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轉(zhuǎn)星移，轉(zhuǎn)眼兩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同學們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奉獻青春年華去了。季蓮不想離開這兒，不想和他分開，在這緊要關(guān)頭她不得不向他挑明，并要求與他到一個地方去。他為難了。因為這個時候去那不是他說了算，早就有人給他安排好了。
當他勸她不要這樣時，她哭得像個淚人，再也拿不出以前反駁男生的那種精神來說服他了，就知道哭了。畢業(yè)分配迫在眉睫，他被分配到他們縣里，她回她們的縣里，她哭著拎起自己的行囊，踏上了歸程，他把她送到了客車上。
他，留到了縣里，是未來岳父幫他辦的，這是為了女兒。他雖然留到縣里，但總覺得有點身不由己，有點對不起誰也似的。他怎么也忘不了與她相伴的日日月月。他給季蓮寫信了，告知自己的單位地址。她收到了，面對那一行行文字悲喜交加，她不敢看下去，她怕看到不詳?shù)慕Y(jié)果。她提筆給他回信了，每一句話都是淚的源頭，眼淚與墨水在信紙上共溶。她換了一張又一張，怎么也去不掉那殘缺。
他收到她的來信，被那抽抽疤疤的信紙所揪心。他覺得自己該有個合適的結(jié)果了，但這很難選擇，一邊是愛情，一邊是恩情，兩頭都很難割舍。就這樣每天混著過日子，上完課，備課判作業(yè)，余下的時間便是躺在床上想季蓮。這邊好像只有一種恩情存在，所以從來不往岳父家跑。偶爾小姨子來請他吃飯，他為了不再欠下人情就裝作有事走不開。一次次地拒絕岳父看出個所以來，看女兒也并不與對象有那么纏綿。這對象也因有一份自己的工作很是牛氣，你不理我我還懶得理你，看咱們誰找誰呀，有本事就別來和我結(jié)婚。就這樣兩個人并沒有出處真感情，還就這么拉著。岳父因看好這未來的女婿，怕有個三長兩短，把他的內(nèi)心想法和媒人交談了，媒人也不敢與他直面交談，就悄悄地和他母親說了。母親一聽氣壞了，一定要上縣里罵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一頓，并趕快要求他結(jié)婚。
“李明，給老娘坐起來?！辈豢伤甲h，母親怎么會以這樣的態(tài)度出現(xiàn)在門口。
李明下床了，他摟著遠道而來的母親往床上坐，并對母親調(diào)皮地說：“媽，您大老遠跑來就是和我生氣來了？”
母親的頭臉很不好看，她用很重的口吻對兒子說：“你給我穩(wěn)重點，誰和你嬉皮笑臉的呢，！”
“媽，你這是怎么了，咱們連面也沒見過，我就惹著您了！”
“惹我？惹我我就不來了。你說，你和媳婦怎么了。”李明沉默了，神色很難堪。
母親又可憐兒子哭了，但仍不許他忘恩負義。她抹了一下那因善良涌出的淚水，又開口說：“你能進縣城還不是全靠你岳父，你利用了人，反回就是一腳，與情與理都說不過去。咱們都是好人家的子弟，不能喪盡天良。你民辦教師的恩人，我永遠當作一門親戚來看，每縫過年過節(jié)我都得去送禮。如今你卻要背信棄義，老娘是不能答應(yīng)的。不行，趁老娘在你們趕快把婚結(jié)了?！?p> “媽呀，你不懂，這恩情咱們可以日后報答，可我一輩子的事，能和恩情相提并論嗎？”
“我不管，你不是那么多恩人幫救，你還是個農(nóng)民呢，這愛情就與恩情連著呢！不許再頂嘴，把心給我收回來。我去和媒人商量，快些把婚結(jié)了。”
說服、逼迫、恩情、良心……許多種因數(shù)導(dǎo)致李明非與對象結(jié)婚不可了。他們登記不久，就要挑選良晨佳日進行婚禮。農(nóng)村人只有在冬天舉行，那時新糧下來了，各種食品很充足。勞動人也清閑了，家里顧上張羅了，親戚們也有時間來參加婚禮了。李明家準備好了一切，親家那頭提出要在城里舉行，要求他們一起舉辦。這樣既能讓親家到城里開眼見，他們也能參加到女兒的婚禮。
雙方共參加婚慶的有三百多人，李明通知了好多同學，唯獨沒敢通知季蓮。
農(nóng)歷八五年十一月初九，那天晴空萬里，風塵未動，給出行的人們帶來一個好心情。城里可不一樣，隨著家庭和單位的取暖，數(shù)不清的煙囪冒著縷縷青煙向空中彌漫，灰塵因重力不支又慢慢飄落下來。城里人習慣了這一切，那些農(nóng)村女人們唧唧喳喳說個不停：“這就是城里，這哪如咱們農(nóng)村好呀，煙霧繚繞的。”、“就這一般人也進不來。”、“我可沒相中，你看那廁所臭混混的，熏的人連氣也不敢出，惡心的連眼都不敢睜。那如咱們那廁所豬狗給清潔的連個味味都沒有?！薄澳闶莵聿涣瞬耪f這話的吧，明天有人把你弄來，你高興壞了。”、“哈！哈!哈！”一大片人笑了。
兩輛被裝飾的紅花柳綠的小轎車緩緩駛到一家酒店的門口，新郎出來，彎腰抱那悶著紅蓋頭，穿著紅色婚禮服的新娘，正要走一隊青年男子跑過來搶新娘的鞋，手套等，得到了實惠的就要跑，沒有得到的仍然向前涌，互相間沖撞，其中有一個要跑的給絆倒了，為了拍打那滿身的灰塵，手里的東西也不顧了。有上不去的人倒是在后面撿了便宜。這些東西按當?shù)氐牧晳T能兌換幾盒煙。農(nóng)村來的人們都站在外面看城里人的結(jié)婚方式，見那陣勢“哈哈”地笑著。
新郎直起腰來，放炮的馬上點火，“噼噼，啪啪”震耳欲聾，村里的人們捂著耳朵跑進了餐廳入坐。新郎抱著新娘鉆進了煙霧里。其他人也更著跑進來了。
隨著樂隊的奏響，主持人走到臺上，雙方父母也正面坐定，新娘新郎對面站立，正等待著證婚人致詞。
主持人開始展示風采了，一頓精彩的言詞完畢，接下來“一拜天地，二……”雙方父母送上了紅包，也入了席。新娘新郎換上了禮服出來敬酒。
農(nóng)村的人們，可是二大媽叫雞咕不迭個咕。又想看臺上的演唱，又想看這滿桌未見過的各種菜肴，還想償個遍。轉(zhuǎn)桌雖然轉(zhuǎn)的快了些，但大人們在品過各種菜后，仍然擺著在農(nóng)村時那樣體面的架勢——吃菜靠住自己的那一面夾，不去其它地方和挑，不自顧自地挑揀著吃那盤中僅有的幾塊肉，不一個勁兒地吃，吃一會兒停一會兒，擺著那傳統(tǒng)的中華民族的優(yōu)良作風。她們領(lǐng)著的孩子、孫子或外孫，邊搶著吃，邊弄著玩，女人們邊教育孩子邊阻礙著孩子進行不佳的行為，沉浸在另一種氛圍里。
總管先生安排新娘新郎先敬親戚們酒，后去敬同事和同學。在同事和同學中，他們又先敬了同事，為的是好讓有事的人快些回去，同學都是外地來的，反正當天也回不去。女士優(yōu)先，這桌的女同學較多，但因不夠一桌有幾個男同學，當李明和新娘捧著一杯酒給來祝賀的同學敬酒時，被一個特別的人定住了他的神，他傻呆呆地愣在了那里不動了。季蓮與他對視完，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嘴一扁一鼓，強忍著將要溢出來的淚水，他察覺到了，心里非常難受。其他人因都明白，故意不理睬這種反常的舉止，都裝作沒事人似地，機靈一點的人站起來鼓搗新娘，使她對此不會發(fā)覺。
每個人都準備了賀詞。幾個人過后，就輪到季蓮了，她站起來很大方地舉起酒杯，在坐的人見狀，都松了一口氣，季蓮在極力地控制自己，結(jié)果起到了反作用，她說“祝……”之后就低下了頭，新娘以為她把詞忘了，耐心地等待著她。她悄悄地眨了眨眼睛，接著說：“?！銈儭睗M臉的淚水向一條條小溪，她放下酒杯，背過臉擦淚。
新娘以為她被尷尬羞哭了，聰明的新娘就給她找個臺階下，說：“喝了酒的人感情是脆弱的，你是不是那兒不舒服？”就勢順勢地，旁邊的同學把她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