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凡的別墅前。
我靠在不知道哪一座神像前,安詳?shù)馗惺苤T前麥浪上傳來的徐徐風(fēng)浪,平和著自己的內(nèi)心。
隨著奧蘭學(xué)院漸漸入冬,空氣中的寒冷也是多了一分。
自從排位大會之后,整個奧蘭學(xué)院的學(xué)員的焦點(diǎn),仿佛都凝聚在了我的身上,無數(shù)道目光的匯聚,反而讓我有了十分的不適應(yīng),不過在這里,我倒是多了一分安寧。
“哈嘍?!?p> 我不用抬頭,就知道是那個大叔。
他坐在我頭頂?shù)纳裣裆?,對我招了招手,紳士帽隨風(fēng)擺動,卻還是看不清這個家伙的表情。
“你也是來找艾凡保養(yǎng)武器的?”
大叔對我笑著開了口。
“沒空?!?p> 我直接是否決了他的想法。
他看著我的樣子,淡淡地說:“你好像有心事啊。”
我沒有否決,也沒有認(rèn)同。
“大叔,”
我突然開了口,“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么?!?p> 大叔沒有回答,仿佛是在沉默。
“我雖然不知道你在煩惱什么,不過,”
大叔抬了抬視線,目光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如果沒有煩惱,那就不是人了。”
我輕輕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了他。
“人不是簡單的生物,一直想要追尋什么,卻不一定追尋得到,就像你問我為什么月亮那么漂亮,”大叔有些深意地抬頭看向了天空,“因?yàn)樗谔焐??!?p> “你想要的,應(yīng)該也是觸手不可及的吧。”
聽了他的話,我略微愣了愣,隨后也是將目光放在了天空上。
自從來到奧蘭學(xué)院,我就一直沉浸在學(xué)院的氛圍中,卻從來沒有思考過,我會遇到什么。
而安妮娜的一句話,卻是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我的面前,還有一個王朝,那就是奧蘭王朝。
曾經(jīng)有一種情感深深地淹沒在我的心底,而如今,它漸漸浮上了腦海,而這個情感,叫做復(fù)仇。
然而我至今還是毫無目的地佇立在學(xué)院中,無法撥開面前的迷霧。
為什么,我的王朝滅亡了,為什么,他們要這么做。
大叔的這一句話,深深引起了我心底的觸動。
“哈,有個家伙來了,我該走了?!?p> 大叔輕輕站起了身,緩緩轉(zhuǎn)過身,走出了一步,一步之下,消失在了原地,只有一句簡單的話語,落在了我的耳邊。
“如果有事情的話,隨時找我,隨時歡迎?!?p> 他的話只是剛剛落下,我就看到了一個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了別墅門前。
安妮娜。
她輕輕推開前門的柵欄,順著石子路走到了我的身邊,直直地看著我。
我也看著她。
她坐到了我身邊:“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
“你是誰?”
我第一次,對安妮娜說出了這句話,我看不透,也猜不透她的身份。
她總是那么神秘,從最開始,直到現(xiàn)在。
“秦藍(lán)不會威脅你,不代表我不會。”
安妮娜看著我,第一次眼神沒有任何溫度,仿佛看著死人一樣,讓我微微有些窒息。
她仿佛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眼神過于犀利,略是收斂了一分。
“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我喃喃了一句。
安妮娜是我的朋友,一個特殊而又特別的朋友,從始至終我都這么認(rèn)為著,然而她突然表現(xiàn)的一切,卻反而讓我不明不白。
“你還不清楚么?”
安妮娜看著我,依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時間不夠了。”
“什么意思?”
我反問。
“我與你哥哥,有一個約定,”
安妮娜看著我,緩緩開了口,“關(guān)于十年前的約定?!?p> 我怔了怔。
別人不清楚十年前代表著什么,但我清楚,那一天代表了什么。
我第一次認(rèn)真地看著她,想要將她的心思看穿。
然而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繼續(xù)說了下去:“我不會威脅你,只是需要你幫我一件事情?!?p> 我沒有回答。
“你不需要現(xiàn)在回答我是與否,”安妮娜仿佛看出了我心底的猶豫,繼續(xù)說了下去,“你并不是幫我,而是在幫你的哥哥。”
“他在哪里?”
我再次詢問了她一句。
“我以后會告訴你。”
“他在哪里?!”
我的態(tài)度突然強(qiáng)硬了一分。
每個人,都有所謂的逆鱗,無法去觸碰,無法去隨意掀開,而我的逆鱗,是我的親人。
從始至終,我以為他已經(jīng)永遠(yuǎn)不會再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中,然而他還是出現(xiàn)了,即使只是出現(xiàn)在別人的話語中。
他是我的哥哥,僅此而已。
“你不需要知道,也沒有資格去知道?!?p> 安妮娜聽見了我的語氣,反而臉色微微平淡了起來:“如果可以,他會親口告訴你的?!?p> 安妮娜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你只要記住,奧蘭學(xué)院,是站在你身邊的,就可以了,所以無論如何,奧蘭王朝都無法干擾到奧蘭學(xué)院之內(nèi)?!?p> 我怔了怔,忽然發(fā)覺安妮娜的語氣,就像我的哥哥一樣。
是的。
我的哥哥一如既往的脾氣,倘若他不想我了解,除非親口告訴我,否則絕對不會將我牽扯任何事情。
我再一次,無言以對。
安妮娜靠在神像邊,雙手環(huán)抱在了胸前。
“你的哥哥這么做,是對是錯?”
安妮娜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我怔了怔,不明其意。
安妮娜的目光輕輕回轉(zhuǎn),落在了她身后的神像上,許久之后,嘴角似是掠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痕跡:“吶,你知道么,傳說中,奧汀與白帝,是親生兄弟?!?p> “他們各自持有著自己的正義,并去對抗對方的正義,而最終奧汀落敗,因?yàn)閵W汀自己也曾經(jīng)說過,弱小的正義,算不上正義?!?p> “希望這種事,不會在你們身上出現(xiàn)呢。”
安妮娜自言自語著我聽不太明白的話語。
索性她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我抬了抬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你不了解我的哥哥?!?p> 安妮娜看了我一眼,隨后頭也不回地向別墅外走去:“是你不太了解吧。”
她的聲音很小,我沒有聽見。
“喂,”
我喊了一句,停頓住了安妮娜的步伐,“什么時間不夠了?”
我指的,是她需要我?guī)兔Φ氖虑椤?p>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安妮娜甩了一旁的馬尾辮,蓮步輕移,離開了這里。
我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離開,我不禁也是站起了身,跟了上去。
我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從小,哥哥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從來不需要去質(zhì)疑,他的所作所為,都有自己的緣由,而其中的緣由,多半是為了我。
我在等他,親口告訴我。
至于安妮娜本身,我也不想再去多接觸什么。
她還是我的朋友。
也只是朋友。
——
“呦吼!”
回去的路上,我盡量低調(diào)地躲避著來往學(xué)員的目光,卻還是無法抵擋一個人的目光。
艾凡。
大老遠(yuǎn)就看到了我的身影,這個家伙十分不客氣地對我打了聲招呼。
艾凡的樣子,任何學(xué)員都認(rèn)得出來,而能夠讓艾凡親口打聲招呼的人不多,幾乎是他開口的瞬間,來往的學(xué)員都是八目光輕輕放在了我身上。
“他是誰呀?”
“他是……第九殿的白學(xué)長?!”
“好漂亮!”
無數(shù)目光的匯聚,我瞬間崩潰了,轉(zhuǎn)身就是領(lǐng)著安妮娜離開了這里,但顯然,這躲不過艾凡的視線。
“呀哈,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么受歡迎哈哈?!?p> 艾凡抱歉地捎了捎后腦勺,一臉歉意地追了上來。
“吶,你怎么會有功夫在這里?!?p> 我瞥了他一眼,漸漸離開了人群后,放緩了腳步:“索菲亞的事情解決了?”
“沒得很?!?p> 這句話并不是艾凡說的,而是他身后的一道身影。
是的,除了索菲亞之外,也就沒有其他人了。
“哪能一兩天就能搞定。”
艾凡剛剛嘟囔了一句,但看到索菲亞的目光時,瞬間一臉笑意。
“唉,要不是最近副院長突然禁止外出,我們也不會在這里了。”
艾凡收斂了笑意,轉(zhuǎn)頭對我之前的問話無奈地聳了聳肩,解釋:“索菲亞邀請我外出,可是副院長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就只能來找你咯。”
“找我?”
我疑惑地看著他。
艾凡先是看了一眼索菲亞,隨后才靠近我開口:“這個女的自從被你打敗了之后就整天瞎嚷嚷著要跟你決斗。”
我聽到艾凡的這句話,額頭微微冒了冒冷汗,隨之看了索菲亞一眼。
索菲亞仿佛察覺出了我投去地目光,她則是冷冷地回應(yīng)了我的視線。
我連忙收回了視線。
“要不,你們一起來劍道館吧?”
安妮娜看到我與艾凡的窘迫,突然插了一句。
所有人十分平靜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就這樣,我跟艾凡等人在劍道館度過了略微難熬的一日。
整整一日,安妮娜拉著我與艾凡死活玩著國際象棋,連愛德華也不放過,甚至還下了賭注。
“輸?shù)娜?,必須喝酒。?p> 安妮娜托著香腮,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戲謔,仿佛面對失敗者一般注視著我與艾凡。
說實(shí)話,一開始我是拒絕的。
“可以。”
我與艾凡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是透出了一抹堅(jiān)毅,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愛德華則是一臉拒絕。
雖然結(jié)果我已經(jīng)預(yù)料到,就仿佛已經(jīng)猜到了一本故事書的結(jié)尾,但我還是沒有想到這種意料之外的結(jié)局。
“喝!”
安妮娜臉上泛著一抹紅暈,一把在我面前按下了酒瓶。
我看著我與安妮娜之間鱗次櫛比的酒瓶,眼中略是涌上了一抹淡淡的嘆息。
沒錯,這一次我倒是沒有輸?shù)脧氐?,然而安妮娜看似嬌嫩的身軀,卻是絲毫沒有醉意。
反而是我與艾凡,在這一口酒入口之后,一抹淡淡的醉意涌上了心頭。
“我說……差不多了吧?”
我喝下一杯之后,一臉恍然地看著安妮娜,指了指身邊爛醉如泥的艾凡與愛德華,開口。
“媽媽?!?p> 艾凡抱著身邊的愛德華,愛德華則是抱著手中的酒瓶,雙眼微闔,兩人竟然嘴角掠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們喝不動……”安妮娜萌萌然地打了個嗝,繼續(xù)說,“你喝?!?p> 我一臉無奈,只能繼續(xù)。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琉璃也在劍道館。
她一整天,都在跟索菲亞時不時切磋劍術(shù),或是說說笑笑,兩個人仿佛十分融洽。
在我的印象中,琉璃從來都是一個人獨(dú)來獨(dú)往,這個性格,倒是跟我有一絲相似,然而沒想到如此孤僻感的琉璃,能夠與人十分融洽地交談。
直到半夜。
——
“白,贏了沒有?!?p> 艾凡突然睜了睜眼皮,挪了挪身體開了口。
“怎么可能。”
我直接躺在了地板上,雙手環(huán)抱在腦后,一臉無奈。
“你又輸了?!?p> 安妮娜半靠在桌面,輕輕放下了一個棋子:“將軍。”
我愿賭服輸?shù)厝∵^了酒杯,卻被艾凡一把搶了過去,一口飲盡:“痛快?!?p> “你沒事吧?”
我看著他有些神志不清地樣子,安撫地開了口。
“嗯,”
艾凡半瞇著眼,問了我一句,“白,你說,你喜歡過誰?”
“你喝多了。”
我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酒杯。
“你倒是一點(diǎn)都不坦率啊,”
艾凡突然笑了笑,“那你知道我喜歡誰么?”
“我怎么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
“我喜歡……”
艾凡突然看向了我,我不禁冒了冒冷汗,不過他又笑了起來,“開個玩笑?!?p> 他淡淡一笑,隨后目光放在了走廊外的一個身影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放在了索菲亞的身上。
我看著索菲亞的背影,有些愣愣地看了艾凡一眼,這個家伙的口味,挺重的啊。
索菲亞的外貌,在奧蘭學(xué)院倒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但對方的暴力,卻是就算我也頭一遭遇見,畢竟能夠當(dāng)面對人揮舞拳頭這種事情,整個奧蘭學(xué)院也就索菲亞做的出來了。
“你知道么,很多人都認(rèn)為天空是遙遠(yuǎn)的,”艾凡坐起了身子,視線落在了外面,“因?yàn)橛|手不可及?!?p> “可是他們不知道,水面上倒映的,也是天空。”
“我的意思是,如果連水面上的天空也不去觸碰,那就真的沒有機(jī)會了。”
他看著我,微微神秘地開了口:“加油?!?p> 我愣了愣,有些不理解他的意思。
或許是因?yàn)樘淼木壒?,索菲亞與我們道了別,并托起了艾凡,離開了劍道館。
“你怎么喝了這么多?”
“不多不多,就……十瓶吧……”
“信不信我回去揍你?”
“別別!”
目送著兩人打鬧的身影,不知為何,我的心底反而涌上了一抹淡淡的情緒,這股情緒,說不出。
我輕輕站起了身,看著不知何時早已睡去的安妮娜,淡淡一笑,輕輕褪去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了上去。
轉(zhuǎn)過身,我走到了走廊外,琉璃還握著木劍,月色下,一身黑色披風(fēng)徐徐隨風(fēng)飄動。
她仿佛十分固執(zhí)地練習(xí)著,從未有過疲倦。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琉璃為何如此,反反復(fù)復(fù)地握著木劍,日日夜夜地進(jìn)行著訓(xùn)練。
對于實(shí)力,仿佛琉璃有著常人不具備的毅力,而這種行為的動機(jī),我至今也無從所知。
我沒有打擾琉璃的訓(xùn)練,即使夜色已深。
我就這么平靜地看著她,她也就這么安靜地?fù)]動著手中的木劍。
場景美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