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春節(jié)前能搬進樓房,老唐和麻友們聯(lián)手裝修,她們殫精竭慮,廢寢忘食,好不忙碌。
經(jīng)?;ピL進度,提點子搜集靈感。同時暢想在哪里擺麻將桌。
她規(guī)劃著:“住新房后,我一定在大客廳里玩一次麻將,明亮的大玻璃窗前坐著,一扭頭就能看見樓下的花草,樓下的行人羨慕地望著我”。
想到這里她迫不及待。
她們陸續(xù)竣工,大同小異的風格。
墻上貼的花花綠綠,天棚掛得搖搖晃晃,一切物件都上著套。
四室一廳的大房子,三個臥室朝陽,老唐如此安排:林洋在大廳東邊那個小屋,西邊兩個臥室,婆婆一間,她們夫妻一間,至于陰面那個小屋,被布萊克親手布置成了書房,那就當書房。
她這個家五彩繽紛,琳瑯滿目,她環(huán)顧著,做夢般不真實,可千真萬確的是她的家。
又要搬家,母親什么都不想丟,老太太說:“那個柜子是我結(jié)婚時做的,這么多年柜蓋一直鋪著紙板,柜蓋像新的一樣。那個柜子我?guī)е薄?p> 唐老鴨看著布萊克,他說:“媽,這個柜子真不能帶了,沒地方擺,它太大了”。
母親聽兒子這么說,知道沒希望了,忍痛拾掇柜子里的東西。
唐老鴨趁熱打鐵,說:“舊的統(tǒng)統(tǒng)不要”。
他走到那個箱子前,那個裝滿了他老物件的箱子,他搬著放在了門口,老唐一看那個箱子舊的沒有顏色,他還要帶走,張了張嘴,沒敢說什么。
二黑嗅覺到家里的變化,不安地跟著看這看那,他蹲下身摟著二黑的脖頸說:“咱們搬家嘍!得經(jīng)常給你洗澡啦”。
唐老鴨原打算趁此機會扔掉二黑,得,人家要帶著,還要總給洗澡,她又不敢言語了。
但關(guān)于“燎鍋底”這頓飯,她說話了:“把咱爸咱媽,還有姐妹們,接來唄?也讓他們認認門,大家熱熱鬧鬧吃一頓,開門紅”?
他沒吱聲,她知道又沒戲了,她去麻友家吃“燎鍋底”的飯,也想把麻友們請她家來,但知道,也沒戲。
他們是小年那天搬的,除了那個箱子是大物件,其他的都很輕便,很快就歸置利索了。
老佟家在另一棟,兩室一廳,是蟈蟈借娘家錢買的,指望老佟那個浪子住樓得下輩子。
但選樓層時,老佟說了算,他選了頂層,他振振有詞:“別人在我頭上走來走去,我家多不肅靜啊”
“可是,頂樓冷啊”
“住地房不冷?你凍死啦?都不住頂樓那誰住”?
蟈蟈擰不過他,他樂顛顛選了頂樓。
他家地房沒被征遷,不急著騰房子,所以,他們打算春天過來。
老佟聽說布萊克搬家了,約他出去喝酒,他們在酒館小酌,從中午到夜色蒼茫還沒回來。
老唐佇立在大廳窗前,居高臨下地北望,整個老鎮(zhèn)展現(xiàn)在眼前,一盞盞曾經(jīng)看著輝煌的燈光此時微弱如豆。又遠又小又低。
那些老鎮(zhèn)里的人看向她們樓上的燈光卻是要與星星相連,那群窮鬼肯定羨慕嫉妒恨吧?
老唐抱著膀子感覺,欲與天公試比高。
她輕輕推開她臥室的門,打開燈,哇,好絢麗的臥室?。?p> 色彩斑斕的窗簾像一個花園,姹紫嫣紅的床單鋪在雙人大床上。
兩個紅艷艷的枕頭并排擺放,像并蒂花般令她怦然心動。
結(jié)婚時新房那么寒酸,這炫目的臥室,令她比當新娘還激動,期待。
外面飄起了雪花,稀疏隨意,似乎只是為了打發(fā)夜空的寂寞,有人捶房門。
剛打開,兩個醉鬼跌進來,布萊克和老佟勾肩搭背,不知誰攙扶誰,踉蹌著往客廳里走。
老唐心疼地看了眼凌亂的大腳印,只聽老佟像開會點名似的:“唐鳳枝”!
唐鳳芝本能地想答:到
她改成了高聲“嗯”。
她等著下文,忐忑極了,她怕老佟在喝酒時把她的造謠揭開底,那樣她就沒好了。
她偷眼觀察,老佟沒說,如果說了,她早被扔門外去了。
她安下心來,婆婆走出來,老唐擺擺手,老太太知趣地回臥室了。
老佟往門口走,布萊克要送,老佟擺手制止。
布萊克站在客廳中央揮手告別,老佟離開前也揮著手,好似遠行萬里的樣子,房門一關(guān),老佟下樓去了。
布萊克搖搖晃晃地打量著客廳,老唐不由得一陣歡喜,歷史這么巧合,新婚那夜,他醉了,今晚他又醉了,醉了好!
她蹲下身,給他換鞋,他倒是很配合,她攙扶著他往前走,前面左手邊是臥室,右手邊是書房。
老唐當然往臥室攙扶,在臥室門口,他一手撐著門框,往里看了看,“哈哈哈,這是你的金窩,你喜歡住,住下好啦”!
他轉(zhuǎn)過身,一步跨到書房門前,依然胳膊撐著門框,往里看。
這是他親自設(shè)計的,西墻一個書柜,東墻一張單人床,鋪著簡約的藍格布床單,床腳與墻之間正好擠著那個箱子。
箱子上隨便放點東西,起到了床頭柜的作用。
窗前一張小書桌,面對著天藍色的窗簾。
老唐溫柔地說:“書房有啥看頭?到臥室去吧”!
他卻往里走,反身要關(guān)門,她擠了進來,走到小床邊,他咕咚往下一躺,兩個大腳丫子岔開一伸,要睡去。
老唐心里一撲騰:他難道要住在書房嗎?
真的要住書房嗎?
她好像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四室,原來是要與她徹底斷聯(lián)!
那怎么可以?
酒后亂性,她就要讓他亂。
她把書房門一關(guān),在他身邊擠著躺下來,也許她的氣味太有標志性,他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了她。
酒醉醒了不少,怎么趕走這個討厭的女人呢?讓她死了這條心?
老唐,你可知將計就計?
趁著半醉半醒間,他正好不吐不快。
他一頭躺了下來,閉著眼睛,迷離著說:“我愛你!……我愛你!”
老唐初聽一愣,繼而好甜,突然警覺,她坐了起來。
“我愛你!”
他反復這句話。
“你愛誰?你愛唐鳳枝嗎”?
“什么時候你都是我的!我的!”
不必問了,肯定不是她唐鳳枝。
但是,她想知道那又是誰?雖然猜到了,還想確認,這對自己太殘酷,但她變態(tài)了。
顫微微的,陰森森的,她問:“你愛章紅梅嗎”?
他笑了:“我告訴你,她在哪”!
老唐只得俯身過去,他拍拍心臟處,“哈哈哈,我把她藏這兒了”!
“我愛你”!他又拍了拍心臟,像溫柔地拍著所愛。
老唐崩潰了,她控制不住地想歇斯底里,痛快地尖叫:“她到底是誰”?
但,樓上樓下再不是平房了,她住著這么漂亮的樓房不能被人笑話,她忍住了。
卻要把自己往死里擠,她問:“你為什么娶我”?
“除了她,娶誰都一樣!我媽要孫子,我完成任務了,謝謝你,你也完成任務啦,哈哈哈”!
從他嘴里難得聽到謝謝,卻是因為這個,她咬牙切齒:“你真不是人”
還是不死心,吶喊:“我是實心實意愛你啊”!
“你愛過嗎?懂愛嗎?去吧,喜歡你的金窩,住去吧”!
她感覺到了,他句句扎她心,句句是實言,根本不是醉話,借著酒醉而已,不說出來,他也憋挺!
她連滾帶爬地出了書房,把臥室門一關(guān),那些大紅大綠,花團錦簇,將她包圍,那張大床又寬又大,嘲笑著她,她失神地叨咕著:“她哪里好啊”?
喬遷之喜變成灼心之殤,但老唐就是老唐,她的求生技能像壁虎,斷尾巴還能再生。
經(jīng)過一夜的調(diào)整,老唐決定,即使把牙打碎了混著血咽下去,也要保住她擁有的。
他曾經(jīng)警告她:要么忍,要么滾!
這六字真訣是她獲得幸福的口訣,沒有這口訣,今天能住上樓?
好不容易住上的樓,攆走我?沒門!
他果然住在書房,不踏她臥室半步,不與她同處一室,他感覺心那么亮堂寬敞。
她忍了,住在她的“金窩”里。
他們互不干擾。
老百姓的大年到了,春晚聯(lián)歡時,家家戶戶傳出這首歌,《相約九八》
相約在甜美的春風里
相約那永遠的青春年華
心相約心相約
相約一年又一年
無論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