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善人吳勝

　　“郡主，你怎么也叫他好菜，”木瑤小心地維護著昊才，“其實，他也沒那么不堪，平時很會討人歡心的，在這京城中，若論找地方玩，誰也比不過他了。說起來，還是那個小白太霸道了，昊才誰都不怕，就怕他?！?p>　　“你這么維護他干什么？”郡主撇了木瑤一眼，“莫不成，你喜歡他？”

　　“看郡主你說的，我才沒有呢。”木瑤臉一紅，急忙否認(rèn)道。

　　“不是的話，你臉紅什么？”郡主搖著頭，“木瑤，不是我說你，男人，就應(yīng)該有擔(dān)當(dāng)，穩(wěn)重大氣，有青云之志，那樣的男人才值得托付，昊才那樣的浮滑子弟，不結(jié)交也罷?！?p>　　“穩(wěn)重大氣，”木瑤掩嘴笑道，“那樣的男人，恐怕都是三四十的老頭子了吧?！?p>　　“三四十又怎么了？”郡主正色道，“有志不怕年高，何況，男人嘛，要年紀(jì)大些才有味道。”

　　“莫不成，”木瑤露出了狡猾的笑容，“郡主心里有了那樣的如意郎君？”

　　“好你個小丫頭，敢調(diào)笑我了！”

　　郡主臉色一板，隨即又笑了，伸手去呵木瑤的癢，木瑤急忙招架起來，兩人都笑彎了腰。由于郡主的男裝打扮，這種行為頗引人注目，兩人很快也感覺到了，于是停止嬉戲，又挺直了身子，朝前走去。

　　盡管矮街已經(jīng)被打掃得很干凈了，但依然有一股子發(fā)霉的味道，還有一種什么東西正在死去的味道。

　　矮街上的人也大多個頭不高，身體在生活的重壓下變得佝僂，這里和她們剛剛離開的平民區(qū)不同，平民區(qū)雖然也處處透著寒酸，但還算體面，人也都正常些，賣的東西也有可看之處。

　　這里的小吃和各種小物件的種類比平民區(qū)還多，但郡主總覺得什么東西都不干凈，她什么都不想嘗試，正準(zhǔn)備叫木瑤一起離開，沒想到木瑤發(fā)現(xiàn)了熟人。

　　“吳勝叔叔！”木瑤大喊一聲，用力地?fù)]著手。

　　郡主順著木瑤的目光看去，只見對街一個黑瘦、但是目光炯炯的男人朝她們看了過來，他臉上立刻出現(xiàn)了笑容。

　　在他的身前，幾十張長桌排在一起，上面放著一碗碗的元宵，任由矮街的百姓取食，長桌一側(cè)，幾輛馬車等在一旁，桌上出現(xiàn)了空隙，就從車上取出剛煮好的元宵放上去。

　　一旦車中空了就會離開，然后不一會兒就會駛來另一輛滿載著元宵的馬車。

　　前來取元宵的百姓絡(luò)繹不絕，吃這里的元宵要求當(dāng)場吃，不允許帶走。

　　不時的有人爆發(fā)出歡呼聲，每十碗元宵中，就有一碗包有銀子。運氣好的，連續(xù)兩碗都能吃到銀子。

　　消息傳得很快，平民區(qū)也不斷有眼熱的百姓過來取食，有些已經(jīng)吃得腹脹口膩，但猶自不停地取碗吃著。歡呼聲只有一個主題，“吳大善人！吳大善人！吳大善人！”

　　此人就是號稱南封第一大善人的吳勝，他近來和武盟盟主熊放關(guān)系密切，所以熊木瑤和他也很熟悉，以“叔叔”相稱。

　　吳勝繞過長桌，走了過來。

　　郡主倒也隱約聽人說過“南封第一大善人”這個名頭，在她想象中，那一定是個肥胖的、衣裝華麗、滿面油光的人，而且一定愛好虛榮，假模假樣。所以她現(xiàn)在一見吳勝，倒是大大吃了一驚。

　　那吳勝腰桿筆直，雖然黑瘦，但是看起來干練、穩(wěn)重，步伐大而堅定，兩側(cè)發(fā)渣貼頭皮，頂上的頭發(fā)也只有一指高，收拾得十分清爽。

　　他的雙目如同豹眼，目下有淚痕，右面上有一道刀印，但不長，大約一個半指節(jié)長短，從顴骨斜向下巴方向，這讓他又多了些草莽氣。吳勝穿著一身簡簡單單的麻布長袍，但是能看出來質(zhì)地精良，經(jīng)過精心的剪裁。

　　總之，這人和郡主想象中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

　　這令她好奇地觀察著他，盡管木瑤叫他叔叔，他看起來卻不大，三十出頭的樣子，當(dāng)然，也許他已經(jīng)有四十歲了，但看不出來。

　　“是木瑤啊，你身旁這位漂亮小姐是誰？”

　　吳勝來到木瑤和郡主身前，他身上有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息，令郡主有些暈眩，她從來沒有從男子身上聞到過這種味道。

　　矮街的男子身上大多有種強烈的汗臭味，平民區(qū)的男子身上沒什么味道，富人區(qū)的男子身上有各種各樣的香味，至于她所住的地方，男人身上都有一種名貴的檀香味，因為睿文帝喜歡檀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他們洗澡和日用都是熏檀香。

　　但是吳勝身上和他們都不同，這不是香味，也不是汗臭味，郡主第一次接觸，說不清楚，但這味道充滿了雄性的氣息，充滿了征服的味道，令她目眩神迷。

　　“吳勝叔叔好眼力，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姑娘，”木瑤笑道，“這就是大可國郡主，玄駐王的愛女，扶郎?！?p>　　“原來是郡主！小民失禮了！”吳勝作勢要拜，扶郎攔住了他，“我微服出來，你不用這么拘謹(jǐn)。原來你就是南封第一大善人，我也是久有耳聞了?！?p>　　“那只是百姓虛傳，一個言過其實的虛名罷了，”吳勝笑道，“小民起身草莽，早年間也是貧窮困頓，因緣巧合有了些浮財，所以想著為百姓做點事情。鬧出這么個名頭，倒是令郡主見笑了?！?p>　　“這倒也不是，”郡主對吳勝的觀感變了，口風(fēng)也就變了，“能為百姓做些事情，總是好的，總比那些腦滿腸肥、為富不仁的大財主強得多了?！?p>　　“多謝郡主夸獎，小民會牢記在心的?！?p>　　“你也不用一直叫我郡主了，我是木瑤的朋友，你就叫我扶郎吧?！?p>　　“那，我就僭越了，”吳勝也不多加推辭，“扶郎姑娘?！?p>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扶郎臉上莫名地燙了一下。

　　“好了，大家現(xiàn)在算是認(rèn)識了，”木瑤道，“郡主，咱們?nèi)莿俚恼涌纯窗?，就在城東虹河邊上，可漂亮了，有竹林、百花園、金魚池，而且周圍視野開闊，比這憋悶的四方城好多了。”

　　“不好吧，”扶郎覺得太草率了，她抬頭看了看天，“夜深了，我要回王府了。”

　　“郡主，今天可是中元佳節(jié)，大家都做徹夜之游，你何必回去這么早呢？”木瑤依然努力地勸著，“我保證很快就把郡主送回家。”

　　郡主猶豫了一下。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那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