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計(jì)乃無形劍
敞開的門扇,一道道按刀的人影并排而立,風(fēng)吹進(jìn)來,燈柱火光搖搖晃晃,照著抱著樂器不知所措的幾個伎子,臉色露出驚慌的表情。
“說說看,怎么一個有福?說不出理來,外面有個池塘,等會兒有人會溺死在里面?!?p> 搖曳的火光明滅拂去的席末,耿青抬袖拱了拱,臉色倒是一副笑瞇瞇的表情,沒被這話給嚇到。
能讓他說話,那事情就簡單的多。
“豬雖乃輕賤之畜,可也是民間清貧百姓常食,豬毛、豬皮、豬骨,哪怕四蹄,亦是不可多得美味,所造之福既等于民之福。趙兄乃飛狐縣令,便是百姓父母,亦生民之福。張兄稱他胖如豬,目光當(dāng)真高于常人?!?p> 魁梧公子眉頭稍稍蘇展:“何解?”
耿青笑笑,彎腰將桌上酒水斟上,捧在手中向首位,以及對面幾人敬了敬。
“.......豬有福,趙兄胖如豬,焉不是說他有福?有福之人在座,諸位不就形同與福氣同坐?”
這些權(quán)二代,生于官宦之家,哪里能是什么蠢貨,長兄繼承衣缽,他們便要繼承家業(yè),若是蠢了怕是要被雪藏大院之內(nèi),焉能讓他們在外面胡作非為,給家中惹事。
混跡權(quán)貴圈子就是這些將來繼承家業(yè)的二子、三子提前聯(lián)合起來的雛形,將來遇事上,也能抱成團(tuán)。
耿青想要混進(jìn)這個圈子,沒有身份家世自然不會讓人看上一眼,能看上眼,只能讓人認(rèn)為可有利用的價值。
眼下,這番話說出,既不著痕跡的捧了那魁梧公子眼光獨(dú)到,也替趙弘均一個體面的臺階下,算是將口齒伶俐,有詭辯之才展示了一番。
那邊,魁梧的身形摩挲著下巴濃須,愣了片刻,似乎通透了話里的內(nèi)容,揮了揮手,外面站著的侍衛(wèi)齊齊垂下手,將門扇關(guān)上,重新退開。
“哈哈哈!小郎君口才了得,我們這幾人里,總算有一個能說會道的?!蹦侨四昧苏鍧M酒水的瓷碗,端起回敬:“我叫張懷義,我父親乃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張直方,往后城里碰上什么難事,直管開口?!?p> 趙弘均也端了酒水敬了周圍諸人,目光感激的看向坐回的耿青,與他碰了一下。
“以后咱倆平輩論交,就別叫縣尊了?!?p> “呵呵,那求之不得,趙兄,請!”
耿青與他酒杯碰了一下,嘴皮親抿了口酒水,屁股剛落實(shí)坐下,張懷義咬了一口瓜果,朝這邊挑了下下巴:“賢弟往后可是長居京城?”
“在下已經(jīng)舉家搬來,上午剛在永安坊看了一座宅子?!?p> “嗯,長居此處是對的,日后咱們也好能常聚?!睆垜蚜x丟了瓜皮,皺眉沉吟片刻,目光投向那邊幾個廝混的兄弟,“你們誰爹手下還缺人,把小兄弟塞進(jìn)去謀個一官半職?”
“我爹那邊沒了?!?p> “去李堟家,他爹刑部侍郎最缺人手?!?p> 其中有人指去旁邊,正是那微胖的男子,摸著旁邊的伎子嘴里也不含糊,爽快的點(diǎn)點(diǎn)頭。
“無妨,我回家問問便是。不過我父,脾氣不太好。”
耿青又不是天真的年紀(jì),只是微笑的拱手道謝一番,給眾人倒酒說笑,只字不提走后門當(dāng)官兒的事。
他沒身邊的胖縣令那般激動,畢竟從這幫公子哥嘴里說出來的話,并不能全信,說是說,做是做,是兩回事,沒有值得對方看得上眼的東西,旁人為何要幫你,就因?yàn)橐活D飯?
席間重新熱鬧起來,氣氛熱烈當(dāng)中,起哄的李堟、張懷義等人繼續(xù)剛才的低俗游戲,甚至另外叫了兩個伎子進(jìn)來,推給耿青和趙弘均,讓他倆也參與其中。
杯盞觥籌交錯,一直持續(xù)到未時二刻才散去,結(jié)賬時,耿青看著手里的小單,嘶的小聲吸了口氣,宴席酒水食物就需三十多兩,叫來的七個伎子、雅房的費(fèi)用就高達(dá)一百有余,算上小費(fèi),合計(jì)超過了一百五十兩。
‘娘的......’
趕緊塞去身后跟來的胖縣令,“去結(jié)賬,我身上帶的銀兩,已交了房子的定金,這錢你先出了,下回我請?!?p>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與出門的張懷義等人說說笑笑走去馬車。
“耿郎君要回客舍?不如同路,正好我們也要從平康坊過?!?p> 百官家眷自有專門的坊街居住,這點(diǎn)耿青多少知曉一點(diǎn),看了眼快要追出門來的趙弘均,趕緊上了自家馬車,讓大春跟著那四人馬車后面駛離。
“你個混蛋......”
沖到門口又被龜奴、老鴇拉住衣袖的胖縣令急的在原地又崩又跳,伸手摸去袖袋,掏出兩個可折合五十兩的銀錠,有些不舍的放去老鴇手里,“先拿著,遣個人隨我回客棧去取,放心,我乃誠實(shí)之人,不會賴賬?!?p> 這邊花費(fèi)口舌解釋,駛出東市的幾輛馬車前后去往了平康坊,過了坊樓門匾,駕車的大春口中陡然‘吁’了一聲,拉扯韁繩緩下速度,看到坊牌下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偏頭朝車簾說道:“大柱,竇兄弟好像在那等咱們?!?p> 車簾掀開一角時,馬車已緩緩?fù)5搅丝嗟纳碛芭赃叄]威帶著兩個手下臉色有些焦急,見到臉色有些醉紅的耿青,連忙上前。
“耿先生,家里出了點(diǎn)事?!?p> 長街吵鬧,前面行駛的馬車也跟著停下來,張懷義、李堟等人撩開簾子正看過來時,就見那魁梧的漢子說了什么,令得耿青眉頭皺起臉上神情都在瞬間有些變化。
“.......耿先生,下午的時候巧娘推著你父親,還有兩個幫眾跟著在附近逛逛,結(jié)果出了點(diǎn)事,一撥不知是地痞還是本地幫會,看上了你父親的那輛推車,硬是搶走,咱們的兩個兄弟上去,對方人多沒打過,車被人搶走了?!?p> “我父親和巧娘沒受傷吧?”
“這倒沒有,就是搶車的時候,你父親被掀了下來,受了些驚嚇?!?p> “你先回去,我馬上回客棧?!?p> 打發(fā)走了竇威,那邊張懷義等人讓人趕車靠近過來,問他發(fā)生何事?可是家中有遇上什么難事?
“一些小問題,會去問問清楚?!?p> 耿青拱手謝過他們好意,叫大春趕緊驅(qū)車回到福云樓,那邊張懷義、李堟也跟著過來,像是要湊熱鬧,看看發(fā)生何事。
一進(jìn)客棧,二十多個金刀幫幫眾聚在廳里,或樓梯口捏著刀柄正破口大罵,面容猙獰叫囂‘本地幫會太沒規(guī)矩!’‘報仇!’‘端了他們老窩?!活惖脑捳Z,見到耿青過來,一個個起身提刀抱拳行禮。
江湖匪氣頓時一覽無遺,這讓張懷義等人大感新鮮。
“一直待在京城,還是頭次見到這般多的綠林人?!?p> “......這耿青什么來路,手下竟這么多綠林游俠?”
“先看看再說,說不得將來還能用上此人?!?p> 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輕聲話語間,前行的耿青腳步飛快上了樓梯,白蕓香站在門口,她畢竟是外人,不適合進(jìn)老兩口房間,見耿青回來,趕緊迎上。
“妾身今日與竇威在外面看行當(dāng),回來才聽說的,你先別發(fā)火,弄清事情再尋對方不遲,咱們初來乍到,地皮還沒踩熱?!?p> “你何時見我莽撞?”
耿青平淡的回了一句,眼中卻是蘊(yùn)著怒意,只是安慰的拍拍她肩膀,推開對面的門扇了進(jìn)去。
房里,巧娘臉上還掛著淚痕,像是做錯事了一樣站在床尾低著頭,王金秋端了溫水正喂丈夫喝下,不時替他順氣。
聽到開門聲,婦人放下碗,先開了口:“柱子,你別怪巧娘,她沒做錯事。就是那幫潑皮瞧上你做的輪椅?!?p> “我知曉?!?p> 耿青點(diǎn)點(diǎn)頭,看去巧娘,不用他問,小姑娘聲音哽咽,抽著氣的說道:“是他們硬搶的,巧娘推著耿叔正逛著街,他們就沖過來,說從未見過這種椅子,想要買下來,耿叔不肯的,對方二話不說,就塞了兩文錢,就把椅子硬奪了過去,跟著我們的兩個大兄過去想要討說法,他們忽然鉆出一大幫人,好幾十個,將咱們?nèi)硕即蛄?.......巧娘只好背著耿叔先跑回來?!?p> 靠著床頭的耿老漢點(diǎn)點(diǎn)頭,他本就身子骨不好,受了驚嚇,精神顯得有些萎靡。
“你們在哪兒碰上的?”
巧娘吸了吸鼻子,跑到窗口,指著外面,“就隔這條街不遠(yuǎn),那個人長的又高又大,相貌丑陋兇惡,滿嘴污言穢語?!?p> “耿郎君,不用想了,那人我們知曉。”門外,張懷義瞅了瞅門口俏生生的白蕓香,笑著將手里的紙傘搖了搖,“這片坊街的小霸王,會拳腳功夫,糾結(jié)了一幫地痞無賴,惹事生非,強(qiáng)取豪奪?!?p> “官府不管?”
“管,抓過幾回,不過這人三大五粗,腦子也好使,看上的東西,雖說是明搶,卻是拿些錢塞給對方,官府只能判個強(qiáng)買強(qiáng)賣,關(guān)了幾日就出來?!崩顖嫠赣H李溥乃刑部侍郎,對于這塊頗為熟悉,當(dāng)然,這些人自然不敢惹他們這些權(quán)貴子弟,話說出來,多有一種看戲的語氣。
“這事,耿郎君需要幫忙嗎?我去刑部說說,隨意尋個總捕,帶些人將他們拿了給你發(fā)落?!?p> “耿青心領(lǐng)了?!?p> 為這種小事欠下人情,不值當(dāng),耿青拱手謝了對方,“此事不過小事,在下自會為我父出這口惡氣。”
“要動刀嗎?”張懷義來了興趣。
“何必動刀?!惫⑶嘈α诵ΓX子里飛快思索著,看著掛著淚痕,一副楚楚可憐的少女,還有床上的父親,笑容更盛,只是有些冰冷。
“張兄、李兄,不妨看看熱鬧,看在下如何讓他將吃進(jìn)去的東西全吐出來,還吐的一干二凈?!?
一語破春風(fēng)
今晚真的只有一更了,醫(yī)生讓我今晚吃了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