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園下起了鵝毛大雪,而新年就要來了。
“新年是什么?”
莊園外的走廊上,我與米蘭坐在一條長椅上,她一邊擦拭著手中的黑玉劍,一邊看著我問了一句。
“年歷上每一年的第一日,用以慶祝新的年份到來?!蔽抑糁鴻嗾?,看著外頭的朦朧雪雨,略是感到了一絲寒意。
“吃什么嘛?”米蘭一聽到慶祝,就是明白了什么。
“天天吃吃吃,”我看著米蘭吃不胖的樣子,略是笑罵了一句,隨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看了米蘭一眼,“好久沒給你買衣服了。”
米蘭抬了抬視線,眼底盡是笑意,對于這種事情,她一直都是保持著好奇,之前在古州城買衣服時候的靦腆也是歷歷在目,現(xiàn)在的樣子就差問我什么時候走了。
“還要過幾日。”我彈了彈的額頭,惹得她縮了縮身子,似是怕我責備。
米蘭現(xiàn)在穿著的是那蓮誓公主給予的,但她們的衣物過于寬大,猶如貴族千金一樣,米蘭自己穿著十分難受,但沒有辦法,特別是那個大裙擺,讓米蘭時常擔心自己會被絆倒。
她其實挺想要一個適合自己的衣物,畢竟要是穿上這種富貴人家的衣物,她連走路都費勁,更不用說施展自己手中的武器了。
想著,我不禁多看了米蘭一眼。
現(xiàn)在的米蘭以前沒有盯著瞅,今天一瞅,才發(fā)覺米蘭似乎又比之前成熟了些許,若要形容的話,那就猶如花苞初綻了些許,露出誘人的一抹粉嫩,看久了甚至令人挪不開視線,仿佛一灘秋水一般,將自己陷了進入。
米蘭似是有些沒有理解我的視線,但在感覺到我的視線在她身上之時,她也是踢了我一腳:“干嘛呢?”
這個丫頭也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的小屁孩了,我當即就是收了收視線,在看到她臉頰上似是殘留著的一抹緋紅,略是一笑:“再過幾日,你又要長大一歲了?!?p> 我說著,輕輕伸出手,撫了撫她的頭發(fā),我還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米蘭,她的頭發(fā)披散,極為狼狽,蜷縮在角落中,似是任何地方都有她所懼怕的東西,不敢抬頭,甚至不敢直視他人。
而現(xiàn)在的她,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平靜地對我報以笑意,絲毫沒有恐懼的神情,甚至還有了常人所不具備的洞察力以及那種深邃但卻被隱藏得極深的堅毅。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白哥哥還說我不能喝酒?!泵滋m看著我忽然調(diào)侃了我一句。
“你現(xiàn)在也不能?!蔽逸p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故作嚴肅地說了她一句。
她自然是嘟了嘟嘴,這番模樣,顯然是被寸瑤教壞了。
“白哥哥,你有個妹妹?”
米蘭突然想起了什么,開口一問。
我捏她臉龐的手在聽到她的問題之后輕輕一頓,收回手,我不禁看向了外面的雪景,許久才點了點頭:
“嗯。”
“她是個什么樣的人?”米蘭追問。
“跟你一樣,”我稍稍坐正,眼中露有一絲回憶的意味,“不過她是個很調(diào)皮的人,小時候貪玩,長大了倒是很安靜,表面上看不出來什么,心底卻是心機叵測,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沒有那么多一肚子壞水?!?p> 不僅僅是她,包括我,與米蘭也有些相似,以及不同,相似在于我們都是曾經(jīng)受難者,而不同在于,我們并不在同樣的道路上。
米蘭單純稚嫩,天賦異稟但卻并未摻雜社會的斑駁,猶如一道玉器,雕琢而可成大才,而我與妹妹卻是銹跡斑斑的劍,哪怕洗去鐵銹,劍刃上也有深深的傷痕。
米蘭與我們不同,所以我也很少提及自己或者自己親人的事情。
“她叫什么?”
米蘭疑問。
我拄著權杖起了身,站在紛紛雪前,凝望了遠處白雪皚皚的王宮高塔一眼,才側過頭回答:“琉璃。”
“琉璃……”
米蘭重復了一遍,眼眸中略有一絲光澤:“好好聽的名字……”
“嗯,”我略是一笑地點了點頭,“我也一直這么覺得。”
琉璃之色,是為獨特,可也正是因為這分多彩,反而會因為過于多彩而失去了原本的繽紛,猶如白色一般,多彩到了極致,就變成了無色之物。
仿佛眼前的雪景一般,鎖人心神,卻空空如也。
——
幾日后。
夜幕剛剛籠罩精靈神國,大半個康斯諾波的街道就是熱鬧了起來,今天是新年前的夜晚,這一晚,家家戶戶都會等到第二天,以此慶賀新年。
我們也是如此。
一行人在馬車送到外城之后,步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街道上早已不知何時張燈結彩,一條大街的燈盞徹夜通明,猶如白日一般,好不繁華。
在人群之中,不僅有著下層精靈,同樣也夾雜著上層精靈,在這一日,無論何等身份,在這里,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守年人,等待著新年的到來。
街道上琳瑯滿目的商店攤位交錯,看得我們眼花繚亂,身旁的蓮誓公主一直在囑咐我們不要隨意去接觸下層精靈:
“你們?nèi)羰窍矚g什么,可以用我之前給你們的紅結去換取。”
澈青王聽著蓮誓公主的講解,取出了一道紅結,這是一條似是什么花朵結成的紅結,略有一絲花香:“這是什么玩意……”
蓮誓公主輕輕踩了一腳澈青王,后者趕忙閉了嘴,蓮誓公主才繼續(xù)說了下去:“今晚跟平時可不一樣,平日里下層與上層并不能接觸,不過新年特殊,所以也就有了紅結交易,紅結在精靈神國代表了祝福,獲得越多的紅結,代表了越多的好運,而新年又是年末,所以紅結有著來年豐收的寓意,下層精靈在今晚所擺設的攤位都是供給來往精靈紅結交易的地方,他們給予物品,我們給予祝福?!?p> 她這么一說,眾人也是理解了過來,精靈神國的習俗確實與我們常識的認知并不一樣,精靈神國的社會能夠自給自足,所以很多東西他們并不會過于看重,反而對于某些精神上的東西有著追求,例如蓮誓公主補充了精靈對于精靈王的信仰,認為紅結也是精靈王的賜福。
“啊,白導師,咱們應該去給米蘭買衣服的是吧,哎呀不好意思啦,咱們可能要分開逛一下咯……”
路上,我與萳萳擠眉弄眼,一頭示意澈青王,一頭瞄了一眼蓮誓公主,最后萳萳一副遺憾的表情對澈青王以及蓮誓公主解釋了一番,就是推著我與米蘭“分道揚鑣”。
蓮誓公主看到我們的模樣,當即就是明白了什么,但卻一臉坦然的笑意,嘴角卻有一絲尷尬,仿佛想好了等下回來怎么揍我們。
“買衣服就買衣服,本王也想買來著……”澈青王似乎十分不理解我們的想法,略是抱怨了一下,就是看到了蓮誓公主冰冷的視線。
“你一個男的去買什么女人的衣服?”蓮誓公主冷了他一眼,隨后又是拉著澈青王去了別處,“我?guī)闳チ硪粋€地方買?!?p> “你輕點輕點,哎呦……”
在角落目送著澈青王被拖走,我們才松了口氣,去買衣服的路上,萳萳還嘀咕了一句:
“我怎么感覺你朋友笨頭笨腦的?跟你一樣。”
“我怎么知道這家伙這么一根筋……等下,你說誰?”我白了萳萳一眼。
“哎,那件衣服挺不錯的?!?p> 萳萳趕忙找了個借口開脫,順著她指去,我也是看到了一間裁縫店鋪內(nèi)一件焦糖色的大衣,做工雖說普通,但看著跟米蘭很適合,搭配上米蘭本身的一件短衣裙,可愛誘人。
用紅結為米蘭換來的大衣,我親手披在了米蘭的身上,看著米蘭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我不禁一問:
“之前買的好看還是這件好看?”
“白哥哥買的好看。”
米蘭嘻嘻一笑,我則是彈了她一下額頭:“馬屁精?!?p> 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你要不說她是你學員,我都覺得你跟個老父親一樣?!币慌缘娜l萳看著我們的樣子,略是戲謔地開了口。
“尊師重道。”我故作嚴肅地瞪了萳萳一眼,三人都是一陣嬉笑,趁著今晚的氣氛,三人一路逛了下去,萳萳還給我們換來了三個精靈面具,三人戴上,還一路玩起了抓鬼游戲,她們兩個在前面,我在后,一路的嬉笑聲,不絕于耳。
直到三個人跑累了,就是躲在一處茶樓前,米蘭換來了蜜糖似的零食,三個人嚼著蜜糖,看著遠處的一處鐘樓,那一棟鐘樓,正是蓮誓公主跟我們說過的敲鐘祈福的地點。
三個人一邊互相搶著零食,一邊起身走向了鐘樓,絲毫沒有了前幾日的緊張氣氛,宛如土生土長的精靈神國住民一般,融入到了今晚的燈火之中。
走到一半,不知為何,我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掀起精靈面具看了一眼,因為我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視線。
只是轉(zhuǎn)過頭之時,我卻發(fā)覺身后除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之外,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