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ang Duang Duang!
“太陽曬屁股了?!?p> 今天我比小糖心要醒的早,半小時前收到一條錢朵朵發(fā)來的短信,“我要去廣州幾天,店里要上新產(chǎn)品去培訓(xùn),鑰匙我塞到門縫了,如果地下室再跑水你幫忙照看,大哥會給你們帶禮物的。”
炎熱的夏天初露鋒芒,地下室迎來另一個災(zāi)難性特點,蚊子!
數(shù)以萬計的蚊子24小時像開了震動一樣嗡嗡作響,除了日常工作又增加了新的麻煩事,給小糖心和二龍涂花露水。
二龍的手臂嚴(yán)重的時候像麒麟臂一樣全是疙瘩,拿著他的金箍棒,左撓撓右撓撓更像是猴王了。
小糖心一刻也不想在地下室待著,除了和我一起上班之外,晚上我們和東子三人進入了擺地攤的日子,活脫脫成為了我的跟屁蟲,唯一的好處就是糖心爸媽會定時給我提供穿不完的襪子和短褲。
“海報多少錢一張?”
“這邊的3元一張,那邊其他的兩元一張,5元三張?!?p> 這時的清風(fēng)不在清爽,整日整夜像坐在蒸屜旁邊一樣悶熱,冰鎮(zhèn)北冰洋成為酷夏必需品,麻辣燙攤子只有在接近深夜的時候才會有人光顧,但老頭也非常有商業(yè)頭腦,開始做起了大排檔的生意,雖然沒有幾桌,可夜夜爆滿,很多時候都是坐在馬路牙子上磕毛豆喝啤酒。
理發(fā)店的音響聲音更大了,這里不再是我和錢朵朵私有的KTV,而是整個街面的大型迪廳。
有一天二龍半夜來敲門,渾身臟兮兮的滿身蚊子咬過的疙瘩,一點也沒有齊天大圣的威風(fēng),這是我見過他唯一一次沒有帶金箍棒,我給他涂抹花露水,看到他脖子上紅的發(fā)紫。
“你是捅了馬蜂窩了嗎,這也不像蚊子干的啊?!?p> 直到我看到他的背才知道是挨打了,我絕不相信這是他和妖怪大戰(zhàn)三百回合留下的。
“早就讓你別大早上起來擾民,你還不信,是不是被打了?!?p> “是我媽?!倍堄眯√切母乙北蟮目跉庹f。
門被推開一個縫隙,是二龍的爸爸。
“兄弟打擾了,能讓王龍在你這兒待會嗎?”他遞給我一根煙。
“我不吸煙,你可以吸沒事,坐吧?!?p> “二龍媽懷孕了脾氣不好,我整天忙不在家,聽二龍說是你在一直照顧他,謝謝啊兄弟?!倍埖陌职贮c燃一根煙。
“三胎?”
“哦不是,我和王龍親媽離婚了,現(xiàn)在是二婚。”
他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二龍的傷是怎么回事了,明顯是自己要生孩子了,不待見二龍,更何況還有個王茜。
“兄弟,你拿著?!倍埌职忠贿呅敝X袋叼著煙,一邊從口袋掏出五百塊錢給我。
我雙手推脫,他扔到床上。
“我不能要,我也是捎帶手給他買個早點,噴點花露水,也沒做啥?!?p> “這錢那,是我的私房錢,你先拿著,買啥用這個錢?!闭f完扭頭離去。
我和二龍擠在一張床上,床是雙人床,可現(xiàn)在僅剩下一少半的睡覺面積,另外一大半全部用來堆積錢朵朵的化妝品,再也不敢讓它們著地。
石膏板隔斷房就像是紙糊的,非但不隔音,可能還有擴音器的功效,左邊隔壁是呼嚕聲,右邊隔壁也是呼嚕聲,如果在該睡著的時候沒睡著,那么一整晚都別再想進入夢鄉(xiāng)。
“二龍,你要乖一點,別惹你媽生氣。”
“我聽話的時候我媽打我,我爸打我媽,我不聽話的時候我媽和我爸聯(lián)起手打我,我親媽說了,夫妻有勁兒的往一處使家庭才和睦。”
我之前以為小糖心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二龍就是個四處搞破壞的混小子,聽完這段話我不再討厭他,反而有意將他納入我們?nèi)Y(jié)義的組合。
還有一個故事,讓我很多年甚至十多年都無法完全忘記。
靜怡的妹妹靜雯,她長得不美也不丑很普通的模樣,眼睛卻很動人,圓圓的很清澈。
在一次我和東子的另外幾個朋友過來聚餐喝大了留宿時,借用過她的房間,我忘了她是因為什么事回老家,似乎十多天沒回來,鑰匙留給了他姐。
“今晚你用那個房間吧?!膘o怡給了我鑰匙,鑰匙只有一把和一個鐵環(huán),環(huán)上掛著一只小熊。
房間和我們挨著很近,很窄的一個門洞,兩邊也是石膏板隔斷,面積不大只能容納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小的桌子,剩下一點可以站腳的面積。
不算邋遢也不怎么整潔,女人的房間很奇怪,總有一種特有的清香只屬于她自己,當(dāng)然說這句話不代表我去過很多女人的房間,僅僅是一種感覺。
因為屋子很小所以燈光很明亮,因為無聊四處打量,最終視線停留在一本日記上。
日記本并不精致,粉色塑料的封皮就是小時候讀書時的日記本,中間夾著小虎隊的照片,我忘記了第一頁的內(nèi)容,短短幾十個字。
每一頁都有日期和天氣,但日期并不相連,我雖然從東子口中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們的家事,單親家庭,母親小時候因為家里窮和別人跑了。
從日期可以看得出來,每一篇日記都是想念的時刻,日記的內(nèi)容也都記不得了,大多都是抱怨和恨,其實字里行間都表露出了想念和愛意,印象最深的其中一篇,是因為紙上有幾滴淚痕,雖然文字并不像詩一樣動情。
但好像看到了哭泣,寫下文字的同時,眼淚也跟著記錄在了紙上。
雖然見面不多,平時給人的印象是個樂觀陽光的女孩,可私下里一張單人床一間小黑屋,一個陌生的城市,究竟有多么的孤單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患有羊癲瘋,她姐姐沒有,后來知道這個病可能和心情有關(guān),有一次深夜里發(fā)作,把東子嚇壞了,靜怡和東子掰開她的嘴往里邊玩命的塞毛巾。
日記的最后夾著一張黑白照片,背景是幾間土房子,窗戶是紙糊的,柱子上貼著年紙,門前有四個人,父親坐在凳子上抱著一個孩子,母親站著懷里抱著一個更小的孩子,大人微微的笑著,兩人的頭向?qū)Ψ轿⑽⒖繑n,一個大一點的孩子眉頭緊鎖正視前方,另一個小一點的孩子很歡樂,酒窩很大。
翻過照片背面有一句話,“媽媽,我想你?!?p> 我很后悔,后悔的不是翻看日記,后悔的是沒記住日記本擺放的位置,這樣一個面對外人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姑娘,其實是一個心思細(xì)膩關(guān)上心門從不打開的人,她應(yīng)該會發(fā)現(xiàn)有人動了她的隱私吧。
在這個地下室里不知道還有多少這樣的人群,在咬著牙和生活較勁,在BJ又有多少個這樣的地下室,偷偷地抹著眼淚之后又充滿激情的面對生活,這里就像一個小小的生活縮影,形形色色的人能哭著走下來,笑著走上去的都是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