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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狐臣

第十七章 四月敲山,見龍首

唐末狐臣 一語破春風 2814 2021-05-25 18:42:50

  云間的日頭,陽光明媚照的人睜不開眼,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耿家村田地的事,也已到了關頭,寫有耿青、指印的契書做不得假,如今被人拿上門來收田,全村人再怎么鬧都站不住腳。

  當然,如果胡攪蠻纏,也是能成,可到時候鬧到衙門,里正也是站在劉邙那邊,又是自己這邊不占理,終究還是會被拿走田契。

  “諸位,你們因為一個不成器的侄子輩誆騙,我也很為你們心疼?!迸\嚿?,劉邙讓手下人攙扶下來,打破了安靜、哽咽的氛圍,朝著那邊村民笑了笑:“但契書白紙黑字也寫的清清楚楚,事情至此,我看也沒必要爭了,往后田還是歸你們種,至于收成,之后我立一個章程,咱們就按著上面的來。”

  他這話才說完,那邊村口,大春提著扁擔就沖了出來,被他爹給攔下,他推搡兩下,沒掙開,紅著脖子叫罵過去:“滾,少說假惺惺的話,肯定是你綁了大柱,逼他寫了這狗屁東西。”

  “對,大春不說,我還沒反應過來,定是這黑心眼的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不然柱子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說不得被這胖子關在他宅院柴房了?!?p>  “大伙別信他的鬼話,把他們看好了,敢過來,都別留手就往死里打!”

  .......

  叫叫嚷嚷的話語,直讓一幫護院打手摩拳擦掌,打人他們可從未怕過誰,尤其是打一幫村里百姓,之前牛家集那兩個村子,也是這般刁蠻,還不是教訓了一頓才老實下來。

  “老爺,干脆還是教訓他們一頓,您說這么多好聽的,這些刁民也不一定聽得進去?!?p>  一個劉宅做了幾年護院的男人提著哨棒低聲說了句,一旁的劉邙沒說話,負著雙手,挺著圓鼓鼓的肚皮往前走了兩步。

  “諸位,劉某人跟你們說話,也沒藏著掖著,是有什么說什么,如今事情明明白白,還有什么分不清楚,非要鬧的窩起火氣,那可就不好了?!?p>  “我打死你!”

  耿老漢舉起棍子蹣跚的走去兩步,就被王金秋拉了回來,活了這般大歲數(shù),從未紅過眼睛,此時淌著眼淚,一邊朝鄉(xiāng)親說對不起,一邊使勁在妻子懷里掙扎,要去跟對方拼命,替兒子贖罪。

  “哼。”劉邙負著手后退開去,先禮后兵他已經(jīng)做過了,這幫村人既然不通情理,只好給他們通通筋骨,望著那邊村口淡淡的說了一聲:“打!”

  周圍護院、打手聽到吩咐,一個個扭了扭脖子,甩了甩手腕,舉著兵器獰笑起來,站了許久,早就巴不得開打,好早點回去吃犒勞宴。

  “老爺,你到后面瞧好了吧?!?p>  一開始就嚷著想要教訓這幫村人的護院,提了棍棒,當先就沖了過去,瞅著前面被攙扶的老頭,“啊——”的叫喊起來,手里的棒子怒砸而去。

  周圍,護院、打手跟著蜂擁沖了上去,下一刻,有叮叮當當?shù)你~鈴隱隱約約傳來,劉邙一句:“什么聲音?”轉身側過臉,一道黑影唰的穿過陽光,劃過一畝畝田地,幾乎貼著他面門,向著奔跑的護院追上去,然后.......呯的一聲釘在地上,就那么插在兩撥人中間,濺起的土塊、細石打的對方臉生疼。

  在場所有人本能的停下動作,才看清那是一根長槊斜斜插在那里,長桿還余力不息的微微搖曳。

  “這......這是長槊?!?p>  “戰(zhàn)場上的兵器.......”

  護院里自然有人認得,循著擲來的方向,村口的泥道外,距離十五丈左右的山間道路,一行幾人挑著什么東西,正朝這邊過來,路邊,還有一個騎著大馬的身影正望來。

  “這么遠......擲過來的?”

  劉邙看去那邊,視線都覺得有些模糊,要是對方真將長槊擲過來.......冒出的這個想法,他把自己都弄的有些發(fā)懵。

  遠遠近近,那邊一行人過來,銅鈴懸在馬脖叮叮當當作響,安敬思撫著鬃毛,微微偏頭,好奇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

  他看了旁邊走動的耿青一眼,“接下來你怎么做?”

  “你看著行了。”耿青淡淡的回答他,越來越近的目光望著村口顫顫巍巍的耿老漢,明媚的天光照在他臉上,有些微微瞇眼,“記得等會兒叫聲好。”

  一旁,安敬思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還有些稚嫩的臉上露出笑容,隨即縱馬狂奔起來,穿過對面一個個回望、停下腳步的護院,飛馳的馬身上,俯身探手一把將插在泥里的長槊連著泥塊一起拔了起來,一勒韁繩,拉著馬匹人立而起。

  唏律律——

  馬匹怒嘯,揚起的蹄子回落,安敬思一橫長槊攔在中間,目光冷厲的掃過周圍,最后落在牛車旁的胖子身上。

  “我乃飛狐縣安敬思,縣尉麾下司兵,爾等聚眾爭執(zhí)所為何事?”

  陡然的聲勢,震懾的一幫護院、打手臉色惶惶,相互拉扯著飛快退開,看向自家老爺。那邊,劉邙看到緩緩走來的耿青,臉色有些難看,這個時候對方忽然出現(xiàn),自己派出的兩個仆人又沒有消息,摸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連忙拱起手朝馬背上的少年說道:“是為田地一事。”

  他指著后面走來的耿青,“此人將自家一畝地賣給了我,又讓里正作保,信誓旦旦的寫下契書,要讓耿家村上中三十畝良田保證都予我,司兵,這白紙黑字的契書還在我手中,以及這份耿青家的田契,這可不是我胡說?!?p>  村口那邊眾人見到耿青回來,先是高興,隨后也一一問起他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大伙的事,讓他將事講清楚。

  “沒有。”

  耿青臉上帶著笑,搖頭否認了,他看了看對方手里的契書,“劉老爺,你這就強人所難了,在下又不識字,哪里能寫得出什么文書來?!?p>  那邊的劉邙也不急,他可不信公人會亂來,將契書在手里晃了晃。

  “就算不是你寫的,可名兒總是你親手寫的吧?”

  耿青瞥了一眼,又將頭轉回去,將手背在身后:“劉老爺,我姓耿沒錯,你那上面落字的地方,寫的可是耿青,縣衙人丁戶簿上,我名卻叫耿大柱。”

  他輕笑著湊近過去,盯著那張圓臉細眼,一句一頓:“耿青寫的,跟我耿大柱有何關系?”

  所有人都愣住了,馬背上的安敬思微微張著嘴,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不起眼的細節(jié)在里面。

  村里的老人將聽懂的部分講給眾人,一個個瞪大了眼睛,許久才明白這里面的彎彎道道。

  大春更是興奮的揮著棒子叫喊:“看吧,我就說大柱很厲害,你們不信!”

  .......

  “你??!”

  事情的細末浮現(xiàn),最早或許知道有些勾當在里面,可劉邙從未想到會栽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哪里還有之前的從容,氣得胡須都在發(fā)抖。

  “你這是胡攪蠻纏,契書上還有里正作保,你家的田契也在這里,說明是你親自遞到我手中,間接也說明,你來過我家里,這契書不是你寫的,還能有誰?!”

  “可.......那又怎么樣呢?”

  耿青笑瞇瞇的看著他,側臉望去差役那邊,挑了一下下巴:“你說對嗎,王里正?!?p>  三個差役后面,那里正低著頭從人背后挪腳慢慢出來,不敢看幾乎瞪裂眼眶望來的劉邙,附和的點了下頭。

  “至于我家那張?zhí)锲酰恳呀?jīng)不要了,縣令那邊許我們換新的,那張就留給劉老爺,權當一個念想吧。”耿青朝那邊招了招手。

  兩個差役擔著籮筐過來這邊,揭開上面照著的青布,全是嶄新還殘有墨香的田契,上面印著的一個個官印如同一把利劍刺進劉邙眼里。

  “你詐我、誆我!!”

  肥碩的身子跌跌撞撞的向后退,撞在車斗上才停下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發(fā)抖的指著對面朝他笑的青年,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扭著粗肥的頸脖,看了眼低眉順眼的里正,劉邙咬緊牙關,陡然:“啊——”的一聲,拿起車斗里的凳子,朝對面背影怒砸過去。

  耿青掂量籮筐里的田契,眸子劃過眼角,垂在身側的一只手,猛然抬起,就在肥碩的身形沖來的一瞬,他側臉呈出怒容,也有著同樣的怒吼,“日.....你媽——”

  轉身,手中捏著的一錠銀子呯的砸在了對方腦門,劉邙手里凳子滑落,下意識的捂去腦袋,直愣愣的看著對面的身影,口中‘你......你......’后面的話都未說完,幾條血線淌了下來,黑暗頓時席卷眸地,只覺視線一黑,直挺挺倒去地上。

  “這是替我爹打的,嗬忒!”

  耿青偏著腦袋,朝地上呸了一口,將手里有些扁了的銀錠,連帶另一個隨手拋給籮筐邊的差役,“幾位拿去分了吧?!?p>  又看了眼地上昏厥的劉邙,拍拍手上灰塵,轉身走去村口。有護院沖來舉棒想要打,一桿長槊輕描淡寫的將那人掃到地上。

  安敬思坐在他的馬匹上,目光威凜掃過這幫護院罵了句:“滾!”

  目光卻是看著走動的身影,眼中頗有神采。

  ‘這盤棋,原來是這么下的啊。’

一語破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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