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冬,冷的十分異常。只要一出門就感覺被關進了冰庫之中,儼然就如同凍成了娃娃頭冰棍。
自從那天從花鳥回來后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雖說大部分醒來后都會忘記,可每次都會在胸坎中留下一陣著落寞的惆悵。就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樣,微紅的眼眶常常提醒著我。
昨晚,我絞盡腦汁的打算給前輩寫一封告別信,心想是為了照顧我至今的前輩寫一封類似感謝信的告別信。為了把握好尺度和感情,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構思怎樣寫才不會顯得做作。我左思右想,到最后,我的告別信中只留下了兩個大字,“再見”。
前輩很有才華,是一名年紀輕輕就在國內(nèi)外享負盛名的小說家,他擅長用精彩的劇情來帶動讀者的情緒,并把其拿捏的死死的,就像是人生來就會呼吸一樣,讀者也會順其自然的按照他想表達的方式去理解其故事。因此許多追捧他的粉絲給他取了一個奇怪的名號“書本上的資本家”。前輩的作品生來就有這種可怕的魔力,思想上的壟斷可是件非??膳碌氖虑?。
納悶的是,這樣的天才的總有那么幾個古怪的性格。前輩天生性格孤僻,不愛露臉,也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據(jù)統(tǒng)計,無數(shù)次的頒獎典禮他一次都未參加,無論有多重要的場合,他都能缺席。我記得,上次市里頒發(fā)文學獎時,主持人開場的第一句話就是?!敖衲晡覀冇挚床坏剿恕?。
在閑暇時我問過他為什么看得如此淡薄云煙。
他說:“我寫小說,大家看著認同不就好了嘛,為何偏要見一見寫小說的人呢。我發(fā)表的是故事,又不是時尚模特走秀,再說華麗的服飾下還有個設計師呢。”
“可你總不能什么都讓梅編輯去做啊,更何況她和你的關系....”。
“我已經(jīng)做了我作為作家該做的事情了,她也在做她該做的事情。況且在其他方面,我在和她的出版社簽下契約時我就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我有拒絕所有出席的權利?!?p> 他厭煩了,便會埋頭進入他的世界不再跟我爭個你我。特別是每當他拔得頭籌的時候,他就會斷然拒絕和你再扯高低。因此,我從未勝過他,也或許我壓根就認為他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所以才總是和他爭不過吧。
那天也是這樣,也就是我初來乍到的日子。當時編輯把我安排到了這間屋子里時。他正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打量著我,說實在的那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可恍惚間我又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柔和。當然我知道這不可能是我。因為他敏銳的目光早已化作一把鋒利的剪刀,把我的存在感一一剪斷后,把他的熱切傳到了我身后的編輯身上……
這些糟糕又好笑的往事,一想到我就會笑出聲,心想著當初該怎么回懟他的刁難才會讓他甘拜下風。可又轉念一想,這終究是沒有結果的無稽之談。
我扶了扶額頭,有股說不出的惆悵在我心中彌漫著。我背起了行李緩緩走出了房門。在走之際,我掃視了一遍簡易的客廳,把它們牢牢記在了腦海中后,我關上了燈,鎖住了房門,提著一些簡單的行李緩緩走出了公寓大門。
這時,我想起了前輩出差之前叮囑過我的話。而到現(xiàn)在,在我突然打算訣別之時,我終于理解了那句話的含義?!凹厩铮徽摮鋈ザ嗑?,出門都不要忘記帶上你的鑰匙。”
剛走出公寓大門,我就習慣性的仰起頭看向我房間的窗外,癡癡的從不同角度尋找著那盆我喜愛的石蘭花的身影。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腳步聲“啪啪”的傳到了我的耳邊,敢情都嚇得我往前邁了好幾步。
沒想到,竟是我前鄰居穿著拖鞋硬是從二樓追了下來。她穿著一件百合花紋的睡衣,臉上貼著面膜,而頭發(fā)可能因為剛洗過的緣故在白日下閃閃發(fā)亮,隱約中還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終于要走了嗎?季先生”。閆護士氣喘吁吁的對我說道。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這次的離開也是突然間決定的事,我沒有猶豫,也沒有跟除編輯以外的任何人提起。對此,如今卻被鄰居發(fā)現(xiàn)正要離去的我,內(nèi)心有種說不出的尷尬。按理說多受人照顧的我,我本該一一向周遭好好道別的,結果卻還是習慣的試圖逃避麻煩就想躲過去。果然僥幸就出現(xiàn)了意料外的事。我無力的微笑著,此時真想找個縫兒一頭轉進去。
“嗯,差不多了,一直以來多謝照顧了,我本想安定下來后再來好好道謝的,結果不曾想被發(fā)現(xiàn)....?!蔽医吡Φ南胙陲椬约旱淖镞^。隨后我又不好意思的深深鞠了一躬。也許是這樣的感謝比較誠懇吧,我也昏頭昏腦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件丟臉的蠢事兒。
閆護士似乎被我的舉動嚇著了,連忙把我攙扶了起來?!鞍ィ@樣的舉動真的不至于,是我們家小前一直以來受您照顧才是。這是一點謝禮,還請您收下。”
“這.....不太好吧”。我有點想拒絕的說道。因為想著拿著這么多東西坐車麻煩,就一心一意的想推脫掉。要放在平時的話也就推搡推搡,可到如今我還真不想要。
“不是怎么貴重的東西,只是一些從老家?guī)Щ貋淼奶禺a(chǎn),本想找個機會送給你們的,結果恰巧看到你要離開了,也正好當餞別禮,還請收下吧。”
她直接塞到了我的手里,一點給我推脫的機會也沒給。就像往日一樣,這些好事的人們總讓我無可奈何,人之間的交際就如梅干那般有著又酸又甜的味道。
“對了,季先生,精神科的陳醫(yī)生托我把藥給你,還好我正打算休息時看了看窗外,不然可就麻煩了.....”
她小咳了一下,隨后理了理嗓子,一本正經(jīng)的對我說道:
“言歸正題,季先生,陳醫(yī)生托我把藥給你送過來,特別讓我親自再叮囑你幾句。藥一旦產(chǎn)生效果就立馬停止服用,如果過度服用會有導致腦衰竭的危險,切記?!彼炎詈髢蓚€字拖得很長,藥也是在說完話才給我的。
鄰居是之前我在治療醫(yī)院的護士,也是托她才能在外國買到治療治療特殊的精神疾病的特效藥。受人于恩,就得耐心的聽著閆護士嘮嘮叨叨的忠告,盡管最近我一直聽到耳朵生繭子了,但還是堅持認真的聽了下去。
這時,腦袋突然一脹,我的眼前變得一片恍惚,看著眼前搖搖晃晃有著多重人影的閆護士說著模糊不清的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就好像自己已經(jīng)不屬于這個世界。
閆護士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異常,她焦急的把我喚醒后,我仍舊站在原地似懂非懂的聽著她的話。從這時起,她的話少了許多,隨后把必要的事情趕緊講完之后,帶著苦笑搖了搖頭示意我已經(jīng)無話可了。
“那就這樣吧,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我晚些時候還要上夜班。季先生,你的情緒一定要放松,如果忍受太多的話.....。”閆護士躊躇了一會兒,最后把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
“對不起,季先生,那我先走了?!彼粝逻@句話后,就揮著手向我告別了。她剛回頭時的表情,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那種帶著憐憫、惋惜的表情,不禁讓我有股莫名其妙的難受,這可比難聽的訓斥還要傷我心三分。
......
我可能一直都這么稀里糊涂的吧,一直都給別人添麻煩。我在踏上出租車的最后之際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我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曾經(jīng)的我對這的一切感到陌生,對新環(huán)境感到恐懼。而如今,這里已成我熟悉的事物,變成在這個世界上為數(shù)不多能容納我的角落。
我是在不經(jīng)意間來的過客,理所當然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離開,不驚動任何人,不打擾任何事。如在深山中沉睡的炊煙,總是戲謔般的飄散在云霧之中,讓人難覓其蹤,難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