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林易安的隨筆。
一
已至寒露。太陽一日比一日落得早，寒氣一夜比一夜凝得重。
竹簟已不能再鋪著了，也不能光溜溜身子吹著風扇入睡，甚至還得披著薄被?，F(xiàn)在的天氣就像是玻璃彈珠，丟在地上，跳來跳去，清早和深夜會冷，而大白天的又熱得想吹著風扇吃冰激凌，最好還有一大塊的冰鎮(zhèn)西瓜。
媽媽催他都會睡覺兩三次了，可葵還是倚在窗沿上，掙得窗簾繃繃緊，他光著腳丫，一只腳搭在窗臺上，一只腳點著木地板，看著窗外?？矚g這樣呆著，想些光怪陸離的事情，他覺得念頭是最神奇的了，媽媽不讓他做的事情他在腦袋里都能做：一會一跳就蹦到云彩上去，一會又一下子從云彩上跳下來，猛一扎身子就投進海里去了。抱著鯊魚的鰭去海底網水母，鉆進大山洞里找妖精。
屋外的矮林籠著濃白濃白的煙氣，和天空中的白霧抱在一起，月光暈開半壁的乳白色，散著朦朧朧的亮光。矮林間枝葉的影子撲朔迷蒙，黑色的影子涂畫成奇怪的形狀，有的像野獸，有的像《山海經》里說的妖怪，還有的什么也不像，大片大片的黑堆疊著，看久了就覺得在最暗的地方，一絲光也滲不到的地方，有一雙隱藏著的眼睛。可揉揉眼睛再看過去卻什么也沒有了。
“葵，再不媽媽的聽話乖乖睡覺，山猴子就來抓你了！”媽媽壓低著嗓子故作神秘地說。
葵一點也不怕，他已經七歲了，早就聽膩了媽媽在他三歲時就開始作弄他的謊話?！澳睦镉凶バ『⒌纳胶镒?，我等了它們那么久，可從來就沒有出現(xiàn)過。媽媽真是個騙小孩子的大壞蛋?！?p> 葵這樣想著，可還是從窗臺上跳下來，光腳踩著木地板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媽媽正在收拾葵櫥柜里的衣服，把葵夏天的衣服洗好曬干了，整齊疊在櫥柜里，然后再把葵秋天的衣服找出來，拍打拍打掛在陽臺上，等明天太陽出來了就好好地曬曬。媽媽知道，秋氣會在一夜間侵襲過來，郁青郁青的草會在一夜間枯黃消瘦?？麖男【褪萑醵嗖?，春秋換季時最容易感冒，提前準備換季衣服是必須要做好的事。
葵走過來，在自己的房間里看到了媽媽。他很生氣，門上醒目顯眼的“非請勿入”的標示沒有丁點效力，媽媽還是想進自己的房間就進來，根本就是選擇性失明并且失聰——他已經抗議了不是一次兩次，起碼有十次八次。
葵氣悶悶地沖到媽媽身后，暗自清了清嗓子，準備用出最大力氣，以海嘯般地威勢抗議媽媽的“可恨”行徑。他覺得聲音越大，自己的抗議就越有效果，雖然他以前也是這樣想并這樣做的。
葵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抗議每每以自己的慘敗告終，媽媽每次都是“好好好，我錯了，我記住了”，然后轉身就又“闖”入自己的房間。這是選擇性失憶！他頓時覺得有氣無力，沒有了再抗議的心思。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就這樣還未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葵躺在床上，他看了看墻上的鐘表，指針走向了“十”，柔軟的褥被在他的身下，溫暖舒服，洗過澡的身體放松倦懶，昏黃的燈光和窗外的黑夜也增添了他的睡意，眼前的世界一點點模糊，逐漸墜向無底的黑暗，那里有微光閃爍，好像有片靜寂浩瀚的星空。
葵要睡著了，可他的念頭卻如流水一般流出了房間，隨著窗外濃白的煙氣飄蕩，他感覺自己像蓬松的絲線，向著矮林間茂盛枝葉的黑影中流去，流向矮林深處，流向四面八方，他想到了深林中棲息的猛獸，想到《山海經》書上畫的奇異的妖怪，想到前兩天在矮林中發(fā)現(xiàn)那個溫暖的深潭。他猛地醒過來。
“媽媽，你說我前兩天發(fā)現(xiàn)的那個神秘的，潭水很溫暖的那個地方是“溫泉”，為什么“溫泉”的水就一直會是溫暖的呢？熱水放在杯子里就會變涼，那個深坑不就像個杯子一樣，為什么里面的水會一直都很溫暖呢？”
葵忍不住爬起來問，前兩天發(fā)現(xiàn)這個神秘的潭水的時候他很興奮的告訴媽媽，他們剛搬到的這個地方竟然有這樣神秘罕見的事物，可媽媽卻一點也不驚訝?？僧斔穯枊寢尀槭裁础皽厝袄锏乃菧嘏模瑡寢寘s含混地說”這是科學現(xiàn)象，解釋起來很麻煩，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葵才不信媽媽的話，媽媽還說山猴子會來抓不聽話的小孩呢，可他從來也沒見過山猴子，葵覺得那個神秘的潭子一定有什么秘密，可媽媽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說?！皨寢屢欢ㄖ佬┦裁矗遣幌胱屛抑??！笨@樣想著。
葵忍不住又問了出來，可媽媽還是那句話，“等你長大了就會知道了，快睡覺！”
葵一點也不想睡了，現(xiàn)在他滿腦子里都是那汪神秘的潭水，他聽媽媽講過有著奇怪的“五柳”名字的老爺爺寫過一篇故事叫《桃花源記》，在山谷狹小隱秘的山峰中隱藏著一個神秘的村子，但是現(xiàn)在卻再也找不到了，他還聽媽媽講過海底的亞特蘭蒂斯的故事，那里生活著有著美麗尾巴的人魚，多么神秘又美麗的種族啊，他真想親眼見見。
葵想著那個神秘的有著溫暖潭水的潭子，潭水清澈卻深不見底，不時有水泡從水潭深處冒上來，然后只聽輕微的“咕“的一聲就脹開了。潭面上的霧氣終日不散，讓人不能看見這汪潭的全部面貌。
潭子在矮林的中央，葵在林中探索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它。潭邊的石頭都受了潭水的暖氣侵染，溫潤如玉，只是并不像玉那般透明。潭子里是有魚的，葵更覺得潭子是神秘的了，那么溫暖的水中怎么會有魚游來游去呢？一定是有神奇的種族藏在里面，深不可見的潭底一定有一個入口，通向那個生活著神秘種族的世界，就像亞特蘭蒂斯那樣。
夜愈發(fā)深了，乳白色的月光被囚在天空的白霧之中，照不明亮，向窗外望去，矮林已是一片漆黑，什么影子都沒有，它們都融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了。
葵沒有一點睡意。媽媽已經去睡了，林中的鳥和家里的貓咪也都睡去，秋氣漸重，原本在夏夜中聒噪的鳴蟲都已消匿了聲息。世界就像“噗通”一聲掉進了湖里，所有的聲音都被湖水吞了進去，安靜極了。
葵穿上襪子，披上了一件秋衫，鞋子被他ling在手里，他害怕在屋里面穿上鞋子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的聲音會吵醒爸爸媽媽。他走出了屋門，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沒有告訴爸爸媽媽，在闃靜無人的深夜獨自出行。
二
外面的世界在深夜中完全是另一副樣子，所有的事物都變得陌生起來，好像在深夜中才是它們原本的樣子，白日中的模樣是它們的完美偽裝，如同變色龍?；璋档穆窡糇尶矍暗囊磺卸寄：幻?，它們隱在蒙光迷影當中若隱若現(xiàn)，平日見慣的大石頭都仿佛吸收了乳白的月光，變成了盤踞不動的妖精，他走在鵝卵石鋪成了窄徑上，彎彎曲曲，延伸到矮林的入口，他向著矮林眺望，“真像一只大青蛙”，葵想著。
有微風吹過，葵緊了緊秋衫，他有點感受到了秋寒。天上的云霧散開些，乳白色的月光再次潺流下瀉，又能見到矮林中蕪密的枝葉錯落涂抹成的影子了。
被云霧囚禁的月悄悄探出半張臉，依約看得見桂樹的枝干，蛤蟆和兔子卻依舊模糊。但這已經讓葵安心了許多，他閉縮的瘦弱的肩膀也舒張開，稚嫩的臉龐在流光的照映下泛起瑩白，像羊脂玉在燈下映出的顏色。月亮總讓人感到莫名的心安，一直都是這樣。
他沿著窄徑走到了矮林的入口，道路至此到了盡頭。這里的枝葉茂密，土壤上堆覆著松軟的落葉。樹是很神奇的種族，它們除了土壤、陽光和水之外，還用自己的身體供養(yǎng)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生命延續(xù)自己的生命，大自然的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的法則在它們的生命活力中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它們吸收二氧化碳，并吐出氧氣，改善我們以及其他動物的生存環(huán)境，人類也要依賴著樹存活。
這里以前許是經常有人來的，葵依稀從土地的高低痕跡中辨認出腳下的泥徑，可能是因為夏日矮林的枝葉恣意生長，將矮林的入口封得小小的——葵都要探下身子才能進去，才荒少了人跡吧。
前不久下過一場大雨，泥地松軟，但是還好有落葉覆在上面，葵的腳并不會陷進去，也不會沾上太多泥土，他喜歡踩在這種松軟的泥地上，就像是乘著云飛行。
又有浸著秋寒的微風吹過，云霧吹開，晚月又亮了些。林中的枝葉影影綽綽，靜謐無言，印在泥地和枝干上的光影是自然的鬼斧神工，像梵高的油彩畫，只是少了那些顏色。可葵的心思并不在它們這兒。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害怕了，他離著溫暖的潭水越來越近，恍惚間都覺得聞到了空氣中溫暖水汽有甜絲絲的味道，他越發(fā)篤定潭底一定是有個神秘的世界，就像是亞特蘭蒂斯，或者是桃花源。
“在那個世界，他們會不會生長著斑斕的鱗片，在太陽照耀下閃映出奇幻的光彩，或者渾身毛茸茸的，也許要向棕熊那樣窩在樹洞里度過一整個冬天，或許有生長著蒼青色翅膀的鯨魚載他們去旅行?！?p> 葵胡亂地想，腦海里浮現(xiàn)大大小小的散發(fā)溫和光芒的泡泡，每一個泡泡里面都有一個葵想象出來的神秘潭底世界。他想著想著，就來到了潭邊。
乳白色的月輝和神秘潭水蒸騰出的煙氣交融在了一起，岸邊嶙峋怪狀的巖石也涂抹了這種顏色，變得晶瑩潤亮起來，葵坐到巖石上，脫下鞋子，把腳丫伸進了水潭。巖石也是溫暖的，侵入到葵皮膚里的清冷清冷的，秋天的寒氣被溫暖的潭水一下子驅散了，葵禁不住打了個阿嚏，從腳底上涌出一股暖氣，將身體中的秋寒都驅趕了出來。
葵愈發(fā)堅信：只有下面有一個神秘的世界，這汪看不見邊際也看不見水底的潭水才這么不可思議。
“如果啾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這樣有趣的地方，她一定會央求我?guī)齺硗娴?，得和她要點什么，不如就讓她幫我寫一學期作業(yè)好了，還要她給我?guī)浅裕蚁冉o她探探路，不然她肯定嘲笑我不敢一個人先下潭去看看，她總喜歡嘲笑我，真討厭?！笨俗约阂部傁矚g捉弄啾，他們兩個好像是天生的冤家，湊在一塊就鬧個不停，葵恨她恨得牙根癢癢，每次葵去捉弄啾，可每次葵都被啾捉弄回來。盡管如此，葵還是喜歡捉弄啾，他覺得和啾在一塊玩心里很舒服，像是在吃糖?！班笨赡芤策@樣想吧，那次說到升初中可能不去一個學校的時候，啾哭來著?！?p> 他把手撐起來，整個身子向下探去，又猛地縮了回來。
葵回頭看去，霧氣彌漫，林間繁蕪的枝葉蔭出大塊大塊的陰影。泥徑被枯葉覆蓋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只有眼前彌漫的煙氣和遠處像是藏著野獸的黑暗?？氲搅藡寢?，他有些難以做決定。腳丫撲騰起水花，陣陣波紋向四方蕩開，在遠處凝成了一條白線。
凝視冒著白氣的水面，葵看見幾條花紋斑斕的魚在水深處游弋，看不清遠處的深水的潭底，有霧氣籠罩著，可近處直視無礙，葵看到淺水的白沙，他挽起褲腿，把腳丫往下探了探，潭底的白沙很柔軟，但是只包裹著腳踝那里就不往下陷了?？哪抗庋刂鴾\水的白沙往遠處深水里眺去。波紋粼粼，隱隱約約只見白沙往著深水的潭底延展著，就像是通往潭底世界的沙路。
“如果讓媽媽知道我偷偷跑去潭底世界去，媽媽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可如果不讓媽媽知道，悄悄過去，悄悄回來。等到和那個世界的小伙伴玩熟了，再給媽媽帶點潭底世界的好吃的，媽媽最喜歡吃好吃的甜點了。等到那時候再說給媽媽，媽媽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打我了。”葵很得意，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完美無缺，他甚至有些驚奇，原來自己已經這么聰明了，一定可以騙過媽媽。
“葵————你在哪？
“葵————你在哪？快回來！”
葵突然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他嚇出了汗珠，媽媽發(fā)現(xiàn)他偷跑了出來，還找到了林子里。已經不容多想，葵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已被怕媽媽發(fā)現(xiàn)的恐懼驅散得一干二凈。而對神秘潭底世界的想象又讓他心動不已：長著魚腦袋的飛鳥，結著巧克力蛋糕的果樹，住在花瓣里的小姑娘，興許會見到有龍王居住的水晶宮，還有碩大瑩潤，照亮水底的夜明珠……
就像《西游記》里說的那樣的水晶宮，說不定就在這神秘的潭子里面，我也想和龍王要個千變萬化的如意寶貝，說不定還能打聽到齊天大圣在哪里呢！這樣媽媽就再也不會說書里的故事都是假的這種話！
三
葵跳在潭邊的白沙上，衣服被潭水打濕，但并不覺得寒冷。他試探著向前走，波紋顫抖，看不清水下的路，但葵走得很穩(wěn)，腳踩著白沙向前走。
葵安下心來，慢慢向潭水深處走去。他聽見遠處的聲音忽然近了許多，好像翩飛而至的鳥那般就到了近前，葵開始緊張起來，想要快走幾步。
“再走走差不多就會見到神秘潭底的入口了，我快一點不能讓媽媽發(fā)現(xiàn)。”
這是葵第一次下水，人總是在犯錯之后才知道當初的想法是多么地想當然。
淺水的白沙仿佛被一柄巨斧截斷，裸露的巖石垂直地往下延展而去，在淺水區(qū)和深水區(qū)間有三四米的落差?？蛇@些葵都是后來才知道。無論是潭面彌漫的霧氣還是身子走動激起的波紋都沒有讓他發(fā)現(xiàn)襲來的危險——生命即將展現(xiàn)它原本的脆弱。
葵只知道他突然踩空，一頭栽進了水里，溫暖的潭水像密不透風的布。他只能看見水泡往上涌動，而他往下墜去，潭面上有發(fā)亮的光芒，他想那是月亮。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在水中擺動，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氣。
他想到了媽媽爸爸，還有和他吵嘴的啾。
或許潛在水里特別讓人發(fā)困，葵只想合上眼睛美美的睡一覺，這里很安靜，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很溫暖，不必擔心會著涼。他想合上眼睛，就像是關上一扇門，他想睡去，或許這樣就能進入潭底神秘的世界。
他睡著了。
四
午后的陽光在窗簾上映出淺橘黃的光，灑在葵的臉上。他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衣服，旁邊擺著果籃，那里面有他最愛吃的火龍果。
葵醒了過來，媽媽在他的床邊睡著了，葵到底是沒有見到那個神秘的潭底世界，他不知道媽媽怎么把他從水里救出來的，明明媽媽也是個旱鴨子?？蓩寢屵€是做到了。
他不想再去那個神秘的海底世界了，無論那里是亞特蘭蒂斯，還是桃花源，就算是龍王的水晶宮他也不想再去了，他才知道原來探險有時候也不是那么有趣的事情。
他抱住媽媽，像一個嬰兒。淺橘黃色的天光曬在他的背上，像潭水那般溫暖。
“媽媽雖然是騙小孩子的大壞蛋，還選擇性失憶、失明、失聰，可媽媽就是媽媽。就算給我會飛的筋斗云，可以畫出金山銀山的神筆我也不去那個神秘的潭子了。媽媽說了，這是科學現(xiàn)象?？茖W現(xiàn)象是什么呢？是像日食、月食那樣的東西，還是冰雹和暴雪呢？”
葵想著，他想起來什么聲音也聽不見的潭水里映著晚月的清光，波光粼粼，如閃爍的繁星，那樣地美麗，美麗得讓人害怕。
“看來美麗的東西都很可怕，越美麗說不定就越可怕，要是啾穿著好看的衣服的時候我還是離她遠一點吧！”
葵抱著媽媽，深吸了一口氣，有著媽媽熟悉的味道，還能聽見媽媽平穩(wěn)的呼吸聲，把耳朵貼在媽媽背上可以聽見她的心跳。
他小心切開火龍果，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給了媽媽。紫紅的瓤鑲嵌著黝黑的籽，咬一口就滲出甜絲絲的果汁。
“火龍果還是這么好吃呀！”
葵看了看窗外，太陽已沉到了西山的肩頭，橘黃色的圓球變得通紅，涂抹開大塊大塊的紅云，再遠處的云彩則渲染出斑駁的顏色?？麘袘械匾兄眍^看著，漸漸地，夕輝收斂，大塊大塊的紅霏變成青藍色，隱約泛出紫色的霞光，遠處斑駁的云霏則透出暮色，黃昏的云氣彌漫開來，西山都看不真切，鬧市初上的燈光暈成棉花糖球的模樣，閃爍著，模糊不定，東壁的天上彎出淺白的月牙。又一個日子要悄悄溜過去了。
“聽媽媽的話乖乖呆在家里，有時候也是挺好的呢?！笨@樣想著。
月牙柔嫩潤亮，剔透的白，媽媽和爸爸都坐在葵的床邊，攥著葵胖乎乎的雙手，一點也不松開。月光灑在他們身上，露出溫暖慶幸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