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靈來到凌煊的車里，他遞給了她一個面包和一盒牛奶。
她有氣無力地說：“謝謝，吃不下，送我回家吧！”
凌煊趕緊發(fā)動車子，朝她家所在的地方駛?cè)ァ?p> 這一路，雪靈一直昏昏欲睡，但看得出來她在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睡著。
凌煊忍住想跟她聊點什么的想法，案子結(jié)束了，像她說的繼續(xù)兩個人平行的生活吧。既然自己如此不受歡迎，沒有必要糾結(jié)于過去的想法。
雪靈居住的地方在荒郊野外的鄉(xiāng)村自建小區(qū)，都是連排的三層小樓，每棟樓原本是一家，但雪靈住的那棟都出租了，每層一戶，她住在頂層，采光很好，樓的南北兩側(cè)都有露天的大陽臺，方便她曬太陽看風(fēng)景。
小區(qū)綠化挺好，一樓都帶著小院，只是沒有物業(yè)，門口一個簡陋的保安亭，連點燈光都沒有，小區(qū)開放式結(jié)構(gòu)，凌煊直接把車子開到她家的樓下。
雪靈下了車眼睛幾乎閉上了，邊在包包里尋找鑰匙邊懶洋洋說著：“謝謝?！?p> 凌煊靜靜在車里注視著她順著小樓側(cè)面的開放式樓梯上到三樓進了房門，等著她點開燈，可是等了十分鐘燈都沒有打開，她可能太累了，沒有開燈就換下衣服直接睡了？不會沖沖涼什么的？
關(guān)我什么事？
他調(diào)轉(zhuǎn)車頭，最后掃視了一下這個地方，離開了這里。
回來的路上，他注意到一個路牌上指示著附近有墓園，他往那邊遠遠看了看，通往墓園的那條小路上幾乎沒什么燈光，他收回了視線。
看了看車子操控屏上的時間已經(jīng)凌晨3點了，他的困勁過去了，今天是周日，他再寫一份案件的犯罪心理分析報告就完結(jié)了，周一還可以串休一天，真好。
回到家里，他慢悠悠沖了個澡，全程閉著眼睛回憶從昨天下午到現(xiàn)在的點點滴滴，雪靈的各種表情都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被人強行抱著時的煩躁情緒，見到他時的審視目光，找到女孩時的憤怒，面對審訊時的冷靜，還有一點小邪惡。她比小時候開朗了。
她在刻意與他拉開心理上的距離，并不想掩飾，不希望再次相遇的他介入自己的生活。
他想到也許當(dāng)年就不該有那么多的好奇心去招惹她，真是自找麻煩。那時候也是太想出成績了，花費了大量時間想辦法接觸她、了解她，最后終于得出了令人震驚的結(jié)論，結(jié)果周老師幾句話讓他如夢方醒。
周老師說：“小凌，研究成果固然重要，對你的未來也很有幫助，但是這份論文一旦發(fā)表，你有沒有想過，毀的就是那個孩子的一生，人們會怎么想她，怎么看她，還有蜂擁而至的一切，她將來會生存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之中？我勸你還是慎重考慮?！?p> 糾結(jié)了幾天之后，他更改了論文議題，將那份“超感女孩”的一切都束之高閣。
吹干頭發(fā)，換上干凈舒適的家居服，他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躺了半個小時毫無睡意，他又起身去書房扭開臺燈，從書架上找出那個舊筆記翻開，厚厚的本子快記滿了，而這已經(jīng)是第三本了，有觀察記錄，有分析，有注釋，有新聞?wù)?，翻到最后還寫著“待續(xù)……”
他拿起筆將“待續(xù)”兩個字緩緩劃掉，然后呆呆地坐著，心里好像空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拿出一個全新的筆記翻開，在扉頁上記下了他們重逢的日期。寫完輕輕嘆了口氣，他覺得這意外的相遇對他來說如“墨菲定律”一般，必然會對他產(chǎn)生了可能改變未來的影響。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越是有阻力有難度的事情對他來說越具有吸引力。即使他們沒有相遇，他相信當(dāng)時機成熟時，他也會去制造這個相遇。他太想了解她的一切，就好比他曾經(jīng)觀察和研究過一顆小苗的成長，多年不見，很想知道它長成了什么樣，它會不會像自己預(yù)測的那樣成長，如果它長歪了，那自己就不能坐視不管。
翻開本子的第一頁，他首先寫上了“方錦書”然后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放下筆，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子，外面清新涼爽的海風(fēng)涌進來，夾雜著咸腥的味道，他想著她會不會聞到他身上的海風(fēng)氣息，進而推測到他住在海邊？
不可能！她對不感興趣的一切會自動屏蔽掉……
太陽正緩緩升起，新的一天早就開始了，在他不知不覺的情況下。
他覺得很不公平，她總是能看透他，也不屑于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可他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她，在他們之間橫亙著一條巨大的鴻溝，無法逾越。
他決定從方錦書開始，尋找他想要的答案。
打開電腦，他開始搜索與方錦書有關(guān)的一切。
吃過早餐后，他收到江葉問的短信，催他趕緊把報告弄完傳給他。他便開始將這幾天的歷程整理出來，關(guān)于雪靈的部分，他只把合情合理的部分展示出來，他深知有些東西不能按部就班的擺出來，那樣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信。雪靈的特殊性他相信這個世界除了周老師和她本人以及她媽媽以外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再進一步說，有些事情可能連她本人也不知道，但是他卻很清楚……
忙完工作，他下午開車去了方錦書的畫室。
畫室里人還挺多，展出的畫很多已經(jīng)被賣出了，方錦書沒在展廳里，他決定看看哪些是方錦書的作品。
方錦書的作品多數(shù)是風(fēng)景畫，畫面看上去清新之中總有一種熱烈呼之欲出，還挺符合他的氣質(zhì)?？粗粗幸环鶚嗣鞣琴u品的畫吸引了他，那副畫與他其他的風(fēng)格太過迥異，沒法不引起他的注意。
畫面上的視角是一個處于深淵中向上仰視的角度，有一束光穿透了黑暗射下來，光束里的顏色即豐富又協(xié)調(diào)，看上去神秘美麗，如夢似幻。
這樣的角度，這樣的心情，他看著看著出神了。
方錦書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笑著說：“是來還我名單的嗎？昨天你走的太急了，其實不用還的，我這有電子版?！?p> 他帶凌煊穿過花園來到自己的辦公室，給他拿了一罐冰飲。
凌煊拿出名單遞給他說：“謝謝你了，那幅畫恐怕得暫時得扣下了?！?p> 說著他打量著辦公室，透過窗子看周圍的環(huán)境，方錦書是一個做事有條理的人，還比較細心。但是辦公室里好像缺少一樣?xùn)|西，按照他的性格沒有與千雪靈的合影有點奇怪。實在看不出與她有關(guān)的任何一點元素，這不像是一個對她表現(xiàn)出那么癡迷的人。
不對，他應(yīng)該有一整間屋子里都是有關(guān)千雪靈的物品，他推測著，那里只是屬于他的私人領(lǐng)地，不會與任何人分享，這樣才符合他的個性。
方錦書看到他在打量著自己的辦公室，露出一個淺笑，貌似隨口一問：“你跟我女朋友是怎么認識的？”
這就成了他女朋友了？凌煊覺得好笑，回過頭來對著他說：“也不算認識?！?p> 他不愿過多透露他們之間的事情。
“我還是直說吧，”方錦書語氣強硬了起來，不裝客套了，目光凌厲霸道，一點不像在雪靈面前的表現(xiàn)出的溫柔，“不管你們以前有什么接觸，離我們遠點，以后不要再找機會跟她見面了！”
凌煊當(dāng)場就被他的話逗笑了，年輕真好，對女孩子真是充滿了斗志，但他還是嚴肅認真地說：“我看你是誤會了，我沒有要妨礙你們的意思，也沒有故意找機會跟千雪靈見面，我看故意找機會的另有其人吧?”
方錦書迎著他的目光直白又肆無忌憚：“對，我是故意找機會見她！你知道就好，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自找麻煩。雪靈不是你能招惹的女人?！?p> 凌煊壓著心里的火說：“其實你如果冷靜點就會發(fā)現(xiàn)，千雪靈跟你之間主動權(quán)一直掌握在她手里，有沒有別人介入根本不是問題。”
“主動權(quán)？”方錦書不屑地笑笑不以為然。
“我沒有必要跟你多說，”他又沉下臉說，“我之所以提醒你是為了你好，別總多管閑事，那身制服也不能24小時保護你，還是多關(guān)注你份內(nèi)的事兒吧！”
這已經(jīng)是赤裸裸的威脅了，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面，凌煊不得不重新審視面前這個滿懷敵意的男人，看上去瘦削的身材讓他忽略了在那衣服下面隱藏的肌肉。
凌煊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那就謝謝關(guān)心了！對了，我很好奇，剛剛看到那幅“一束光”的畫創(chuàng)作思路是怎樣的能跟我分享一下嗎？”
方錦書覺得他轉(zhuǎn)移話題就是心里有鬼，但他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也沒辦法逼著他表態(tài)不去招惹雪靈，只好做罷。
本來他無意再聊下去，但凌煊提到的畫讓他有了表達的欲望，他想了想說：“那張畫是雪靈帶給我的感覺，她就像射向黑暗中的一束光……”
“看不出來，你生活哪里黑暗了？我倒覺得你生活中充滿了陽光啊，做的工作也是自己喜歡的，僅憑這一點就令很多人羨慕了?！?p> 方錦書不以為然地看向窗外說：“生活在陽光底下，可心里的黑暗誰能看得到呢？你是這方面專家，肯定遇到不少這種人吧，我雖然沒有做過違法的事，但是有時候真切的覺得守法與違法只是一瞬間的事。雪靈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想我會守住一個底線吧，無論心里再陰暗，只要有那束光，就會有希望。這就是創(chuàng)作的思路，你明白了嗎？她對我來說就是那束光！”
凌煊想到他對雪靈做的那些黏黏糊糊的事情，又是抱住又是強吻的，不斷的試探，還真沒看出來底線在哪，也許被雪靈教訓(xùn)了也就有了底線。
他忍受著對他的反感，不得不與他繼續(xù)打交道。
“你可能不知道，千雪靈昨天幫我們找到了一個失聯(lián)的女孩，就憑昨天那幅畫?！?p> “??？！”方錦書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