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shù)┑墓适隆?p> 我出生那天,天上有流星滑過。
據(jù)說,圣人生而知之,安而行之。我不是圣人,但在我出生那天,我就開始記事了。
我記得天空的藍、河水的綠、土地的黃,我記得初日的朦朧、晚霞的絢爛、云氣的翻涌,我記得乳汁的香甜、撫慰的溫柔、笑容的寵溺。
擁有嬰孩記憶這件事帶給我的絕不僅僅是美好,我越來越羨慕那些擁有蒙昧童年的“正常人”,因為遺忘,很多時候也是一種保護。
因為,我記得的還有,父親失望的眼神。
他為我如此平凡而感到震驚,甚至有些屈辱。雖然通過體質(zhì)監(jiān)測,他已經(jīng)明白了我有著與地球人相同的肉身凡胎,但父親不愿意相信。他不顧母親的反對,把我從天上丟下,看我能否飛行,只是在我即將墜地的前一秒才把我救下,他還用短劍、腐蝕性液體、強重力、極寒酷熱試驗過我,并同以往一樣,在最后一刻救下我的性命。
終于,他放棄了,離開我和母親,出去流浪了。雖然母親有些黯然神傷,但我卻得到了莫大的快樂,我的成長速度出乎母親的預(yù)料,在父親離開第二天就開口講話,下地走路,母親說我眼中閃著想要了解整個世界的光芒,于是她開始教我讀書識字,那些佶屈聱牙的典籍,我只要看過一遍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這令母親又驚又喜。很快,我結(jié)束了經(jīng)史的學(xué)習(xí),開始看各式各樣的雜書,母親也開始教我作文。
養(yǎng)育我成為母親生活的重心,我也很享受這種感覺,但我慢慢地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我經(jīng)常會陷入莫名的恍惚中,察覺到在或近或遠的地方存在著一團團特異的能量,那些能量團或大或小,并且會隨著時間的變化增大或縮小,這些能量團在大可國的并不多,主要集中在南封城邊的浩蕩山上。
我看不清楚那些能量團的面貌,也聽不清楚他們的聲音,但我能夠感覺到他們的行動,有時候,我甚至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他們的情緒。
但是,最吸引我的,還是來自浩瀚太空中的種種異能,他們由于距離太遠而顯得暗淡、渺小,就像天邊的星星一樣。但是我慢慢地理解到,一旦他們靠近了,他們的能量該多么龐大。
其中,有一團熟悉的能量特別吸引我,我花費了半個月時間才確認了,那就是父親。后來,觀察那個熟悉的陌生人成為我閑暇生活的一個愛好。那人流浪在星星之間,很少停歇,我甚至戰(zhàn)栗著想到,自己的出生,可能也不過是他一次流浪的結(jié)果。
這使我有些恨母親。母親體會到了這種對她來說委屈的恨意,但是她用巨大的包容和更加溫和的關(guān)懷化解了我的每一絲仇恨。
有一天,我從紛雜的夢境中解脫,卻發(fā)現(xiàn)父親的能量團已經(jīng)近在咫尺——相比浩瀚的天空,大可國任何地方離我都是咫尺之遙——我驚訝于父親的能量團之龐大,他使大可國所有已有的特異能力者都黯然失色,不得不說,除了震撼,這多少給我?guī)砹艘唤z虛榮感。
我甚至有些期待著父親的歸來。
但父親并沒有回來,他在一個地方待了一個月,我知道他一定和什么人在一起,但我感覺不到那個人的存在,這使我又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一個月后,父親離開了大可國,帶著我的渴盼一起浪跡天外。
我決定去見那個人,那個父親返回大可國寧愿不見母親和我也要見的人。
于是,我見到了半和尚大師。
(眾位小俠交換了一下了然的眼神。)
半和尚大師在見到我第一眼時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有種感覺,他好像知道我要來,他甚至在等著我。
他說他是我父親的表哥,他說這話時的調(diào)侃語氣,讓我覺得他在開玩笑,但他對我的熱情和親切,卻完全像一個真正的父輩,他給我說了不少東西,但我現(xiàn)在知道,他沒說的東西更多。
我被他感染了,不知不覺地把我的希望和困惑都講了出來,當(dāng)他知道我的能力時,顯得十分驚訝,大罵我的父親、他的表弟沒有眼光,有一個這么杰出的兒子還不滿意,但我詢問這種能力到底有什么價值時,他卻又緘口不言,反而囑咐我以后要謹言慎行,不要讓別人知道我的能力。我問他,為什么父親的能量團那么大,而他作為父親的表哥,我卻在他身上感覺不到特異能量的存在。問完這個問題我有些后悔,怕冒犯了他,誰知他卻得意地笑了,告訴我他只是沒那么招搖。
為了不讓母親擔(dān)心,我第二天就拜別了半和尚大師返家,我得到了一些答案,但卻增添了更多的困惑。
很快,母親不再教我了,她讓我外出游歷。那年,我只有十歲,但是心智和外表已經(jīng)與現(xiàn)在相差無幾了。
于是,我進入了我的社會學(xué)堂。
我的計劃很簡單,去那些我感知到能量團的地方游歷。但是,有著巨大能量團的人,似乎也有著驚人的活力,他們的行程總是變動不居,我也因此幾乎游歷了大可國的每一處名山大川、郡城村落,到后來,行走本身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目的。
直到有一次。
我在冷江邊上夜宿,清晨,一片歌聲穿過凌冽的霧氣,喚醒了我,我緩緩坐起,初日已升,右手極北山上的雪頂閃著柔和的光芒,冷江如玉帶一般晶瑩透徹,我逆著歌聲看了過去,一排排竹筏正順流而下,原來是趕筏賣木材的山客。
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山客們的木筏間雜在一大堆捆束在一起的木材前后,木筏上有著簡易的小木屋,聊以遮風(fēng)擋雨,炊煙從每一個木筏上冒起,是早餐時候了。我似乎聞到了飯食的香味,又或許是炊煙本身就勾起了我的食欲,我的肚子響了起來。
一個穿紅夾襖女孩子在木筏上直起了腰,陽光在她的睫毛上跳了一下,她瞇了一下眼,扭轉(zhuǎn)了頭,和我對上了目光。
我可能是呆住了吧,那女孩兒笑了起來。
公羽百行
作者按:一個孩子到這個世界上來,應(yīng)該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帶著什么樣的使命?承擔(dān)著什么樣的期待?理性上,應(yīng)該讓孩子成為孩子本身,讓其自由地成長,但現(xiàn)實中,幾乎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最克制的家長也只是能做到少干預(yù),好的家長會正向引導(dǎo),壞的家長會帶來許多負面影響,但是不管好壞,都會對孩子造成巨大的壓力,對孩子的一生產(chǎn)生深刻的影響。不干預(yù)孩子似乎是不可思議的,難以實現(xiàn)的,和老子的無為以及無政府主義一樣,只是一種有價值的思想,只是一種可以佐助現(xiàn)實的良藥。也許,對孩子導(dǎo)向,而不強制,期待,而不定性,親愛,而不溺愛,嚴格,而不殘酷,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