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郎消去了辟水罩,大殿中空氣干爽怡人,無一絲一毫異味。
“里面什么都沒有,”小娘顧盼了一陣兒,眼光落到了大殿中央的鐵盒子上,“就那么小小的一個鐵盒子,真是怪。”
“這才說明它珍貴,”香郎道,“就像我的那朵心月日中花一樣?!?p> 四人興高采烈地朝里面走去,只是走了幾十步,盛顏就神色茫然地停了下來,呼吸卻變得十分急促,布詩停了下來,他看向盛顏,臉色馬上變了。
“盛顏?”
他輕聲喊著,盛顏卻全不理會,呼吸卻更加紊亂,目光中全無焦點,布詩罕見地慌亂了,他抱起盛顏,朝大殿入口處跑去。
“盛顏姐姐怎么了,布詩哥哥?”香郎快速跟了過來。
“盛顏,盛顏!”布詩聲音不大,語氣十分關(guān)切,充滿了撫慰人心的力量。
盛顏慢慢睜開了眼睛,她沖著布詩微笑了一下,“剛才發(fā)生什么了?”
“這大殿有些古怪,你剛剛失去了意識?!辈荚娸p輕撫了一下她的頭,“好些了嗎?”
盛顏點點頭,“恩,在這里好多了。你們?nèi)グ?,看來我進不得這個大殿。”
布詩回頭看了看大殿深處,“我留這里陪你。”
“布詩哥哥,那你們在這里等吧,我去把鐵盒子取來?!毕憷尚Φ?,“很快的?!?p> 他快步朝大殿中央走去,趕上了等著他的小娘,兩人開始還肩并肩地走著,但很快,他們兩人像賽跑一樣,爭先恐后地朝大殿中央跑去。
布詩看盛顏無恙,于是背著手走到了大殿門口,看到那兩個孩子氣的小家伙,他不由地笑了。
但笑容很快凝固了。
他看到了一堵熟悉的墻,一扇熟悉的窗,和一個熟悉的背影。
布詩顫抖起來,他的手背不住了,無力地垂到了身體兩側(cè)。
那是母親。
布思站在窗前,看著空羽情離去的背影,她知道,這一別之后,再難相見。
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在那里面,一個小生命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有了他,自己和那個男人之間的羈縻將永遠存在。
濃綠萬枝紅一點,動人秋色不須多。
這是你第一次見我時吟的詩。
空羽情的身影消失了,眼淚從布思眼眶中涌了出來。
她看向了自己的肚子,輕輕說道。
就叫你布詩吧。
布詩身子一震,從幻覺中清醒了過來。
“還真是個小小的鐵盒子啊,”香郎還是早到了一步,他伸出手比了比,“不過比巴掌還是要大些的。”
“真丑,”小娘只看了一眼那個鐵盒子,就失去了興趣,“快點拿起來,咱們走吧,費了這么大勁兒,真不值得?!?p> 香郎笑了笑,伸手抓住了鐵盒上的鐵棒子,用力拉了一拉,沒有拉動。
“嘖嘖,連個小盒子都拎不起,真是出息了?!毙∧锉梢暤乩湫χ?,“那個辟水罩大多數(shù)時間可都是我在催動著,須是累不到你?!?p> “你厲害你來?!毕憷少€氣地一松手,站一邊去了。
“我來就我來?!?p> 小娘站在鐵盒前,手中出現(xiàn)一團青黑之氣,裹住了鐵盒子,她催動黑氣,朝上提,盒子一動不動。
香郎笑了,小娘跺跺腳,咬著嘴唇兒,她手下的青黑之氣變得十分濃密,凝固成了一支手,捏住了小盒子,奮力朝上提,小盒子似乎搖動了一下,再仔細看去,卻一絲沒有挪動。
香郎雙臂抱在胸前,晃著腿兒,惱得小娘破口大罵,“你是個死人啊,不會幫幫忙!”
“哼,你不是厲害嗎?”香郎說著,還是動了手,他拿出琉璃杯,抹動杯沿兒,生出一滴大大的玉露,傾倒了下去,玉露滴破黑手,落在鐵盒子邊上,化為了一顆種子,枝蔓著包住了鐵盒子,種子之力能穿山裂石,這仙種更是非凡,和黑手上下一合力,把鐵盒子從鉆石大殿上啟了出來,被白生生的芽苗托著朝上升起,香郎一把抓住了它。
“到手了,咱們快去看看布詩哥哥和盛顏姐姐吧?!毕憷墒樟肆鹆П?,朝入口處走去。
“這個大殿怎么辦?”小娘道,“就留在這里?”
“隨便,”香郎道,“你要喜歡,就收了玩兒?!?p> 盛顏已經(jīng)神色如常了,布詩看了一眼香郎手中的鐵盒子,“任務(wù)完成了,咱們可以離開了?!?p> “盛顏姐姐的任務(wù)還需要幫忙嗎?”香郎問。
“咱們都把雨之國轉(zhuǎn)幾遍了,我的事兒早就好了?!笔㈩佇Φ?。
“那就好?!?p> 香郎做法,變出辟水罩,把四人包在中央,離開了鉆石大殿,小娘背后出現(xiàn)了一團青黑之氣,好像一個巨大的斗篷,罩住了鉆石大殿,她還有些擔心拖不動,沒想到這巨大的大殿比鐵盒子容易擺弄多了,只是一拉,就被她拉走了。
四人離開了雨之國,把布詩和盛顏送到了南封城,香郎帶著鐵盒子回了花神地,小娘則拖著那個巨大的鉆石大殿,辟開大地,回地府去了。
“這種事你還需要考慮嗎?”扶郎拍了一下桌上言御王寫來的信,“我六王叔說得很明白了,你想失民心嗎?”
“扶郎,這么快,你就忘了這些日子為什么罵我了嗎?”吳勝苦笑道,登基為帝,占據(jù)大可國大半個江山,正應(yīng)是意氣激昂的時候,但他臉上卻添了頹廢之感,“你不是說我是天之國人的走狗嗎?做別人走狗起碼有一樣好處,你父皇需要擔心的事情,我不用。”
“做走狗,還不是任主人打罵,”扶郎冷笑著,“天之國人翻手為云覆手雨,你信得過他們,他們可不把你當一回事兒?!?p> 吳勝把茶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他臉上陰云密布,忍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嘆了一口長氣,“扶郎,以后我們都要這樣說話嗎?”
“你還想我怎么和你說話?我們之間還需要那種虛假的脈脈情意嗎?”盛顏冷著臉,控制著內(nèi)心沸騰的情緒,胸口迅速地起伏著,“你現(xiàn)在占據(jù)了太半的江山,我對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剛才的話,就算我白說了?!?p> “要我怎么說你才會相信,你不是我的籌碼,”不是很久了,“我現(xiàn)在就去安排,”吳勝站了起來,“亡苦國最在乎的,就是百姓?!?p> 扶郎坐在空蕩蕩的房間內(nèi),愣愣地發(fā)著呆,突然,她猛地把桌上的茶杯全撥到地上,趴桌子上哭了起來。
公羽百行
作者按:兩口子吵架,總是在時間的序列之中,八百年前的小摩擦,八百年之后可能出現(xiàn)的小口角,都可以為今日的爭論增加火藥,只需要幾分鐘后,你就會忘了最初是因為什么吵架了。好的那種吵架可以床尾和,在時間中很快淡去,惡的那種則可能扼殺吵架本身,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對彼此倒也是一種解脫。憤怒的情緒是反時間的,因為時間太悠久,太平靜了,能夠輕易地抹平任何突出的情緒,不管是以什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