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軒吃了一驚,心想:“難道他們敢在光天化日下殺人?”
這幾日來,他見落玄和梁寬均已身死,料想自己再無危險,同時又怕金針被人搜出,早將數(shù)百枚金針妥善藏好,并沒隨身攜帶。倘若落玄弟子當(dāng)真殺來,一時間也真不知如何應(yīng)對。
若要回身去求救幾位教御,想起方才凜然拒接三位厚贈,片刻間又回去求人,面子上也過不去。
卻聽許婷急道:“你先跟我躲起來!”拉著他便向葉門跑,兩人左轉(zhuǎn)右饒,來到葉門一座小院。
嬴軒見這院中擺滿禮品,中間一口枯井,正是那神石谷的出口。心下一個念頭忽的閃過:“那兩只妖獸多半已爬到谷外,我此時若回到谷中,應(yīng)當(dāng)沒人知曉。”
許婷拉著他躲到屋內(nèi),低聲道:“如今宗內(nèi)弟子都知是你誣告我?guī)煾?,有不少人都說要……要殺你!你千萬不要出去,等我找人幫你逃下山!”話剛說完,便匆忙離去。
嬴軒見許婷雖移情姜鴻宇,但對自己情義仍在,心下不禁一暖:“她這幾日沒跟我說話,怕是也覺對我不住。但我二人畢竟共經(jīng)生死,這股情義決不會斷。她若當(dāng)我是好友,我便也待她一般?!?p> 他在屋內(nèi)等到天黑,忽聽屋外腳步聲響,一人走進院來,低聲道:“嬴師弟,你在嗎?我奉許師妹之命接你下山!”
嬴軒聽這人聲音熟悉,仔細回想,應(yīng)當(dāng)是風(fēng)門弟子李宏。他對這人不熟,不知他來意真假,便沒答應(yīng)。
李宏又道:“嬴師弟,在嗎?這幾日玉泉宗驚變,眾弟子夜里不得私自外出,這個月我輪值守山,許師妹才派我來接你,你快出來,一會兒我便要去山門復(fù)命,再晚些你便不能下山了?!?p> 嬴軒心道:“他這說得倒也不錯。何況他既知我躲在這里,必是許婷告訴他的,怎能有假?我也忒小心了!”當(dāng)即閃身出屋,道:“李師兄!嬴軒在此!”
李宏大喜,道:“快跟我走!”拉著他手出了院門,好似十分著急。
嬴軒邊走邊問:“李師兄,咱們怎么下山?”
李宏道:“一會兒你假扮成我去山門守山,然后假裝去山下巡查,便可就此逃跑。我再趁機接了你的班!”
嬴軒見他說得如此簡單,心下起疑,問道:“其余守山弟子不會察覺嗎?”
李宏道:“他們都是我兄弟,又得了不少好處,不會告密。只要防著巡查弟子,便不會有事?!?p> 嬴軒道:“你們都收了好處?誰給你們的?什么好處?”
李宏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打了開來,露出一粒丹藥,笑道:“這個凝氣散!我們守山弟子每人一顆,你可知是誰給的了吧?”
嬴軒心想:“守山弟子共有一十六名,那便是一十六顆凝氣散。除了姜師兄外,誰能辦到?姜師兄為了救我,如此耗費,自是因為愛極了許婷!”
心念至此,頓生一股凄涼之意。便覺自己不但相貌、家室比姜鴻宇遠遠不如,便是對許婷的愛意也未必及得上他。
李宏帶著他在樹林中走了半個時辰,卻沒見山門,嬴軒方才只想著許婷,沒辨方位,這時細細回想,玉泉宗大門在南,怎么自己和李宏向西走?忍不住問道:“李師兄,咱們走的方位沒有錯嗎?怎么走了這么遠還沒見到山門?”
李宏道:“咱們?nèi)糁苯尤フT,會被別人瞧見,因而要饒一饒路!”
走了幾步,又道:“你累了嗎?也怪我太過著急!我修行多年,真氣充沛,根本不知疲倦。竟忘了師弟是不能煉氣的。”
嬴軒搖頭道:“我不累!咱們快走吧!”
李宏怕他逞強,攙扶他繼續(xù)前行。
兩人又走半個時辰,出了樹林,來到一片荒野。嬴軒從未在玉泉宗走過這般遠路,沒想到這山上竟還有這大片荒涼之地。他正自驚異,耳中忽聽到腳踏枯枝聲,心下奇怪,問道:“這附近有人嗎?”
李宏驚道:“前面是懸崖深谷,谷外被老祖布置了極厲害的陣法,怎會有人?快走吧!咱們到了前面,貼著懸崖向南走,便會到達山門?!?p> 嬴軒心下遲疑,被李宏拉著繼續(xù)走了幾步,忽見遠處立著一塊石碑,碑后山包微微鼓起,竟好似一座墳地!
嬴軒大吃一驚,急忙停下,問道:“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墳地?”
李宏不過一介凡夫,目力不及嬴軒,看不到那么遠,便道:“哪里有墳地?”
嬴軒微微一指,道:“那里不是?”
李宏道:“你先別動,我去看看,向那墳地走去?!弊吡藥撞?,回頭道:“師弟,今日天氣可不大好??!正所謂‘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償命時’,我倒是有些害怕?!彼f“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償命時”,聲音甚是響亮。
嬴軒心下越來越是驚疑,當(dāng)下暗運仙力于雙目之上,向那墓碑看去,見上寫道:逍遙仙落玄之墓。
嬴軒大吃一驚,知道不對,忙要回身逃跑,忽聽得私下里喊聲四起,東西南北似乎有不少人圍了上來。
身后一人手握長劍,來得最快,卻是落玄弟子韓宇。他大喝一聲,罵道:“鐵頭小賊!今日必斬你頭顱,祭奠我?guī)熥?!”提劍刺來?p> 嬴軒展開狐影步向前疾沖數(shù)步,避開韓宇劍鋒,身形尚未站穩(wěn),又見左側(cè)劍光閃耀,一人又揮劍刺到,嬴軒便又向前奔跑閃避。霎時之間,接連躲過了十余人劍刺,已來到石碑跟前。
來人將他圍在垓心,共有一十七名,均是落門弟子。
嬴軒回身一瞧,早不見了李宏身影,知道上當(dāng)受騙,不由得驚怒交集,心下暗道:“莫非許婷騙了我?這女子怎能如此無情?”
韓宇喝道:“鐵頭小賊!那日你害我?guī)煾福稍脒^會有今日?”
嬴軒見眾人都是男子,依稀記得幾人面容,全是修習(xí)道法五年以上的落門好手。不由得心下暗暗后悔:“倘若我不顧忌拜圣訣是魔功,這幾日來修煉些武技,怎會懼怕這幾人?”
他晉階人仙之后,害怕繼續(xù)修煉拜圣訣失去神智,因而從沒刻意修習(xí)過武技。只那日無意間學(xué)會了飛針之法,但此時飛針恰巧不在身邊,面多這一十七名落門好手,實不知如何應(yīng)對。
倘若這十幾人不拿長劍,單憑拳腳,即便打到他身上死穴,他體內(nèi)仙力也能自行反擊,護住心脈不至受傷。
但眾人手上各拿著一柄利劍,刺到身上便會受傷流血,只要幾合便可將他殺死。
嬴軒知今日難逃一死,暗暗決心要拉幾人墊背,但想許婷恩將仇報,實是死不瞑目!立時問道:“是許婷跟你們一起合謀害我?”
韓宇冷笑一聲,道:“這鐵頭小賊,到了這時還想著女人!不錯!便是她騙得你!怎么樣?是不是覺著十分難過?這女子不但移情別戀,還想著害死你!哈哈!”
嬴軒聽韓宇說完,憤怒已到極點,右拳緊握,用力一拍,將那石碑擊的粉碎。怒道:“你們這幾個惡徒,幫著**落玄害了多少女子清白?今日即便是死,也要帶走幾個!”
他雖未學(xué)過武技,但一拳揮出仍帶著一成仙力,何況他本身力大,這一拳開碑裂石,倒也輕而易舉。
落門弟子都以為嬴軒不能修煉仙訣,是廢人一個,這時見他忽然露了這一手,均是一呆,不自禁后退一步。
又想起方才十幾人圍攻他時,竟沒對他造成半點傷害,他躲避劍招時步法之詭異,實是生平罕見。一人道:“韓師兄,鐵頭的底子有沒有摸清?咱們兄弟可別吃了虧!”
韓宇道:“這小子力氣奇大,咱們別與他近斗,只以長劍遠攻,刺他幾個窟窿。待他血干力盡,再一片片將他身上肉割下,燒給師父在陰世下酒!”
韓宇見嬴軒露了這一手,也知將他瞧得小了,今日若要殺他必定有人要受傷。因而他故意說得陰狠毒辣,一則叫嬴軒心里害怕,二則也狀狀同門膽識。
嬴軒雖也經(jīng)歷了幾次生死搏斗,但這種交戰(zhàn)之前的攻心術(shù)卻一竅不通,他聽韓宇說得嚇人,也不禁有些害怕,身子微微一顫。
韓宇瞧準時機,劍尖一挑,一招流星飛劍,向嬴軒疾刺過去。
玉泉宗雖是修仙門派,但大多弟子苦修一生也無法晉階人仙,因而他們所教劍法全是些華而不實的虛招,若對上高手,自是全然無用。
但嬴軒不懂武技,分不出虛虛實實,又想與敵人對攻,眼見一招虛招刺來,他卻以為是實招,便想閃身之后出拳還擊。誰知身子一動,胸口卻撞到劍鋒上。所幸他仙力小成,肌膚剛一受傷,仙力便即涌出,身體自然向旁一閃,右臂已被長劍劃破一道極深得口子,鮮血立時涔涔而下!
落門弟子見這小子竟如此不濟,又驚又喜,四柄長劍疾刺過去。
嬴軒不敢再近身閃躲,展開狐影步向后疾退。韓宇伏低身子提劍橫削,欲將他雙腿砍斷。他以為自己先前一劍便將嬴軒刺傷,這一劍必定也能削斷他腿,因而不帶任何虛招。
嬴軒自不能任憑雙腿折斷,向后翻了筋斗,落地之后站立不穩(wěn),身子跌落到落玄墳頭。
一名弟子又揮劍此來,眼見這一下無法躲避,韓宇急喝:“先別取他性命!”這弟子略一遲疑,劍尖一轉(zhuǎn),向嬴軒左手手臂刺去。
嬴軒跌到墳頭,忽覺后背奇疼,竟被一物頂?shù)?。眼見那弟子長劍迎胸刺到,再無法躲過,剎那間已知必死無疑。誰知韓宇那么一喊,那弟子遲疑片刻,長劍略轉(zhuǎn)。嬴軒抓住機會,忽然將背后之物拿出,隨手一扔,便聽得“啪”“咔嚓”兩聲響,那物將敵人長劍撞折,余勢不減,又將來人手臂撞掉半截!
那弟子“??!”的發(fā)出一聲慘叫,跟著便在地上打滾嚎叫!叫聲在荒涼的野地上傳送出去,更增凄慘恐怖之感。
韓宇等人大吃一驚,急忙后躍,橫劍當(dāng)胸,緊守門戶。一看嬴軒丟來之物,竟是一只銅制酒壺。
原來落玄弟子收集了一些他身前最喜愛的物事,放到了他墳頭。這酒壺雖不是什么武器,但嬴軒身有仙力,臨近危難時全力一扔,自有極強力道。
嬴軒必死之中獲得一線生機,自是大喜過望,忍住右臂劇痛,雙手向落玄遺物堆中一抓,右手抓起了幾只手鐲,左手卻拿住了幾串珠寶。舉在肩頭,凝視眾人。
韓宇高聲道:“他力量再打,拿幾只首飾能有什么威力,大家一起上!先取了他性命!”他初時本想將嬴軒打殘,慢慢折磨!這時變故陡生,害怕出什么差錯。因而改了策略。
一名弟子將長劍在身前舞成一道光網(wǎng),防嬴軒丟物打來,然后一步步向嬴軒接近。余下眾人也學(xué)他這般,慢慢將包圍圈縮小。
嬴軒也知手上之物太過脆弱,不如方才銅壺堅硬,但此時生死在一線之間,既不敢扔出,也不敢放手再取別物。眼見眾人接近,頭腦中忽的閃過風(fēng)玄那句話:你們得了仙力之后,以前學(xué)過的武技威力都會大大增強。
他一有此念,立時調(diào)動仙力于雙手之上,跟著將兩手之物一起扔出。便聽得“乒乒乓乓”“??!”“啊呦!”兵刃撞擊聲和慘呼聲呼和一片。
原來那串珠子撞到一人劍上,四散崩開,有的打在敵人腿上,有的打在敵人小腹,還有的又撞到兵刃之上。韓宇等人有些受傷倒地,在地上大聲嚎叫。有些兵刃斷折,嚇得向后急躍。還有些雖沒受傷,卻也不敢逼近!
嬴軒一招得手,忙又去落玄遺物堆中抓拿,右手摸了個空,左手卻拿到一柄銅鏡。
韓宇大腿中了一珠,痛不可當(dāng),但他打斗經(jīng)驗極多,雖然無法站起,卻一直盯著嬴軒,見他手中只有銅鏡,向沒被傷到之人叫道:“快上!師父遺物只剩一件了!”有四人果然舞動長劍,慢慢接近。
韓宇又道:“分散開來!”四人忙拉開距離,向嬴軒包抄過去。
嬴軒手上只有一面銅鏡,正不知向哪里扔出,忽見那銅鏡一閃,嬴軒下意識一瞧,見鏡中竟出現(xiàn)一個人的背影。
嬴軒驚異之下,微微一呆,一人趁他分神之際,提劍刺來。嬴軒來不及擲出銅鏡,只得將銅鏡橫在胸口一擋。他手上一直運轉(zhuǎn)著仙力,這仙力傳到銅鏡之上,銅鏡便化作一柄堅韌無比的盾牌。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人長劍從中折斷,身握半截斷劍向嬴軒撞過去,壓到嬴軒身上。這人反應(yīng)倒也極快,提起半截斷劍又向嬴軒疾刺。
嬴軒抬起右手握住他手腕,只用力一捏,那人慘叫一聲,手骨碎裂,斷劍掉落在地。嬴軒順勢將他向旁一甩,抓起斷劍便逃。
其余三人本已逼近,但見他手握斷劍,怕他又要扔出,一時愣在當(dāng)場,卻不敢追擊。
韓宇大喝道:“若讓他逃走!咱們幾個還有命嗎?還不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