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博溫已經(jīng)連續(xù)做了三天的噩夢了。
每次,夢里那個橙色裙子的女孩,都會帶著那股熟悉的甜膩惡心的氣味,將自己的罪行復(fù)述一遍。
不知是否是心理暗示,瑞博溫感覺自己最近變得越來越倒霉了:先不說泡茶將開水倒在手上,踩縫紉機差點扎到手這樣的小事,現(xiàn)在就連隨便上個街都能看到之前在咖啡店看到的那個黑社會金發(fā)青年!
瑞博溫躲在胡同角,不時探頭注意那個青年的動向,確保他完全離開了這片街道,自己才從敢胡同里走出來。
“我可不想因為招惹這種人提前結(jié)束生命……”她前天就看到了咖啡店倒閉的消息。
為了解決這三天困擾的噩夢問題,以及想要進一步了解那座僵尸城,瑞博溫決定去這里最大的圖書館查查資料。她看中了僵尸城龐大的面積和那里殘存的僵尸:“如果都能屬于我就好了!”她貪心地想著。畢竟誰會拒絕那么大的城堡呢?
四月底的天氣一天就能經(jīng)歷四季。白天還穿著厚外套的瑞博溫中午已經(jīng)脫下外套,穿著灰色格子襯衫。因為是大晴天,但又不是太熱,圖書館里不開空調(diào)也很舒適,不過今天是工作日,基本沒什么人。圖書館里安安靜靜,只有管理員,瑞博溫和另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瑞博溫抱著一本很厚的素描本坐在桌邊畫畫,由于圖書館實在沒人,管理員破例允許帶飲料和沒有氣味的零食進來。
“僵尸城遇見的都是真的僵尸嗎?我還以為這是只有湘西苗族才有趕尸這樣的活動才能碰上僵尸一類的呢……”瑞博溫嘴里叼著一根巧克力棒,手邊放了一本研究民俗的讀物,剛好翻到講述僵尸那一頁。
另一邊,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瑪奇瑞小姐。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鍵盤,涼鞋上的裝飾水晶微微搖晃,閃爍著零星的碎光。她穿著淡藍色牛仔中長褲,上身是白色長袖。她正體驗著難得美好的一天。桌上放著淡綠色的冒著涼氣的飲料,很有夏季風(fēng)味。
電腦上有關(guān)名俗的詞條飛快滾動,瑪奇瑞按照索引開始找相關(guān)論文。
“鬼知道為什么我會對這個感興趣,只是恰好遇到了罷了,興趣這個東西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不穩(wěn)定性才足夠難得。這周的作業(yè)全部做完了,郵箱也沒有讓人心煩的essay要寫,美好的一天?!?p> 她在手機的心情日志上這樣寫道。
“咔!”
因為看到過于惡心的圖片,瑞博溫嘴里的餅干被咬斷,掉在桌子上發(fā)出聲音。
“嘖,安靜點行不行?!爆斊嫒鹛а鄣蛇^去,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電腦頁面。
似乎覺得餅干掉落時清脆的聲音有點好玩,瑞博溫不顧旁邊人的勸阻,不斷地把餅干掰斷然后聚在手心里,舉過頭頂,松手讓它們掉在桌上,噼里啪啦的聲音仿佛下雨一般。
“你有?。俊爆斊嫒鸨患づ?。她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這個制造噪音的家伙眼熟得很。
新仇舊恨一起爆發(fā),瑪奇瑞也沒好氣,她走到瑞博溫身后,一腳踢在瑞博溫的座椅上:“跟你說話呢!”
瑞博溫被嚇得一顫,手里的餅干全部砸落在桌子上。
“你干什么啦!”瑞博溫不滿地瞪著對方,絲毫沒有想起當(dāng)初自己在宴會上干出過什么得罪人的事情,更準確來說是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
“干什么?像你這樣自我又愚蠢的人也能出現(xiàn)在圖書館真是這種制度最不好的地方?!爆斊嫒鸩嬷鼪_她一揚下巴,“要我說呢,就是不要打擾到別人這一條,應(yīng)該是文明人基本遵守的規(guī)則才是。啊,如果你在馬路上即使是脫光了裸奔我也不會管你,但是在這里給我安靜一點,很沒教養(yǎng)?。 ?p> “哈?這里就只有你我兩個人,怎么可能會打擾到別人啊,再怎么打擾也就這樣啦!”瑞博溫不滿地瞪著對方,“你賠我的餅干!”
“你打擾到我了,一定要我明說嗎?還有,即使我不出現(xiàn),你也會自己糟蹋完餅干吧?!爆斊嫒痣S手拉開一個椅子坐下,蹺著腿看著眼前這個沒素質(zhì)的女人,“要道歉的人不應(yīng)該是你嗎?浪費食物,打擾別人,都是你的錯。”
“我不管!你賠我餅干!”瑞博溫知道自己理虧說不過,于是決定無理取鬧。她坐回自己的位置與對方對峙,“我就打擾你了怎么樣!這里這么多位置,你隨便換個座位不就好了!而且這里連管理員都……”
“……人呢?”
管理員的位置空無一人。
“我換不換座位不用你操心,你以為我是來和你講道理的?別做夢了好不好。”瑪奇瑞一點視線都沒有分到外面去,冷笑著回話。
管理員哪里去了?瑞博溫心中疑惑,盯著空蕩蕩的椅子發(fā)呆,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話。
瑪奇瑞順著瑞博溫的眼神看了一眼,以為管理員只是暫時離開,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被瑞博溫的走神給惹毛了。她又踢了一腳瑞博溫的椅子:“基本的禮貌被你徹底丟掉了嗎?”
“你干什么啦!你很煩耶!亂踢別人的椅子真沒禮貌!”瑞博溫完全意識不到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反而十分囂張。
“哦?輪得到你來說這話嗎?我和你講話的時候還敢看著別處,真是勇氣可嘉?!爆斊嫒疖E著腿,看起來似乎還會再踢一腳的樣子。
“你好煩哦,走開啦!你妨礙我看窗戶外面的閃電了!”瑞博溫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窗外漆黑一片的環(huán)境和瓢潑大雨,空中不時有幾道雷電閃過,“天氣預(yù)報明明說是晴天來著?”
瑪奇瑞伸手把瑞博溫拎起來:“喜歡看就出去看,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我才不要呢!放我下來!”瑞博溫像兔子一樣揮手亂蹬,“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這里很奇怪嗎?我都提醒你那么多次了!你頭發(fā)上沾了座椅背面的血跡??!遲鈍小氣的書呆子,蠢死了!”瑞博溫憤怒地指著對方白色頭發(fā)上黏附的一大片深褐色污漬。
瑪奇瑞一聲尖叫松開手,瑞博溫直接砸在地上?,斊嫒饳z查著自己的頭發(fā),一種惡心的感覺糊在胸口,讓人很不自在:“惡心死了,圖書館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
“笨死了,笨死了!討厭的怨靈又出現(xiàn)了!我才不會去找皮膚呢!”瑞博溫坐在地上大聲地亂喊。
扭頭看了一下空蕩蕩的管理人員的座位,瑪奇瑞這才意識到不對。她伸手把地上的女孩拉起來:“你都知道什么,什么怨靈和皮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瑞博溫縫在左眼的紐扣的傷口處開始刺痛。她煩躁地用手撓著紐扣附近的眼皮,“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不想再管這些事了!”
煩躁的情緒讓漆黑的瞳孔無法聚焦,極度的焦慮和厭惡讓身體開始出現(xiàn)抽搐并且胡言亂語。瑞博溫坐在地上,有些神志不清。一幕幕熟悉的場景重新映入腦海,那些是她哪怕將大腦刮干凈都想要忘記的絕望回憶!
“把話說清楚,你不管可以試著說給我……”瑪奇瑞話說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對方發(fā)生了抽搐的現(xiàn)象。本著職業(yè)本能,瑪奇瑞按住瑞博溫的四肢不讓她打翻椅子,然后按壓人中和抬起下巴、強迫她張口不要咬到自己,觀察瞳孔是否散大:“這……還真是有病,靠。”
仿佛抽油煙機被拔掉了電源插頭,瑞博溫整個人忽然平靜了下來。她雙眼看著天花板滴著血雨的吊燈,仿佛變了個人般冷靜且毫無情緒:“我們進入了怨靈的空間,我知道回去的方法。只要找到怨靈,把它的寄托物品銷毀,這個空間就不復(fù)存在了?!?p> 這個平靜的狀態(tài)只持續(xù)了幾秒,瑪奇瑞也嚇了一跳。瑞博溫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安靜乖巧地看著白熾燈暈染的光圈,怯怯地問道:“出去后你賠不賠我的餅干?”
病人發(fā)病了,還小心翼翼問自己賠不賠餅干,這個時候敢回一句“不”,主教老師和護士長能把自己淹死做成大體老師?,斊嫒饛娙讨暗牟粣偅米詈吞@的口吻說道:“賠,一定賠?!?p> “她和我之間一定有一個是妄想癥患者,而且我認為是她?!爆斊嫒疬@么想著。
“好耶!”瑞博溫憨憨地傻笑,“你說好要賠我餅干的哦!”
瑞博溫的身體似乎恢復(fù)了一些,她扶著椅子站起來,但是沒站穩(wěn)差點摔一跤。
“那咱們就想辦法出去吧!這地方不大,很好出去的。”瑞博溫傻笑著看了看窗外的大雨。
“怎么做?”瑪奇瑞沒扶她,站在一旁警惕地看了看周圍,也沒靠在任何物體上。
“把怨靈的寄托物毀掉,空間的聯(lián)系就取消了,就能回去了。我當(dāng)初在病院死掉的時候就是通過這種方法回來的!”瑞博溫愉快地跑到一排排書柜前,“那個怨靈全身的皮膚都沒有了,皮膚上還有一堆堆黑色的字。我覺得他可能是被剝皮做成書了,只要找到那本人皮書就可以了!”瑞博溫粗暴地將書一本一本地書丟出來,差點砸到瑪奇瑞。
確定對方不是出于妄想,而是確實在說明一個超出理解的狀況,瑪奇瑞決定暫時摒棄常識認知,去找所謂的人皮書,她走到一個書架前,目光掃過去,暫時沒有類似人皮質(zhì)感的封面——觸碰?這是不可能的。
為了以最的快速度離開這里,瑞博溫將一整個書架的書全部丟到地上,堆在一起。然后走到門口的儲物柜,取出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個礦泉水瓶,擰開蓋子直接倒在那堆書上,那是一瓶汽油。
“你找到了?”瑪奇瑞聞到異味后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對方要點火,趕緊跑到座位上把自己的飲料拿在手里以防萬一。
“沒有!”瑞博溫回答得很干脆,“反正都是要毀掉的,那就全都燒了嘛。多燒幾本也不虧?!秉c火,火焰一下子冒得很高,那些書堆就像火球一樣熊熊燃燒。
“一個個書架堆在這里多礙事啊,也燒掉吧!”瑞博溫跑過去試圖將書架推倒,但是力氣不夠,書架紋絲未動,“快來幫我!墻上的血跡多起來了!”
沒問原因,瑪奇瑞跑過去一腳踹上書架,書架搖晃了兩下,效果不大。最后還是跟著一起推了。
一個書架被推倒,整片書柜都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倒塌了。
“幸好那個怨靈很弱,也不會做什么。”瑞博溫擦了擦左眼的紐扣,她還有些發(fā)抖,“但是被剝皮的樣子真的好辣眼睛啊,像紅色的漏水的籃子一樣……”
“倒也不必說的這樣詳細……”瑪奇瑞看了一眼頭發(fā)上的污漬,還是很難接受。她決定在離開這個鬼地方后先把瑞博溫揍一頓,然后再問她這次事件的緣由?,斊嫒痤A(yù)感自己的世界觀即將被重塑。
書架全部燃燒,圖書館的二樓并不存在,由此可知那本人皮書確實就存在于一樓。
陽光依舊刺眼,空氣卻格外清新。圖書管理員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瑞博溫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伏在桌上。抬起腦袋,手臂有些發(fā)麻。自己還好好地坐在座位上。沒有大火,也沒有血跡。旁邊的白發(fā)女人也坐在座位上不知在干什么。胳膊下壓著的,是一本厚厚的寫著滿滿筆記的素描本,旁邊是一本正好翻到僵尸那一頁的民俗書,以及一本多出來的,帶著血跡和燒痕的——人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