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朕變給你看
斗轉(zhuǎn)星移，天色大亮。
應(yīng)天逐漸熱鬧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暫且不論這些笑容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今天是燕王即皇帝位的日子，所以大家都必要笑起來。
城中西南，地廣人稀。除了連綿的耕地墳地，便只有大片的軍營。
一片荒野之中，一座敗落的宅院中卻是接連有刀劍響起。
數(shù)十個蒙面殺手沖入院中，不多時便從伙房里搜出人來。
男女老少，擁擠在一起，面帶惶恐。
“東西在哪里？”
為首的殺手持刀，架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渾身顫抖，鼻涕和汗水糊了一臉，驚慌失措道：“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們吧……”
殺手卻充耳不聞：“你該知道，那些東西本來就不是你的。被燕賊誅殺，還是交出那些東西，你自己選?！?p> 一聽殺手提到燕賊，男人臉上又是一驚。
在其身后，婦人懷中的孩子徒然哭出聲來。
殺手眉頭皺起，耐著性子等著男人回答自己的問題。
“后院枯井下去，有地道……”
一句話說完，男人整個人癱軟在地，渾身氣力全然散去。
殺手微微點頭，立馬有手下沖出伙房，不多時便折返回來，只見其身上已經(jīng)是沾滿塵土。
顯然是下到了男人所說的枯井底下。
“他沒說錯，東西都在?！?p> 首領(lǐng)聽著手下的回話，再次點點頭，然后便轉(zhuǎn)身退出伙房。
“你們剛說的，只要我說了，就會放過我們……”
伙房里，男人大聲的呼喚著。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長刀出鞘，人頭落地。
“我何時說會放過你們！”
伙房外，殺手首領(lǐng)嘲笑一聲，帶著手下眾人直奔后院枯井。
不多時，早就準(zhǔn)備好的馬車緩緩駛出宅院，向南而去。
今日七月初六，好日子。
日子是欽天監(jiān)選的，朱棣親自定下的。
于是，今天就是大大的好日子，百無禁忌！
在天還未亮的時候，朱瞻基就被祖母徐氏叫醒，穿戴一新就跟在徐氏身后出宮。紫禁城外，文武百官皆在，禁軍成群護衛(wèi)左右。
烏泱泱看不到頭的人群，從承天門出發(fā)向南，出正陽門，先向東去天壇祭拜天地，其后又去山川社稷壇祭拜。
做完這一套，回城后，按規(guī)矩朱棣要先去太廟祭拜大明先祖?zhèn)儯缓蟛攀侨コ刑扉T上禱告，最后在奉天殿接受百官行五拜三叩頭的大禮。
然后等眾人在朱棣的帶領(lǐng)下到了太廟前，已經(jīng)換上一身孝服的朱棣，卻是站在了太廟大殿門前，沒有走進去。
負(fù)責(zé)引導(dǎo)的禮部官員不由一愣，心中暗自揣測是不是自己哪里出錯了，新帝又是不是要砍幾顆腦袋祭拜大明先祖。
大殿廣場上，站在群臣前列的解縉、黃淮、胡廣、楊榮、楊士奇、金幼孜、胡儼等人不由皺眉，心中不知朱棣這時候究竟是還想要做什么。
徐氏牽著朱瞻基，帶著朱高熾兄弟三人和一眾燕王府人等，也是面露焦慮。
朱棣站在殿門前，緩緩轉(zhuǎn)身面對眾人。
呼啦啦的，文武百官齊刷刷的跪倒一地。
“讓朱氏瞻基著孝服?！?p> 輕飄飄的一句話從朱棣的嘴里傳出，落入到文武百官耳中。
轟的一聲，在所有人的耳朵里炸響。
這個北蠻子，當(dāng)真還是不守規(guī)矩的！
有人在心里嘀咕了一聲，然而這等人本就官職卑微，自然是說不上話。
群臣前列，幾人相互看看，皆是面露難色。
解縉氣鼓鼓的站起身，對著朱棣先施一禮，立馬高聲開口：“陛下，您是要做什么？讓世子著孝服，您可是打算讓他進這太廟之中！”
解縉這是直接將所有人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按禮部制定，今日便只能有朱棣一人進這太廟祭拜先祖?，F(xiàn)在讓朱瞻基隨之入內(nèi)，這是何意！
新帝之心，昭然若揭。
但卻不合規(guī)矩！
朱棣沒有發(fā)脾氣，臉上甚至帶著笑容說：“這是家事，你們也要管？”
太廟，那就是皇帝家的祠堂，也確實算是皇帝的家事了。但皇帝的家事，那也是大明朝的國事啊。
解縉一愣，然后為難的看向朱家人那邊。
徐氏依舊是一臉淡然，盡管她也覺得這樣不合規(guī)矩，但朱家的家事外人也沒資格說什么。只不過是沒人看見的地方，徐氏手上輕輕用力，將還因為早起而犯迷糊的朱瞻基弄得清醒一些。
在徐氏身后，朱高熾和母親一樣一臉淡然讓人看不出心思。身邊的張氏也是微微露出笑容。
再往后，老二朱高煦心中暗自生恨，面色沉重。他自然知道老爹這樣做是什么意思，這是要學(xué)太祖爺?shù)淖龇ǎ舸H嘛！
老三朱高燧微微低頭，不顯不露，似乎對腳底的磚縫十分好奇。
至于朱家其他在京的親王和宗室，不管他們心思如何，誰也不敢作聲。
朱家人都沒有開口，解縉氣勢不由一頓。
一旁的黃淮只得起身，面對朱棣勸說道：“陛下，禮部未曾給世子準(zhǔn)備孝服，如今再去準(zhǔn)備，只怕是要誤了吉時了?！?p> 講道理講不過，黃淮只能使出玄學(xué)這招。
可朱棣又是怎樣一位帝王？
只見他也不看黃淮一眼，臉上帶笑沖著朱瞻基招招手：“瞻基，過來！”
這個時候，朱瞻基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就落入眾目睽睽之下了。
徐氏看到乖孫沒有反應(yīng)，徐氏在后背拍拍：“去吧，你爺爺喊你呢?！?p> 朱瞻基抬頭看了徐氏一眼，點點頭后，這才邁出步子。
于是，太廟前就出現(xiàn)了這么一幕。
一眾文武跪倒在地，盯著還不到大人腰身的朱瞻基，一步一步不急不緩的走到太廟前。而朱瞻基，也帶著些好奇，目光不時的看向下面滿地的臣子。
終于，等朱瞻基走到朱棣身邊，朱棣拍拍他的腦袋說：“還犯迷糊？咱爺倆等下要進去，祭拜咱們倆的列祖列宗們。這事很嚴(yán)肅，你不能犯迷糊了！”
“嗯！”
朱瞻基脆脆的點頭答應(yīng)。
于是，大臣們再一次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見新帝將自己孝服的一角撕扯下來，然后系在朱瞻基的腦袋上，最后還不忘回頭，淡淡的看了一眼黃淮。
你說沒有世子的孝服，現(xiàn)在朕變出來給你看！
然后，朱棣再不管臣子們的目光，牽著朱瞻基的手，一老一少兩人走進太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