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在一條熟悉的野河邊,梁晨正在釣魚。
好吧,今天又是枯燥的一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誰也管不著。但無論你怎樣選擇,首先得具備那個條件,不能把自己給餓死。
梁老板就是有錢!
當(dāng)然了,他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他畢竟奮斗過。
十八歲成年后,梁晨從事過許多職業(yè):比如在酒店切墩兒,在閃送跑腿兒,發(fā)過傳單,當(dāng)過司機(jī),嘗盡了各種酸甜苦辣。
因為學(xué)歷低,你就得更吃苦。
——人活著不全是為了讀書,但不好好讀書還真過不好生活。
通常社會就是這樣。
好在梁晨的眼光不錯,他把自己打工賺來的錢,另外又借了一些,全部投在超市里,首先選對了位置,然后針對周邊的客源深入研究,又選對了貨品。
如此,辛辛苦苦地折騰幾年,梁晨終于從“小梁”變成了朋友們嘴里的“梁老板”,手下有員工,賬上有存款,小日子過得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
賺錢這種事情,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
究竟賺多少為多?
賺多少為夠?
又要賺到什么時候?
相信誰也沒有正確答案。
反正梁晨他已經(jīng)滿足了,也不想再奮斗了,這樣無所事事,得過且過的日子……
感覺還挺好!
哈哈。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梁晨戴著墨鏡,坐在小河邊。
嘴里不時輕聲哼唱。
想到什么就唱什么。
再看他身邊的小桶,得,里邊空空如也,別說魚了,連片新鮮的魚鱗都沒有。
進(jìn)入夏季之后,天似乎變長了。明明時間已經(jīng)很晚,夕陽卻固執(zhí)地待在那里,欺騙了一個又一個釣魚佬,給了他們“等一會再回家”的借口。
釣著釣著,烏云忽然賊兮兮地溜過來,將晴空熱烈擁抱,接著貪婪吞噬。
“庫叉”一聲。
打雷了。
梁晨抬頭看了看天,嘀咕道,“莫非要下雨?”
他往自己的小摩托掃了一眼。
作為一名“專業(yè)”的釣魚人,晴帶干糧雨帶傘,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有備無患嘛。
摩托車的后備箱中,有面包,蘋果,濕巾,鹽汽水等亂七八糟的東西,當(dāng)然也少不了一把折疊傘,可梁晨卻沒想把傘拿出來。
如果真的下雨了。
那就待在原地淋一會兒。
反正天氣熱,又淋不壞,還能給自己降降溫呢。
“庫叉!”
“淅瀝瀝,淅瀝瀝……”
牛毛細(xì)雨隨著一陣微風(fēng),帶著降水特有的味道,落在了他的身上,非常涼快。
“啊,舒服!”
梁晨笑著自言自語。
小雨下了一陣,又變成中到大雨,很快就將他淋透了,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整個曠野變得安靜下來,只有“稀里嘩啦”的聲音,不斷敲打著耳朵,天地間似乎就剩下他一個人。
這正是許多釣魚佬都喜歡的狀態(tài)。
梁晨也喜歡。
“滴滴!”
“嗯?”
好奇地一扭脖子,梁晨看見,有一輛熟悉的越野車穿過雨簾,慢慢停到不遠(yuǎn)處。
車門打開,白露撐著把很大的傘下來了。
“……”
梁晨不禁有些迷惘。
我被雨淋糊涂了?難道是幻覺?
“喂,梁晨!”
“額?你……”
白露走到身邊,用傘遮住他的頭頂,臉上笑顏如花。
“雨好大,我怕你淋著,過來給你送傘啊。”白姑娘是個有潔癖的人,居然不怕被雨水濺到,反而蹲下來,盡量貼近梁晨。
“你怎么找到我的?”
“簡單?!卑茁逗艿靡?,“我下班時去便利店問過,你喜歡的釣點就那么幾個。”
梁晨吃驚道:“所以,你是一個一個找過來的,每個地方都去了?”
“不然呢?”
莫名其妙間,他的心里有些發(fā)熱。
“咳咳,謝謝你白露,其實我?guī)Я藗愕模掠晏炻窙r差,你一個女孩子開車不安全……”
白露瞄了一眼他的小摩托,口氣云淡風(fēng)輕:“噢,沒事兒。我以為你沒帶?!?p> 歪著頭,又瞅瞅水桶,“桶里是空的呀。”
“是的,今天運氣差點。要么咱們現(xiàn)在回去?不然你也會淋濕的?!?p> “你要想釣就再釣一會,反正我吃過了,不著急?!?p> “也行……你等等啊?!?p> 梁晨堅持把自己的板凳讓給白露坐,然后跑到摩托那里,從后備箱找出兩個塑料袋,回來讓她套上,這樣就不會把鞋子弄臟。
“謝謝。”白露笑得更甜了,表情特別愉悅。
“我應(yīng)該謝謝你的……”
兩個人近在咫尺。白露身上有一種清新的香味飄進(jìn)鼻子里,若有若無的,很好聞。
“啪啪啪……”
雨點打在傘面上,紛亂而急促,梁晨咬著嘴,釣魚的心態(tài)忽然亂了。
從前,大家都愛拼玩具,就算在一起拼得很晚,他也不會感覺尷尬??墒?,自從姐姐一語驚醒夢中人后,梁晨就不知道怎樣面對白露了。
“下午你吃過東西沒?”
“吃了點面包?!?p> “怎么不拿條干毛巾,把自己擦一擦?”
“不用擦,這樣涼快。”
“噢。釣魚是不是有種孤獨感,孤獨又帶著些期待,所以才會讓人上癮?”
“對對,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嘛……”
雨點落在碧綠的水面上,泛起一個個小水泡,又隨著漣漪迅速消失。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周圍更加安靜,而魚鉤還是沒反應(yīng)。
一陣風(fēng)吹來,白露的頭發(fā)絲飄到臉上,癢癢的,梁晨伸手撓了撓。
“哎。”
“怎么?”
一個扭頭,一個轉(zhuǎn)臉,就此四目相對。
白露盯著他,用溫柔的語氣問道:“你的手冷么?畢竟剛才都濕透了?!?p> “現(xiàn)在可是夏天,怎么會冷?!绷撼啃χf。
“我覺得你冷。”
“???”
“趕緊把手伸過來,讓我摸一摸,檢查一下,不然會感冒的?!?p> “啊,這個……”
瞧見梁晨那奇怪的表情,白露主動出擊,一把就拽住他的左手,搓了搓,把手搓得舒展開,然后將自己的手攥成小拳頭,塞進(jìn)他的掌心里。
白露滿足地笑道:“梁晨,讓我們交往吧?”
“……”
女孩的手纖細(xì)滑嫩,卻像火炭一般,燙得他為之怔住。
“梁晨,讓我們交往吧!”白露又重復(fù)一遍。這回的口氣更堅定,眸子更明亮,如同放下心里的大石頭,整個人都變得輕松了。
梁老板現(xiàn)在手足無措,身體比雕塑還僵硬。
遲遲沒得到對方的反饋,白露就慢慢地湊過來,慢慢地貼近他的臉龐,兩個人呼吸可聞,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怎么?你有女朋友了?”
“當(dāng)然沒有?!?p> “那你就是討厭我!”
似乎還在消化著某種巨大的沖擊,梁晨有點口干舌燥。
停頓了片刻,他只能實話實說:“不討厭?!?p> “既然不討厭,為什么不答應(yīng)交往?”
咳嗽兩聲,梁晨垂下眼睛:“我……沒反應(yīng)過來……”
“那到底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