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東萍的眼淚
要說西平對金紅完全沒動心,這肯定是不現(xiàn)實的。他畢竟是人,不是神。他同樣有各種各樣的需要,包括男歡女愛。
不過他有做人的原則,從不屑和有夫之婦糾纏不清。不過今晚,他差點就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不知是金紅太誘人的緣故,還是自己久曠的心開始萌動了,或者兩者皆而有之。
反正,他以后盡量不要再像今晚這樣和金紅單獨相處。他不敢保證,下次還能戰(zhàn)勝自己的欲望。
回到統(tǒng)建樓六樓,海英正在走廊上晾衣服,見他提著袋子回來,告訴西平,剛才有人打電話過來找他。
西平問什么時候?
海英說五分鐘前。
西平哦了一聲,提著袋子進了605房。
紅秀見他回來,柔聲問他吃了沒有?
西平說吃了。把袋子往床下一塞,要去上廁所,廁所門關著。
紅秀說,小東在里面洗澡,剛進去沒多久。
西平知道小東是個慢性子,每次洗澡至少要半小時,直接出了門,問海英廁所里有人嗎?
海英說,沒有。
西平直接進了606房衛(wèi)生間,剛開始撒尿,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叫自己接電話。
海英大聲跟那人說馬上來,又敲衛(wèi)生間的門告訴西平有電話找。
西平撒完尿,顧不上沖廁所,快步向601跑去,拿起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傳來東萍的聲音,問西平吃飯了嗎?
西平有些納悶,不知道東萍為何會打電話給自己。說吃了。
東萍說,你來江口這么久,怎么不來我這邊走走?
西平蹙眉問有什么事?他可沒心情跟她兜圈子。
東萍說,明天上午我有時間,你過來我這邊吃飯。
西平說,明天我沒時間。
東萍停頓了一下,問他是不是還在怪她?
西平說,我哪有資格怪你。
東萍說,去年你姐夫打電話回家的事我不知道,后來我知道了還狠狠罵了他一頓。
西平懶得跟她廢話,把電話一掛,給了老張一塊錢直接走了。
對于大姐的解釋他根本不信,沒有她點頭,姐夫絕不會打那個絕情的電話。說不定那個電話就是她授意姐夫打的,這種可能性還不小,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大姐了。
平時很會做表面文章,典型的勢利眼,話說的比誰都好聽,真相信你就太天真了。不知今天抽了什么風,竟然會打電話讓自己過去吃飯。這種人的飯不吃也罷,免得浪費時間,還要貼錢坐車。
不是西平心胸狹窄不知寬恕之道,而是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原諒。當一個人經(jīng)歷了生死邊緣,他就會知道哪些人值得交往一輩子,哪些人盡早斷交。
其實西平?jīng)]有恨大姐,他只是不想跟類似薄情寡義的人有任何關聯(lián)而已。
紅秀見他陰沉著臉回來,輕聲問他怎么了?
西平強笑說沒什么。
六芽見她對西平非常關切,平時也對西平噓寒問暖關愛有加,吃味道,西平又不是你老公,你這么關心干嘛,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紅秀被六芽說中心事,臉一紅,否認說,大家住一個房里,有事難道不能關心一下嗎?
六芽冷笑說,我們在一起住兩年多,怎么不見你關心我一下。
紅秀一向看不上六芽,長的鬼頭鬼臉,瘦不拉幾,偏偏一雙眼睛骨碌骨碌亂轉,喜歡揣測別人的心思。平時在屋里進進出出,經(jīng)常故意往自己身上蹭,有幾次趁屋里沒人還故意用言語挑逗自己,因自己看不上他的猥瑣樣,所以根本不搭理他,現(xiàn)在見自己對西平熱心,估計是吃醋了。當即笑道,你想讓我怎么關心你,難道要我陪你睡嗎?
六芽也不想和她鬧僵,聽她這么說,順坡下驢笑道,只要你愿意,我求之不得。
紅秀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扁嘴說,自己老婆都喂不飽,還有臉打老娘的主意。
六芽心虛說,你可不要亂說。
紅秀冷笑說,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水香早把你那點能耐跟我講了,五分鐘不到的本事,若不是有了孩子,水香早不想跟你過了。
六芽被說中短處,惱羞說,你們這些女人,就喜歡家長里短,真是無聊透頂。
這時小東洗澡出來,紅秀問西平要不要洗澡?
西平說,你先洗衣服吧,我等會再洗。說著掏出煙,給了小東六芽各一支。
紅秀見小東用手接煙,本想制止他,瞅了一眼旁邊的西平,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收拾臟衣服放進桶里,回頭問西平有沒有臟衣服要洗?
西平笑著說,不用麻煩你。
紅秀笑道,這有什么麻煩的,只是順手稍帶的事。
西平說,真的不用。
紅秀見西平不看自己,只得提著捅去了衛(wèi)生間。
六芽點上煙,抽了一口,笑著說,小東,你老婆要幫別人洗衣服,你不吃醋嗎?
小東不以為然說,她愿意幫誰洗就幫誰洗,反正又不用我動手。
西平見六芽沒完沒了,心里不舒服,說做人要有分寸,就算開玩笑也要把握一個度吧。
六芽聽出他是在點自己,訕笑道,既然你不喜歡開玩笑,那我不說就是。
西平覺得屋里有些悶,夾著煙出了門,經(jīng)過606房間時,看到金紅也在,停住腳步,靠在門框上,笑著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金紅瞅了他一眼,心跳有些加快,笑著說,你這話問的好沒道理,我跟海英是姐妹,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
海英說,從明天開始,以后金紅天天在這里。
西平說,難道你要搬過來?
金紅嗯了一聲,見西平看著自己,有些嬌羞,目光躲閃說,本來準備到月底搬過來的,今天和何國強那個流氓吵了一架,干脆明天就搬過來,浪費就浪費,免得看到姓何的讓人憋屈。
這時601老張又站在門口叫西平接電話,海英笑道,你今晚的電話怎么這么多?
西平到601房接了電話,是母親打來的。
西平問母親有什么事?
母親說你姐剛才打電話回來了,說你還在跟她置氣。
西平說沒有。
母親說,我是不能陪你過一世的,只有哥哥姐姐才能陪你走到最后。
西平含淚笑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會走在您前頭。
母親要他不許胡說。
西平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強笑道,我是說您會長壽,能活一百幾十歲。
母親說,活那么久干嘛,那豈不要多受很多罪。對了,東萍讓你明天中午去她那里吃飯,記得要去哦。
西平說不想去。
母親說,你這孩子,怎么就不聽話呢,其實以前的事她并不知道,都是你姐夫的主意,她已經(jīng)罵過你姐夫了,又要我住到她家去。
西平想到老屋一到晚上黑燈瞎火的,母親一個人住在那里確實叫人不放心,于是說,既然她開了口,您就住過去唄。
母親說,我若住過去,老屋荒廢了,以后你回來怎么辦?
西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有些哽咽笑道,您太小看你兒子了吧,難道我不會賺錢自己建新房子嗎?
母親高興說,真能這樣就好了。
西平說,肯定能的。
母親說,前兩天有媒人來給你作媒,有個女孩也在江口打工,今年二十五歲,聽媒人說身材樣貌都不錯,我把她的聯(lián)系方式告訴你,你有時間過去見見。
西平笑道,媒人的嘴靠得住,母豬也能上樹。
母親笑道,先不管媒人的話靠不靠得住,你過去看看又不吃虧,過了年你就二十八了,村里和你一樣年紀的人,孩子都在上學了。
西平怕母親嘮叨沒完,趕緊說道,好好好,我答應就是。
母親把女孩的聯(lián)系電話告訴了西平,要他記在本子上。
西平把電話記在電話本上,母親果然要他重復一遍,西平對著電話本念了一遍。
母親高興說,你能聽話我就放心了。又問西平最近在做什么事?
西平說,在跟別人學做生意,明天我寄一千塊給您。
母親說好,你把錢寄回來,我?guī)湍惚9埽獾媚銈兡贻p人在外面大手大腳,以前若能這么懂事,玉梅……
西平不想她再提以前的事,笑著說,媽,這可是長途電話,一塊多錢一分鐘呢。
母親也才打住話頭,又囑咐他明天要去東萍那里,便匆匆掛了電話。
西平笑著搖了搖頭,給了電話使用費,打了一支煙給老張,笑著說,老人總有操不完的心。
老張接過煙笑道,沒生兒育女,難懂父母心。
第二天上午,西平坐311路車來到大姐的住處,知道大姐是一個愛挑理的人,先在樓下買了一些水果,盡買一些貴的,紅提山竹什么的,花了一百多塊錢,不是他要裝富,只是覺得以后不會常來,何不大方一次,免得大姐兩口子事后又有話說。
記得以前有一次西平放學回家。因為跟同學談論誰的武俠小說好看的話題,因為太投入,沒留意姐夫小仁迎面走來,事過沒多久,東萍就到家里興師問罪,說西平?jīng)]有禮貌,看不起自己的姐夫,見到姐夫連招呼都不打,故意裝作沒看見,不管西平怎么解釋,就說他是故意的。
西平提著水果來到六樓,按了門鈴,東萍打開門見是他,又把外面的鐵門打開,笑著說,來就來,還買什么水果,又不是外人。
西平進了屋,把水果放在茶幾上,問姐夫呢?
東萍說,出車去了,要到下午才能回來。說著上下仔細打量西平,問西平的身體全好了吧。
西平說,能吃能睡,一時半會死不了。
東萍臉上有些尷尬,笑著說,其實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你的,可這邊事太多,實在走不開,希望你能理解。
西平笑道,我理解,再說,我這么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理不理解又有什么關系。
東萍突然眼眶一紅,叭叭叭掉起眼淚來了。
西平問她怎么了?
東萍說,你嫂子跟社會上的混子亂來,現(xiàn)在連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你哥又放不下這個女人,沒有心思做事,到處去找,找回來一次,沒過兩天又跑了,他又滿世界去找,我不知勸了他多少次,要他放棄這個女人,他就是不肯聽,我對他已經(jīng)死心了,以后我們家只有靠你了。
西平說,千萬別,我可挑不起這么大的擔子。
東萍抽泣說,我知道你心里對我有怨言,怪你姐夫不該打那個電話,為這事我還跟他鬧過,他幾個月都不理我,現(xiàn)在又跟車上的售票員打得火熱,巴不得我早死,東平又不爭氣,你又不原諒我,家里的兒女又不聽話,我看不如去死算了。說完抽抽搭搭掉起了眼淚。
西平這才明白大姐為什么執(zhí)意要自己過來,原來是姐夫有外遇了,這才想起自己這個兄弟,指望自己給她撐腰。西平可沒這么傻,現(xiàn)在有事他是弟弟,等他們夫妻和好之后,恐怕自己又里外不是人了。
他可沒有當炮灰的習慣。
東萍見西平不搭話,知道指望不上,收起眼淚,說因為心情不好,沒有去買菜,不如我們去外面吃吧。說完站起身,拿起柜臺上的包包,向門外走去。
兩人在樓下找了一家湘菜館,東萍拿過菜單,自己做主點了三個菜,一個蓮藕炒肉,一個紅燒魚塊,一個清炒包菜,點完對西平說,我們只有兩個人,有三個菜足夠了,再點也是浪費錢。
西平嗯了一聲,喝著茶水看著窗外,對東萍的自以為是他早已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