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工會招攬,悲泣與秋雨(一)
寧燃夕張著嘴巴看著那人手心的火焰,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是什么新的魔術(shù)把戲嗎?”
“你覺得是魔術(shù)?”
他輕聲問。
然后在寧燃夕驚訝的眼神中輕輕一抖手腕。
那團(tuán)火焰像是理解他的意思,輕巧地飛離了他的手心,落在了草坪上,瞬間燃起熊熊烈焰。
寧燃夕失聲尖叫:“你干嘛!”
那人卻不緊不慢道:“不要緊,不會點燃草坪的?!?p> “你在開玩笑嗎?”寧燃夕看看草坪上燒得足有一人多高的火焰,再看看坐在長椅上漫不經(jīng)心的面具男人,不可思議道。
“不信你伸手試試啊。”他仰起臉看她,猙獰的鐵色面具在深秋暖陽下反射著刺目的光澤。
寧燃夕咬了咬牙,伸出了手。
她當(dāng)然不是傻瓜,已經(jīng)注意到了火焰下的草,并沒有燒著的痕跡。
也果真,那白金色的火焰拂過她的手心,是柔和微涼的感覺,像是夏天的風(fēng)吹過。
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又轉(zhuǎn)向面具男子:“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你是誰?”
疑問太多了,她根本沒辦法好好理清頭腦中的思緒。
他卻示意她再看向那沒有溫度的火焰。
寧燃夕無需凝神去看,也能很輕易看出火焰上方有散逸的淺淡黑煙。
“明明沒燒著……為什么有煙?”寧燃夕忍不住扭頭問他。
“燒得差不多了……”他卻自顧自地說,一伸手又將火焰收了回來。草坪完好如初,青草依舊蔥綠。
“回答我的問題!”寧燃夕雖然感到很害怕,卻還是硬著頭皮喊了出來。
那人又抬頭看她,這次寧燃夕很確定,面具后的他笑了:“坐在我身邊,我來慢慢告訴你……你是誰,以及我為什么會找到你?!?p> **********
“自從盤古開天地……”
寧燃夕冒冒失失地打斷了他:“什么?”這是什么鬼扯的開頭?
面具男人停下了講述,轉(zhuǎn)頭無言地看著她,鐵青色的面具上看不出表情。
寧燃夕瞬間失去了所有氣勢,小聲道:“您繼續(xù)說,我不會再打斷?!?p> 面具男人便繼續(xù)說道,“……人類的世界誕生了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各種生命在世界上出現(xiàn)……這當(dāng)然只是個神話傳說而已,聽聽就好,不可全信?!?p> “……”寧燃夕心里偷偷吐槽,那你說個錘子。
“但是,我們這群人堅信,這并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已,空穴不來風(fēng),”他緩緩地說,轉(zhuǎn)頭看向她,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們這些人?!?p> 寧燃夕迅速地瞥了他一眼,雖然這副面具看了很多次了,還是覺得恐怖得難以直視,很快別開了眼睛:“我和你可不是一類人?!?p> “但是你看到了靈火,不是嗎?”
面具空洞的眼眶注視著她,面具之后,那人的聲音帶著對她了如指掌一般的自信。
她意識到自己中套了,但是心里卻又反駁: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他手上的火別人看不見呢!
于是她咬了咬嘴唇,沒有作聲。
“這世界上光明與黑暗總是相生相依?!彼挂矝]有再問什么,而是慢悠悠地繼續(xù)講述,“在這個由混沌化分而成的世界里,我們這種人,就是所謂的光明;你方才看到的黑煙,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故弄玄虛……”她本來只是在心里念叨,沒想到竟然說出了口,他也恰好在此時沉默了,場面頓時十分尷尬了。
“這些黑煙到底什么?”寧燃夕不擅長應(yīng)付這種尷尬的局面,只好開口問。
“妖魂?!彼故呛芩旌啙嵉亟o出了答案。
倒是解釋一下??!寧燃夕無聲地在心里怒吼,有點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跑過來見他:“妖魂又是什么?”
“我可以教你怎么看到絕大多數(shù)的妖魂?!彼麤]有直接解釋,而是很熱切地提出要教她,“看到它,你就知道它是什么了?!?p> “萬一我不想看到呢?”寧燃夕大著膽子挑釁他。
他卻輕輕地笑了一聲:“不,你不會的。因為妖魂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你的生活了。”
“什么?”她下意識反問,卻突然想到前天午后救下祝月零的那件事。
纏住她的那個,也是“妖魂”嗎?
“你知道嗎?我之所以會注意到你,就是因為前天你從妖魂手里救下了一個女孩?!彼脑捁灰灿∽C了她的聯(lián)想,“那種妖魂不算很厲害,卻已經(jīng)擁有實體,對于普通人來說,一旦被纏上了基本沒有掙脫的可能?!?p> 她想起祝月零藏在褲腳下的淤青,像是猙獰的毒蛇盤踞在少女白皙纖細(xì)的腳踝。
如果她沒有在那個時候剛好路過,祝月零會遭遇什么?她不知道,亦不敢想象。
“你的光明力量雖然還未經(jīng)歷系統(tǒng)的訓(xùn)練,卻已經(jīng)具有相當(dāng)?shù)囊?guī)模,只是一腳便能夠讓污穢化為烏有,這是我們中的很多人窮極一生也無法企及的強(qiáng)大力量?!彼粗?,“所以我來找你,希望你加入我們。”
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他卻伸手輕觸她的額頭。
和他溫平的人類嗓音不同,他的手指冰冷蒼白不似活人,令她忍不住輕顫,卻并沒有避開。
“閉上眼睛。”他簡潔地說,像是命令,又像是囑咐。
她心里有些抗拒,但出于某種道不明的信任,她竟依言閉上了眼睛。
“想象著身體中,四肢百骸流淌著某種溫和明亮的液體?!彼p聲說,“像是流動的陽光,讓你的四肢暖洋洋的。想象著它們奔涌不息,在你的思想牽引下,匯聚到你的眼睛?!?p> 很奇怪,隨著他的講述,寧燃夕竟然真的感覺到某種“液體”的存在。
它們像一群喧囂的小人,鬧鬧騰騰地奔過她的軀體,匯聚到她的眼睛。
“現(xiàn)在,睜開眼睛吧,看看這個世界。”
寧燃夕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間,她幾乎想要尖叫。
**********
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的霧氣,在這個看似安寧平和的公園中四處飄浮。
它們有些看起來溫吞,懶洋洋地懸浮在空中,有些則在空中四下碰撞,追逐著散步的行人。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陰森森的黑氣,如果不是坐在長椅上,她一定會腳軟摔倒的。
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們的身邊卻沒有任何黑氣繚繞,甚至那些橫沖直撞的黑氣,也像是有意避開一樣不肯靠近這里。
“看見了嗎?這些就是妖魂?!蹦菐?,面具男人的聲音慢吞吞地響起,“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我們的身邊。這座公園里的算是較低水平,一般人看不見,對人類也不會有很大的傷害。但是并非所有妖魂都是良善之輩,就好比你那天所見的污穢?!?p> “妖魂有趨向惡的天性,在學(xué)校這種地方滋長并非罕事;也因此那團(tuán)污穢能在陰暗中生長到如此地步。低階的妖魂只需要汲取人類身上的氣息便可,而高階的妖魂,渴望新鮮的血肉,因而會向人類出手?!彼穆曇舻统辆徛?,講述著她從來沒有觸及過的,這個世界的另一面。
已經(jīng)無須再考慮他的話是否可信的問題了,眼前如同來自幽暗地獄的景象已經(jīng)是他的話語最好的佐證。
“想必你也猜到了,靈火具有焚滅妖魂的作用,我剛才丟出去的靈火,將草坪這里的妖魂都燒完了,別的妖魂暫時也不敢再靠近我們?!彼麌@息一般地說,“當(dāng)然還有別的消滅妖魂的方法,更有效而且更高效,你加入我們,我就可以教你?!?p> “我并不想學(xué)?!睂幦枷u頭道。
“為何不想呢?”他沒有看她,聲音淡淡的。
“學(xué)這個,不也就是求個自保?”寧燃夕感覺自己滿手心的汗,不動聲色地將手揣進(jìn)衣兜,“但是我?guī)缀鯊奈从龅筋愃魄樾?,即使不學(xué),也未必會受到傷害;其次,我想,就算那天我沒有出手,也會有人出來救張月零的吧?!?p> “明明是害怕的,思路卻還這樣清晰?!彼穆曇糁袔е澰S,“你料想的不錯,那天我之所以會看見你,確實是去救人的?!?p> 寧燃夕緘默不語。
“但你要知道,我們有著一套冷酷的規(guī)則?!彼従彽卣f著,“你雖然沒有接受學(xué)習(xí),但畢竟是光明法力的擁有者,我們不會再有人保護(hù)你,否則是對有限力量的浪費(fèi)。你可要想清楚了?!?p> “即使沒有你們保護(hù),我一樣可以保護(hù)好我自己?!睂幦枷σ琅f不為所動。
“你不考慮一下你身邊的人嗎?你的朋友,同學(xué),親人,他們也會因為你而失去被保護(hù)的機(jī)會?!?p> 寧燃夕猶豫了片刻,她想到了爺爺,但還是拒絕了:“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博愛的人,身邊的人與我沒有什么相關(guān)。我沒有必要為了他們而加入你們這個來歷不明、目的不明、動機(jī)不純的組織?!?p> 她這樣堅定,像是惹怒了鬼面具男人。他的聲音變了,不再是那種溫和的語調(diào),而是變得沙啞,顯得殘酷且無情,“或許你可以再仔細(xì)想想。我們可不會虧待你,像你這樣的人在公會中會獲得高額的津貼,培訓(xùn)完后接取任務(wù)還有相當(dāng)可觀的賞金,這對你來說是很有誘惑力的條件吧?!?p> 這句話確實狠狠地戳中了她的痛點,她此時也顧不得什么害怕或者畏怯了,嘩地一下站了起來:“謝謝你的提醒,但我覺得我已經(jīng)想得夠仔細(xì)了。我不想加入你們,看不看得到這些東西對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么其他的影響,告辭了!”
她最后瞪了一眼鬼面具男人,轉(zhuǎn)身就走。
他卻在她身后笑了,笑聲陰騭鬼魅,令人毛骨悚然:“我等著你反悔,寧燃夕!”
她搖了搖頭,抬腳跑了起來,想要將他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甩在身后。
風(fēng)回北雪
話外: 鬼面:(叭叭叭叭) 寧燃夕:我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