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科還記得他的祖父對他簡述的那個曾經(jīng)的無比強(qiáng)大與輝煌的西方帝國,一個成為西方世界對抗極北萬族以及惡魔入侵的文明燈塔。
然而,在那個寒冷的冬天,當(dāng)最后一位賢王逝世,他的愚蠢的子孫們各自為政,巨大的帝國在巨大的震動與戰(zhàn)亂之中一分為三——羅日帝國、奧埃帝國、特拉公國分別屬于二皇子,三皇子和大皇子。盡管他們是名義上的王,但西方的百姓私下還是稱他們?yōu)榛首印?p> 常年的紛爭以及極北聯(lián)盟的和平統(tǒng)一、惡魔的滲透入侵迫使三位王者放下了爭端于羅日帝國的中海港口城市雅特簽訂了《雅特互助聯(lián)合防守條約》,將共同防御極北聯(lián)盟和惡魔的入侵,但不包括對其的主動進(jìn)攻。
從此以后,掌管羅日帝國的德洛克二皇子便不問政事,暗中秘密備戰(zhàn),準(zhǔn)備進(jìn)攻極北聯(lián)盟,將聯(lián)盟扼殺在搖籃之中,并與圣光教會秘密聯(lián)合,意圖改變極北聯(lián)盟的信仰,從根底上解決極北聯(lián)盟的威脅。
…………
大陸歷336年,羅日帝國皇城柏芝。
初冬的皇城的天氣最近總不是很好,陰云與陰霾總是揮之不去,昏黃的陽光透過了云霧灑落在了皇城之中,帶來的是陰寒與潮濕。
行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從城門之下進(jìn)進(jìn)出出,守門的軍士時而依據(jù)進(jìn)城的人的身份吃拿卡要,還對有錢的但無實力與勢力的人拳打腳踢,而挨打的卻總還要低眉道謝。
熱鬧的集市上商販?zhǔn)箘诺剡汉戎策壜愤^的騎士時?;问幵诟鱾€攤販和店面,各個老板伙計腆著個笑臉,任憑騎士自由地拿取他們感興趣的商品和錢財。
街邊各個陽光照不進(jìn)的小巷隱藏著眾多的衣衫襤褸的乞丐,隨時準(zhǔn)備著搶奪飯館和酒館之中扔出來的殘羹剩飯,盜賊們也在陰影之中隨時準(zhǔn)備搶奪合適的獵物的錢財。
突然,一聲嘶啞的馬鳴沖淡了集市的喧囂,受驚的烈馬拖著一輛滿載著糧食的馬車向前疾馳,沖破了人群引起了一陣混亂,直直地撞向了一家裁縫店。店面被撞得粉碎,半個馬車的車身完全嵌入了店中,白花花的面粉撒滿了一地,裁縫店的布匹也是如此。
突然從陰暗的小巷沖出來一個乞丐撲向了滿地的面粉,拼命地向口中塞面粉。導(dǎo)火索似的,一個個乞丐和盜賊也沖了出來,搶奪著面粉與布匹。商隊的領(lǐng)隊和護(hù)衛(wèi)想上前阻止,卻一個個都被打翻在地,有的人甚至遭到了圍毆。
終于,乞丐、盜賊、小孩、婦女……都散去后,鬧劇結(jié)束了,面粉和布匹都被搶光,讓人驚嘆的是地面干干凈凈,地縫里的面粉也被瘋搶的人們舔的一干二凈,沖進(jìn)裁縫店而受傷的馬也被瘋搶人們活活地瓜分了。
街上又重新恢復(fù)了往常,除了半截嵌入裁縫店櫥窗損毀地馬車,被撞得稀爛地店鋪,和沾血的展示柜以及血濺當(dāng)場的店鋪老板和伙計。
契科坐在酒館的窗邊的位置上默默地看著這發(fā)生地一切,他將一杯麥酒一飲而盡。巡邏的皇城近衛(wèi)姍姍來遲,帶走了尸體,除此以外什么也沒有做。
“慈愛的教會騎士不對這是說點什么?”
契科緩緩放下酒杯,回過頭,“怎么,聞名天下的吟游詩人斯盧克難道要把教會騎士見死不救的事跡改編成好幾個版本的故事在各個酒館輪番吟唱,一個月不帶重樣的那種嗎。”
盧斯克并不生氣,聳了聳肩,直接就坐在了契科的對面,順手抓起了桌子上的烤肉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你還真是不客氣呀?!逼蹩谱旖浅榱艘幌隆?p> “那有什么,都多少年的朋友了?!北R斯克嘴里嚼著烤肉含糊不清說到,說完后就把嘴里的烤肉咽了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撩起桌布擦了擦手。
契科看了直嘆氣:“你還是老樣子呀,要是讓你的那些富婆朋友們看到你這個樣子,你明年的游歷經(jīng)費馬上飛了?!?p> “話可不能這么說,那是她們心甘情愿給我的,又不是我死皮賴臉要的,再說了,我這個聞名于世的吟游詩人朋友遍布天下,哪有餓死的理由?!北R斯克撇了撇嘴。
契科搖了搖頭,表示盧斯克真是已經(jīng)沒有救了。他又抿了抿嘴,說:“回來了,是不是聞見了什么,你在當(dāng)官的那里的名聲可不太好?!?p> 盧斯克將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手交叉,頭倚在手上,淡淡地微笑著,“你指的是哪方面?不就是把什么官員有幾個小情人,晚上喜歡在哪干什么喜歡干的事情改編了一下,在天橋底下的酒館里每天說上一段,還有……”
“行了行了,你這點是整個西方都知道,看你的樣子還挺驕傲的呀?!?p> “嘿嘿嘿,這可是我的本事,除了我這還能這樣,我可驕傲了。話說,二皇子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動作?”
契科沉默不語。
“看來是真的了?!北R斯克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你知道我從哪里來的消息嗎?這是一個高官的情婦告訴我的,那天那個官員在那個情婦的家里喝多了說漏了嘴,我又和那個情婦關(guān)系很不錯,于是就知道了。”
“對于這件事,我沒法向你否認(rèn),也沒有辦法向你說這是真的?!逼蹩泼蛄嗣蜃欤砬橛悬c嚴(yán)肅。
“你要離開嗎?”斯盧克說。
“教會和羅日帝國簽了互助協(xié)議?!逼蹩普f。
盧斯克有點不高興:“你只要回答是或是不是?!?p> “我的大劍、快馬還有我的行裝已經(jīng)備好了?!逼蹩茮]有回答是或是不是。
“那個二蠢子怎么想的,國家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他心里沒有點數(shù)嗎?”盧斯克站了起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別生氣,畢竟是極北聯(lián)盟了,不是嗎?”契科依舊平靜。
“……”盧斯克不說話了,他咬了咬嘴唇,過好久說:“極北不是不愿意談?!?p> “這是三個皇子的一致建議?!逼蹩普f,“羅日出兵,奧埃出裝備,特拉出錢?!?p> “……”又是一陣沉默,盧斯克不知道說什么,又過了好久,他說:“這其實就是送死。你不會知道你即將遇到的是什么,真的?!?p> 契科擺了擺手,示意盧斯克繼續(xù)說下去。
“前帝國的開國皇帝庫奇大帝曾經(jīng)在統(tǒng)一西方后不久就發(fā)兵進(jìn)攻極北,意圖一除后患?!北R斯克稍稍頓了一頓。
他繼續(xù)說:“還不是被一盤散沙的極北給打了回來?,F(xiàn)在他們聯(lián)盟了,我們比當(dāng)年弱。”
“你想說,我們是去送死的,這樣的話,是嗎?”契科笑笑,張口道。
“不是嗎?”盧斯克反問道,“你以為我這消失的一年去了哪里!?我是去了極北聯(lián)盟,是極北聯(lián)盟好吧!團(tuán)結(jié)的聯(lián)盟的實力你不可想象,即便聯(lián)盟還是搖籃里面的嬰兒,但這是巨人的嬰兒,我們沒法和他們打!因為我們只是一個將死的老傻子?!?p> “但是,必須要有人去送死?!逼蹩票砬槭掷渚?,又有點無奈。
“可我不希望是你?!彼贡R克說,“因為你是在這全是人渣和空想家的國家唯一的好人和實干家?!?p> “這有什么用呢?皇室、官員不喜歡我,教會也不喜歡我,我的死,是他們都希望看見的,并且是可以利用的?!逼蹩菩α诵Α?p> 盧斯克不說話了。
“可能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還有沒有想說的,都說出來吧,要不然以后沒機(jī)會了?!逼蹩普f。
盧斯克還是不說話,只是緊緊地盯著契科的眼睛。
契科站了起來,身體向前傾,雙手撐著桌面,“那——我走了,永別了,我的朋友,如果我死了,記得去繼承我的遺產(chǎn),幫我照顧一下我的小狗波比。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留戀的了?!?p> 說完,契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館,留下盧斯克一個人坐在原位上發(fā)愣。
…………
皇城的天色已至晚上,天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幾顆星星月亮卻完全看不見。契科并沒有回家,他直接向皇城的貧民窟走去。
貧民窟一如既往的吵鬧。你可以聽見謾罵聲,也可以聽見小孩的哭泣,甚至可以聽見打斗聲和打罵聲。
貧民窟的路污濁不堪。全是泥土、糞便和尿液。在這里住著呢,除了真正的平民以外,還有一些傭兵,落魄的騎士、盜賊以及妓女等下九流的職業(yè)等等。
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破破爛爛的棚戶。但是沒有人會在意這些。畢竟對他們來說,活著就已經(jīng)是一種奢侈的行為了。
而在貧民窟的不遠(yuǎn)處就是皇城的軍營,這里聚集著皇城最精銳的士兵和整個羅日帝國最大的部隊。
契科來到一個低矮的棚戶門外,契科敲了敲門,門開了,這是一個穿著盔甲的落魄騎士。在冰窟里,如果一個騎士脫下它的盔甲,那么等到他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盔甲已經(jīng)沒了,也就是被偷了。
“過得還好吧,德魯?!逼蹩菩α诵?,就當(dāng)打了個招呼。
德魯擠出一個完全不像笑的笑容。德魯說:“還能怎樣,也就那樣吧。我得感謝那個二蠢子把他的老師趕出了皇冠,貶為了最低等的騎士,沒收了全部的財產(chǎn)。當(dāng)然,還好,老子沒有妻子和孩子。要不然都得死?!?p> “德魯這件事就不要提了。我來是想問一下部隊隊的戰(zhàn)備狀況是怎么樣了?”契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p> “還行吧,也就士氣高漲一點,但是士兵全是蠢貨,全跟二皇子這個傻子一個德行?!?p> “怎么說,德魯。”
“契科,實話跟你說吧。這支部隊里的士兵以前基本上全是傭兵,一點紀(jì)律也沒有。而我們真正的精銳就全部死在了內(nèi)戰(zhàn)上,拿去打極北聯(lián)盟,也就是去送死的。”德魯攤了攤手,表情有點無奈又有點嚴(yán)肅。
他繼續(xù)說:“對于他們來說,打仗可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wù),抓極北聯(lián)盟的萬族俘虜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wù)。你也知道這些俘虜在黑市上的價格可不低?!闭f完,德魯不屑地笑了笑。
“那能打的一共有多少呢?”
德魯豎起三根手指,說:“三成?!?p> 這次輪到契科不說話了。
“還有更可笑的。這支部隊的統(tǒng)帥,是雷瓦這個只知道保命逃跑的廢物?!钡卖斦f,“也就是說,作為副帥的你,可能會很心累?!?p> “可起碼他可以強(qiáng)行和所有人五五開,并不完全是廢物?!逼蹩普f。
“呵,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再見吧,畢竟明天就要動了?!钡卖斦f完,朝契科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進(jìn)了小棚戶,一邊關(guān)上了門,一邊說道,“契科,我還是很感謝你的,能讓我死在戰(zhàn)場上,總比死在這個棚戶里強(qiáng)?!?p> 契科沒有說什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后,朝軍營走去。
契科登上軍營的嘹望臺上的守夜的士兵卻在睡覺,契科并沒有叫醒他,只是靜靜地俯視著整個軍營。
夜里的軍營是吵鬧的,士兵們在一起喝酒,打鬧,玩樂,軍營外的妓館里大多都是士兵,真正睡覺的沒有幾個,就好像明天還不要開拔一般。
在契科看來,這些士兵已經(jīng)沒有幾天好活的了。
契科一腳踢醒了守夜的士兵,大嗎了士兵一頓,就回了家。
他撫摸著掛在架子上的盔甲和大劍,眼神中全是期待與無奈。波比靜靜地臥在火爐旁邊的地毯上,契科走過去摸了摸它的頭,波比睜開雙眼斜著看了契科一眼,繼續(xù)睡覺。
契科覺得有點好笑,坐在了皮椅上靜靜地看著火爐里燃燒的火焰。
不知多久,契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