛(wèi)媽無奈說道：“好吧好吧，我來抱一會，抱一會等下你自己走好不好?！?p> 衛(wèi)子這時只是靜靜地看著衛(wèi)亥，楊起了自己的右手，只伸出一根食指在衛(wèi)亥眼前，衛(wèi)亥看了眼衛(wèi)子的眼睛，像是害怕一般，又像是聽話一般，從地上爬了起來，又看了看伸開懷抱的衛(wèi)媽，又看了看伸出食指的姐姐，終于還是伸出左手，用整個小手掌握緊了衛(wèi)子的食指。
“是了，這就乖了，走，跟著姐姐慢慢爬?！?p> 衛(wèi)爸衛(wèi)媽呆了雙眼，衛(wèi)媽道：“你說咱兒子怎么這么聽姐姐的話呢？”衛(wèi)爸笑了笑說道：“誰知道呢，不過也好，也怪咱們平時太寵他了，走了?！?p> 四人一路上山，衛(wèi)爸衛(wèi)媽邊走邊聊，時不時眼光看向孩子，可似乎聊到了什么事情，意見無法統(tǒng)一，再看孩子時卻早已沒了身影。
“姐姐，這里好漂亮，你看，那邊還有猴子在爬樹呢！”衛(wèi)亥正站在小懸崖邊上看向外面，衛(wèi)子則用雙手將衛(wèi)亥攔腰抱住護著他，蹲在衛(wèi)亥身后。
“推他下去，把他推下去。”衛(wèi)子心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是的，你想推他下去，是的，這是很輕松的事情，只要放開雙手，輕輕一推，只需要用一點點力，他，衛(wèi)亥，就活不成了。”
“不是這樣的，跟他沒有關系，他是無辜的，他這么可愛，我，我不行，我不能。”衛(wèi)子呆滯著雙眼，絲毫沒注意到在她懷里的衛(wèi)亥。
“一命換一命，這是很公平的事情，你難道忘了自己是怎么熬到現(xiàn)在的嗎？”衛(wèi)子心里的那個聲音突然吼道。
衛(wèi)子蹲在地上，全身發(fā)冷，猶如掉進了冰窟，就在自己要被這無邊的寒冷吞沒時，一雙小手，一雙溫暖的小手貼在了衛(wèi)子的手背，輕輕地掰開衛(wèi)子握拳的食指，溫暖而有力，信任而堅定。
“姐姐，爸爸媽媽不見了，我們是迷路了嗎？”衛(wèi)亥問道。
衛(wèi)子下意識地答道：“沒有啊，你看，路不就在前面嗎？”
是??！路不就在前面！路都是朝前走的！
衛(wèi)子釋然一笑，自嘲道：“是??！路都是朝前走的，我又何必心心念念身后的路呢？”
衛(wèi)亥一聽朝前走，立馬松開了握著姐姐食指的手，朝前面走去，面朝著衛(wèi)子，正在倒退著爬山，笑著喊著姐姐：“姐姐，姐姐，快來追我呀！”
衛(wèi)子看著衛(wèi)亥倒退著走路，急道：“你一直看著你走過的路，前面要走的路你就看不到了，這樣很容易磕著碰著的，快，聽話，朝前走?！?p> 一直盯著身后，前面的路便看不到了，磕著碰著的人只會是自己。
兩人不一會便遇到了正找尋他們的衛(wèi)爸衛(wèi)媽，四人匯合后一路鶯飛燕舞，歡聲不斷，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努力，大家終于快來到了山頂，衛(wèi)媽賭氣般地向左邊山路走去，衛(wèi)爸卻在身后突然叫住了衛(wèi)媽說道：“右邊。”
衛(wèi)媽倔強地走了幾步才停下腳步，轉而幽怨地看著衛(wèi)爸，“你，確定嗎？”
衛(wèi)爸肯定地點了點頭，只從嘴里蹦出兩個字“確定”，說著便拉著衛(wèi)媽朝右邊山路走去。
到了衛(wèi)爸帶領的地方，果然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視野廣闊，衛(wèi)媽接過背包，在草地上鋪了布，將吃的喝的慢慢的往外拿，衛(wèi)爸也過來幫著在包里掏東西。
“看看都準備了啥，三明治，水，飲料，花生，水果，炸雞，磚頭?！毙l(wèi)爸邊掏邊說著，“磚頭？不是，老婆你塞兩個磚頭干嘛？”
衛(wèi)媽正欲脫口而出道“給你鍛煉用的，天天忙著上班，多久沒鍛煉了。”卻突然轉口冷冷說道：“沒什么，就是想累死你?！毙l(wèi)爸一聽，不由得瞪了衛(wèi)媽一眼，可是衛(wèi)媽卻絲毫不懼。
衛(wèi)子和衛(wèi)亥正在旁邊的草地上趴著，頭頂著頭，斗牛斗的不亦樂乎，全然不知道這邊的空氣已經(jīng)降到了冰點。
可是大人的世界，小孩子能參與進來嗎？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就是大人給小孩子最徹底的交代，然后只需要默默接受最后的結果，這就是絕大部分人的童年，空有家庭一員的身份，卻參與不到任何的家庭決策，無論你多大，在他們眼里，你永遠是孩子。
匆匆吃了野餐，象征性的看了看風景，便一起驅車回家，絲毫沒有理會意猶未盡的孩子。
回到了家，衛(wèi)媽便忙起來收拾打掃，衛(wèi)爸在書桌前也不知道在搗鼓啥，衛(wèi)子則在衛(wèi)亥的指導下津津有味的看著動畫片，吃過了晚飯，衛(wèi)媽幫衛(wèi)子和衛(wèi)亥洗了澡，便早早讓他們回自己房里睡覺。
衛(wèi)子在客房的床上滾來滾去，硬是睡不著，正準備溜下床，卻看到門被打開了，衛(wèi)亥赤著腳，站在門口，說道：“姐姐，我想和你睡?！?p> 衛(wèi)子掀起了被子，露出了暖和的被窩，笑著說道：“快來，別凍著了。”衛(wèi)亥笑哈哈蹦蹦跳跳的跑過去，一腦門鉆進了被窩，衛(wèi)子側轉身來，一手摸著衛(wèi)亥的肚子輕輕地拍打著，說道：“弟弟，你為什么想和姐姐睡啊？”衛(wèi)亥認真地答到：“因為，因為我喜歡你，我喜歡姐姐?！?p> “那你喜歡媽媽爸爸嗎？”衛(wèi)子又問道。
“有時候喜歡，有時候不喜歡?！毙l(wèi)亥想了想答道。
“為什么呢？”
“媽媽爸爸管我的時候我就不喜歡，不管我的時候我就喜歡?！毙l(wèi)亥眼睛盯著天花板，認真地答道。
衛(wèi)子伸手捏了捏衛(wèi)亥的小臉，說道：“不可以這樣的，知道嗎！媽媽爸爸是喜歡你才管你，沒人管你的話，那可慘了呢，沒處兒吃飯，沒地兒睡覺，沒人兒聊天，可無聊了呢?！弊炖镎f著話便想到了20354那幫孩子，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那我喜歡姐姐，我也可以管姐姐嗎？”衛(wèi)亥又問道。
衛(wèi)子微微一笑，眼里含著微微的淚水答道：“當然可以管姐姐了，但是要是對的事情你才能管姐姐，錯的事可不行哦，所以你要乖一點，做聽話的好孩子?！?p> 衛(wèi)亥如有所思，點了點頭：“哦。”
衛(wèi)子看著衛(wèi)亥，說道：“我們?nèi)グ謰尩姆块g，今天我們一起睡覺好不好。”衛(wèi)亥滿口叫好，說著便牽著衛(wèi)子的手從床上爬起來，敲開了爸媽的門，便朝衛(wèi)爸衛(wèi)媽睡覺留下好大的空隙處爬上了床，嘴里還說著“姐姐說今天一起睡?！?p> 衛(wèi)媽招呼衛(wèi)子過去，讓衛(wèi)子在衛(wèi)媽身邊躺下，倆孩子在中間，衛(wèi)子躺在床上，看了看這邊的衛(wèi)媽，又看了看那邊的衛(wèi)爸和衛(wèi)亥，偷偷的抹了抹眼角的淚痕，靜靜的閉上了眼，原來是這個樣子。
暖風微醺，衛(wèi)媽在一條巷子里走著，哼著小曲唱著小歌，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孩，在地上滾來滾去，不遠不近，衛(wèi)媽想看清那孩子的模樣，卻怎么也看不清，不禁害怕起來，小孩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然站起來背對著衛(wèi)媽。
小孩機械式的轉動著身子，衛(wèi)媽不由得慢慢瞪大了雙眼，心似乎都要從嗓子眼里跳了出來，想大聲尖叫，卻半點聲音也叫不出來。
那小孩全身是血，雙眼卻是緊閉的。
衛(wèi)媽感覺小孩沒有看自己，卻又感覺小孩一直在盯著自己，不禁全身發(fā)毛，眼看著小孩一蹦一跳的朝自己而來，想叫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想跑雙腿卻似灌了鉛，絲毫不能動彈，就這樣看著小孩慢慢靠近。
嚇得衛(wèi)媽趕緊閉了雙眼，只聽到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砰”的一聲，小孩子撞在了衛(wèi)媽的身上，衛(wèi)媽此刻已經(jīng)絕望，一股無力感，一股墜落感襲上心頭，不由雙腿一蹬，睜開了眼，天花板就在眼前，原來是做夢。
衛(wèi)媽起了床，看著已經(jīng)睡橫了的衛(wèi)子，還有腦袋在被子里，身子卻在枕頭上衛(wèi)亥，幫他們挪好了睡姿，一個人走出了房間，來到衛(wèi)生間哭了起來。
無助，無力，無能感從全身襲來，幸好在這時有一副可靠的肩膀靠了過來。
衛(wèi)爸替衛(wèi)媽擦了擦眼淚，說道：“今天不讓你去往生寺燒香，都是為你好，這么多年了你還是忘不了，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錯，別折磨自己了，以后都不去那里了?！?p> 衛(wèi)媽雙手捂住了嘴，嗚咽道：“我知道，可我有時候總會想起來，想到那個血淋淋，才不到三個月的孩子，是我親手流掉的，我就覺得我壞死了。”
衛(wèi)爸把衛(wèi)媽攬進了懷里，說道：“都是我的錯，那時候沒有條件，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別想它了，以后都不想它了，時間會慢慢帶走它的?！?p> 衛(wèi)媽哭訴道：“你知道那時候我每天摸著肚子跟他說多少次‘寶貝，對不起’嗎？你知道那時候每天我要不由自主的流多少眼淚嗎？你知道你像個行尸一樣跟我去流產(chǎn)，我是多想，我有多想聽你說一句‘站??！孩子和你我都要’嗎？我特想特想卸下所有的堅強和偽裝，告訴你，我舍不得，可是所有的，我都說不出來。你知道我多少次一晃神就想到它，眼淚就一直打轉，即使現(xiàn)在，也是。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毙l(wèi)媽像不斷的在哭訴，又像不停的在自言自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雖然衛(wèi)爸知道此時一萬句對不起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可是他又能怎么樣呢？當初的決定只能用一輩子償還，衛(wèi)爸只能將衛(wèi)媽抱的更緊。
衛(wèi)媽捶著衛(wèi)爸的胸膛，哭罵道：“你個混蛋，你個王八蛋?！?p> 衛(wèi)爸親了親衛(wèi)媽的額頭道：“都是我的錯，孩子還沒生下來，你有權利選擇要還是不要，這是耶穌也奪不走的權利，決定是我做的，地獄由我去，別再給自己這么大的壓力，我看著都心疼?！?p> “都怪你，都怪你個王八蛋，不帶傘?！毙l(wèi)媽幽怨地看著衛(wèi)爸，抓起衛(wèi)爸的肩頭就是一口。
“是是，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毙l(wèi)爸忍著疼痛安慰道。
衛(wèi)媽委屈地看著衛(wèi)爸，摸了摸衛(wèi)爸被咬的肩頭，問道：“疼嗎？”
衛(wèi)爸笑笑說道：“不疼，比不上你心疼。”
衛(wèi)媽捧著衛(wèi)爸的臉，認真的問道：“老公，你愛我嗎？”
衛(wèi)爸認真的說道：“愛，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愛，心如磐石，無轉移！”
“親我?！?p> “?。?！”
“快親我！”
衛(wèi)爸一臉壞笑，說道：“親你可以，但你總得把鼻涕擦一擦吧?！?p> 衛(wèi)媽破涕為笑：“剛才還說愛我這輩子，下輩子，現(xiàn)在就嫌棄我?！?p> “哪有，這世界上我最不嫌棄的就是你和兒子了，你難道忘了兒子小時候鼻子不通，不是我用嘴吸的嘛！”衛(wèi)爸反駁道。
衛(wèi)媽一臉嫌棄，道：“咦！你真惡心，不準親我了，離我遠點?！?p> 衛(wèi)爸抱起衛(wèi)媽，賤賤地說道：“不準親？是嗎，這可由不得你了。”說完便強吻了上去。
只是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此刻在半掩門縫的后面有一雙眼正在看著他們，正是衛(wèi)子。
“滴答！滴答！滴答！”廚房水龍頭的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撞擊著不銹鋼的水槽，一聲一聲又一聲，仿佛在演奏著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