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門外的長椅上,分散地坐著這幾個人:二姐,云飛和布萊克。
再沒別人,這種地方患者不多。
布萊克跟進來時,分明看見這是一家心理醫(yī)院,這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精神病醫(yī)院。
他的心痛極了。
他的紅梅怎么可以來這種地方?
他的頭向地面垂著,沉沉的抬不起。
你從來沒生這么大的氣,我不知道你氣病了!
是我害了你!
那一針扎在你身上,我的心疼碎了!
你快點醒過來??!
醒過來罵我打我。
我們和好的方式都是這樣的啊,你在我懷里一頓作,我只要耐心地哄著,讓著,解開誤會,你把氣撒光,我緊緊抱著你不松手,你往我懷里一扎,那就是好了!
你再給我這個機會吧,求你!
求你了,紅梅,我們熬出頭了,我們很快能結婚了。
他心里無聲地吶喊,里面的她聽不見。
長椅上這三個人都是最愛她的人,各懷心事。
二姐的手機響了,她說了幾句掛斷,繼續(xù)默然不語。
她一直沒和布萊克交流,對他視而不見。
云飛突然間長大的樣子,親爸給他的心里陰影讓他又領會了聚散無常。
走廊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微胖女人氣喘吁吁走過來。
布萊克站起身,小心地叫了聲:大姐!
來的是大姐,她瞥了他一眼,問二姐:“醫(yī)生咋說?這回能不能就過不來了”?
二姐憂心忡忡地說:“看吧,看醒來啥樣,過來就萬事大吉,過不來那就是個瘋子了”。
大姐眼睛紅紅的,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怎么可以瘋瘋癲癲的?
我好好的妹妹憑什么這樣?。?p> 她一步跨到布萊克面前,二話不說,掄起胳膊朝他臉上扇來,他本能的躲,躲到一半停下了,讓自己的臉實實在在挨上那一記響亮耳光。
他不再動,又挨了幾下,這些都是他應得的。
二姐把大姐推開。
大姐控制不住地大聲說:“你那老婆呢?她那老B我給她撕碎了,太欺負人了,我妹妹太老實,換做我,早把你們不要臉的兩口子打老實了。
從現在開始,你在我妹妹面前消失,你不是跑了嗎?拖家?guī)Э谂芰耍空τ炙阑貋恚?p> 她剛消停你又來招惹?你安什么心?存心讓她不好???”
大姐又要上前,二姐一句話制止了:“別讓紅梅聽見”。
大姐憤憤地坐在長椅那頭,雙手按著背包生氣,繼而以手掩面啜泣。
診室的門依然靜悄悄,她肩頭挨的那針鎮(zhèn)定藥還在麻痹著她,麻痹著她的恐懼,她的痛,她的悲。
醒來會是什么樣子呢?
好害怕突然傳出尖叫,那就真的毀滅了。
下午兩點多,大姐回去了,攤床離不開人。
又是他們三個守候。
坐在長椅上默不作聲。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急診室的門開了,三個人站起來,無聲地期待著。
“她醒了,但誰也別進”!
護士看看三個人嚴厲地制止著,往護士站去了。
二姐小心翼翼地趴著門縫往里看,露出微笑,對云飛小聲說:“看天棚發(fā)呆呢”。
二姐不知是感覺輕松一點還是安慰孩子,她才露出笑容。
他在身后多么想看一眼!
但煎熬著,怕再惹起意外。
一直對他視而不見的二姐突然說:“你過來一下”。
他們遠離云飛,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
“你們斷了吧!干干凈凈地斷,不再見面,不再聯(lián)系”!
二姐簡潔地說,禮貌威嚴。
這幾天他經歷了太多晴天霹靂,這個最難以接受。
面對二姐,他覺得比大姐好溝通,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二姐,她平靜下來時,我能哄好她!讓我哄她,她會好的,她就是太生氣了,看不見我她會更難過!她這樣我怎能離開她?”
他急切地表達。
“她不是孤兒,有我們,這個你放心”,這句話好霸氣。
二姐繼續(xù)說:“自從你離開后,她的狀態(tài)一直很壞,半夜驚叫,鄰居總能聽見,半夜一個人穿著薄睡衣跑外面坐著,
在醫(yī)院砸壞醫(yī)生的魚缸,她一直在吃藥控制,這幾天平靜多了,可是你又回來刺激她”!
她果然過的不好,沒想到這么不好!
二姐不想和他多費口舌。
“跟我來”!
她在前頭走,他木然跟著。
他們來到醫(yī)生辦公室。
二姐客氣地詢問:“章紅梅這種情況有多重”?
醫(yī)生耐心地答:“不能再受刺激,反復刺激會越來越重,初級階段尤其不被重視,到后來不可挽回。
離開引起受刺激的人和環(huán)境。
家人多關心,只能這樣,不能依賴藥物,她那么年輕,吃久了就廢了,傻呵呵的怎么教學?
你不是說你妹妹是老師嗎?
但現階段必須依賴藥物,家人正確對待吧,我們以為的小事對她們就是過不去的坎兒,要不怎么說叫病態(tài)呢”?
“好,謝謝老師”!
走出醫(yī)生辦公室,二姐看著他不再說話。
你沒聽見嗎?
是我不讓你們見面嗎?
醫(yī)生的話你當耳旁風嗎?
你拿我妹妹的命當兒戲嗎?
他的眼淚刷地流下來。
男人淚腺不像女人發(fā)達,熱淚滾滾是動了心,動了情。
他獨自往剛才那個窗前走去,撐著窗臺默默地看著外面。
沉默的背影承載著無盡的悲傷。
二姐無奈地嘆口氣。
妹妹不能做出任何決定,她作為姐姐豈能袖手旁觀?
斷了,不再見,是最理智的抉擇。
否則,妹妹就真的毀了!
二姐和云飛被允許進去,她們在里面陪她。
布萊克趴門縫看,視線被擋住了,直到二姐出來時,他請求:“讓我再看看她”!
二姐點點頭。
把她病床前的簾子拉開,讓云飛閃開,逗她把臉轉過來。
他偷偷地看見了。
看見她平靜的沉默著,眼神愣愣的,但恐懼消失了。
似乎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后很疲倦,她呆呆地盯著門。
在期盼誰出現嗎?
他淚眼朦朧地凝視她,親愛的,你是在等我嗎?
別怪我,我就在門外,但我不能進去看你!
就讓我這樣看著你吧!
因為愛你,我不能再見你,只有不再見你,才是愛你!
我永遠等著你,當你想起我的時候,想見我的時候,只要輕輕呼喚,我就回來了。
親愛的人啊!
我走了,你要……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我不在身邊的日子,你要快樂!
他啜泣出聲,二姐回頭望了眼門,把簾子慢慢拉合上,只見一片薄簾輕搖,再也看不見她了。
二姐出來了,往外走了幾步,對他輕聲說:“把你的東西拾掇好,都帶走吧,留下來惹她難過。
你們那個房子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你出了很多財力,這個我知道。如果你對這個有異議,隨時找我,我和你處理”!
他搖搖頭,不再說什么,沿著走廊一步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