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車是很普通的鏢車,鏢車里的鏢銀也是很普通的銀子。
鏢車走得路也很普通,普通的黃土路。
但鏢車出事的地方卻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紅花集!
一輛極精美講究的馬車在這普通的黃土路上不快不慢、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南蚰莻€很有意思的地方行駛著。駕車的彪形大漢技術(shù)極高,使得這馬車上極其舒服的車廂內(nèi)竟然一點都不顛簸,坐在里面如果不是看到車窗外那不斷變幻的景色,就會給人一種根本沒有動的錯覺。這么舒服穩(wěn)當?shù)能噹麅?nèi)不但有絕對高檔的錦墊,極柔軟的靠枕,還有一個極精致的食盒,自然食盒里還有極可口的點心和食物,更難得的車廂里還有一壇極純極清冽的陳年竹葉青,但此刻他的手旁精美的紫檀小幾上放的卻是一個帶有暖爐的羊脂玉茶壺,而他白如美玉的手中拿著的那只羊脂玉茶杯里裝著的是清香溫暖的茶。
洛雨亭從不隨便喝酒,因為他的身體不允許,但他卻喜歡帶著酒,因為他實在是喜歡那令人興奮而痛快的東西。
“亭哥哥,你去過紅花集嗎?”佳兒一雙白嫩的可以掐出水來的小手捧著她俏生生的小臉問道,她真的沒想到這次洛雨亭竟然會答應(yīng)帶自己一起去紅花集調(diào)查鏢車被劫的事情。雖然坐在車內(nèi)很悶、很無聊,但一想起外面那新奇而神秘的一切,佳兒就極度的興奮,一雙似乎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洛雨亭的眼睛,其實總是偷偷的看向車窗外。
“沒去過,但我聽說紅花集里并沒有紅花,連一朵都沒有,但它偏偏叫紅花集。而且去過那里的人都說那里有名符其實的紅花!”洛雨亭淡淡的說道,一雙看著佳兒的明眸里雖然依舊平淡無波,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他的確沒有去過紅花集,但他卻知道傳說中的那名符其實的紅花到底是什么。試問世界上又有什么東西比人血飛濺時那絢麗的一刻更配得上紅花這個名字呢!洛雨亭知道紅花集絕對是一個地下埋的死人比地上走的活人要多得多的地方,要不然龔城他們也不會花重金請洛家參與這趟鏢。
在洛雨樓醒來的第二天,就傳來了消息,龔城、彭萬年、錢辰因為在江南最大的青樓為了爭頭牌名妓花蕊酒后大打出手,結(jié)果同時殞命。洛雨亭聽到這個消息時,只是淡淡的一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但他卻知道從今后再也沒人敢肆無忌憚的上懷璧山莊來無理取鬧了,因為江湖上的聰明人很多,而且這些聰明人都絕不想死。其實洛雨亭并不是在乎龔城他們的貪婪,也不是厭煩他們上門詢問丟鏢的事情,他恨的是他們竟然敢趁自己大哥洛雨樓重病之時上門來欺壓逼迫慕容嫣,只要是他大哥洛雨樓愛的人或事,他都會盡力的去維護,又豈是這群卑微齷齪的草芥能隨便辱沒的。
將近中午。
馬車依舊平穩(wěn)的在黃土路上行駛,但原本明朗的天空卻漸漸陰暗了起來,一陣陣微冷的勁風不斷的吹動著車廂的前門,一股濃濃的雨味已飄進了車廂。
“少主人,下雨了,您還是關(guān)上窗子吧!千萬別受涼!”趕車的彪形大漢恭順小心的提醒著車廂內(nèi)的人,同時他已加快了馬車的速度,但馬車依舊一點都不顛簸。他已經(jīng)跟隨著這位少主人有八個年頭了,在這八年中,他不但越來越佩服這個少主人的近似神一般的才華和武功,更是衷心的折服于他那令群雄俯首的氣質(zhì),不過他也知道這位少主人的身體是何等的嬌貴,所以他現(xiàn)在心中想的只有如何讓這輛馬車又快又舒服的到達紅花集。但車窗并沒有關(guān)上,反而有一只修長且比玉石更白潤的手伸了出來,并接住了一滴晶瑩而冰涼的雨滴。
“好涼的雨滴啊!”洛雨亭幽幽的說道,而他那一雙清如秋水的明眸已靠向了車窗,并靜靜的望著那被雨滴漸漸濕潤的一切。洛雨亭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他越發(fā)的珍惜自己能感受到的一切,不論是風、霜、雨還是雪。
“好無聊啊!”本就有些悶得發(fā)慌的佳兒,只憤憤的瞥了一眼那陰沉昏暗的天空,就如一只狡猾的小狐貍一般翻開了那只精美的食盒,看著色香味俱全的胭脂山藥餅、雪梨香圓、牡丹酥、烏梅膏終于讓她心情好了很多。
本來滿是黃土的地上已經(jīng)變得泥濘不堪,但那馴良的駿馬在自己主人高超的駕車技術(shù)下依舊不快不慢的向前奔跑著,在地上留下兩道規(guī)則的車轍和一串輕快的馬蹄印。
在這纏綿的細雨中,洛雨亭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這條滿是黃泥的路上并不是只有他們,一串深深的筆直的腳印很明顯的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馬車的前方。這串腳印很深,很整齊,甚至有些直,似乎是這走路的人故意走成這樣的一般。但洛雨亭知道這絕不是故意走成這樣的,因為沒有一個人會在這種地方,這種天氣下故意這樣走路。從這串腳印上洛雨亭可以看出,這個走路的人一定是一個武功不錯的男孩子,還是一個才出道不久的少年,而且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因為只有男孩子才有這么大的步伐,而且只有外功練到一定程度的人才會在這么泥濘的地面上還能如此穩(wěn)健的留下這么清晰的腳印,也只有才剛剛步入江湖的少年才會如此筆直的走路來顯示他的自信。至于為什么洛雨亭猜出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因為他們的馬車已經(jīng)在這條路上行駛了很久,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一段路,而這串腳印卻在他們馬車的前方,可見這個少年一定走了很長一段路。那串腳印依舊還在向前延伸,依舊是那么直,那么深,竟然沒有一絲慌亂的痕跡,洛雨亭就知道這個少年一定是一個極堅韌而且執(zhí)著的人,這不由得讓他對這個少年有了幾分興趣。
“屠龍,停一下!”洛雨亭清冷的聲音從車廂內(nèi)傳來,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那串腳步的主人,而且他的馬車還微微超過了他。趕車的彪形大漢就如同一只訓練有素的狗一般,立刻執(zhí)行了命令,而且在那車廂的門打開前,他就已經(jīng)將結(jié)實講究的油紙傘遮在了車門前為洛雨亭擋住了那冰冷的雨滴。
洛雨亭從車廂內(nèi)探出小半個身子,一雙明眸已饒有興趣的落在了那個連看都沒看他而是自顧自的在一片泥濘中走著的少年身上。正如洛雨亭猜的那樣,這個被淋的幾乎濕透的男孩子也就大約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一張明朗而且棱角分明的臉微微顯得有些青澀,一雙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滿是自信和執(zhí)著,身上半舊的深藍色布衣緊緊的裹住了他已經(jīng)很強壯而且結(jié)實的身體。
“唉!兄弟,要不要上車,我?guī)阋怀?!”洛雨亭朗聲喊道。說實話,洛雨亭從小生性冷漠而且多疑,他很少和自己不熟悉的人主動搭訕,但今天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對這個陌生的少年如此感興趣。
“不用!”少年干脆的冷聲說道,而且竟然連看都沒看洛雨亭,而是依舊以自己的速度走著,并再次超過了洛雨亭的馬車。
“兄弟,你前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照你這樣走下去恐怕走到深夜也到不了紅花集!”洛雨亭看著這個奇怪的少年笑著說道,看著他的眼睛里的光越發(fā)的明亮了。這個少年的確很有意思,在如此情況下,他既然會如此毫不猶豫的拒絕自己。
聽到洛雨亭的話,少年停了一下,那雙明亮的眼睛這才真真正正的看了一下那個白衣如雪而且俊美儒雅到了極致的人,但卻沒有說話。
“你要是肯上車來,我就告訴你,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那里的!”洛雨亭淡淡的笑著說。他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少年心中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猜到的,所以才會停下來。
“我又不認識你,你為什么非要我上你的馬車!”少年的聲音更冷了,一雙眼睛已不再看洛雨亭,因為他已經(jīng)猜出了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人的目的,而且心中竟然生出一絲叛逆的反感,他可不是一個隨便聽人擺布的人,別人越是要他干什么,他反而越故意不干。
此刻天上的雨下的越發(fā)的大了,風也越發(fā)的疾了!
“唉!你到底上不上車??!一個大男人這么婆婆媽媽的!算什么男子漢!難道你怕車上有人吃了你不成!你要是承認膽小,就干脆直說!還問什么非要你上車!”一個如銀鈴般動聽的聲音從車廂內(nèi)傳來,同時一個嬌俏靈動的小臉已從車廂內(nèi)探了出來,并狡黠驕傲的向少年做了一個鬼臉。
春天的雨本來應(yīng)該不大,但這雨卻下的格外的大,這條黃土路上已微微泛起一層白白的水霧,但那輛依舊不快不慢的奔馳著的馬車依舊很穩(wěn),洛雨亭的車廂內(nèi)依舊很舒服,而且依舊一點都不顛簸。
“你喝酒,還是喝茶?”洛雨亭已坐回了車廂內(nèi),并極舒服的斜靠在一個潔白柔軟的靠枕上,淡笑著看著那個渾身濕漉漉的少年柔聲說道,雖然他手中依舊拿著的是茶,但他一雙微波蕩漾的眼睛卻示意那個少年車廂角落里有酒壇子。看著這個少年還在看著佳兒而且微微發(fā)紅的臉,洛雨亭心中不由得暗笑,果然男人最大的克星就是一個能令他心動的女人,無論是多大年紀的男人,不管是這樣青澀的少年,還是七老八十的老翁,在令他心動的女人面前都會變得如此愚蠢而且聽話。自己剛才說了許多,竟然還不如佳兒那一句譏諷的話。也的確像這個年紀的少年本就應(yīng)該是心高氣傲、血氣方剛,而且還格外的叛逆,尤其是這些初出茅廬的少年,最怕被人看不起,尤其是在像佳兒這樣嬌俏美麗的女孩面前。所以剛才佳兒的話音未落,這個少年就毫不猶豫的跳上了車,但他卻偏偏不肯進車廂來,而是和屠龍一起坐在車轅的另一邊,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卻一直閃爍著偷偷的看著車廂內(nèi)那個一身紅色錦衣的小女孩。
車廂外的少年沒有說話,更沒有去拿酒的意思,只是筆直的坐在車轅上看著車廂內(nèi)。
“哼!看什么!討厭!”佳兒早已發(fā)現(xiàn)了少年那微微有些奇怪的眼神,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上竟然有些發(fā)紅,同時已起身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車廂門,擋住了那雙明亮的眼睛。
“亭哥哥,你說,你怎么獎勵我!”佳兒才關(guān)上車廂門,便轉(zhuǎn)身巧笑著抱住了洛雨亭的臂膀撒嬌的搖著低聲說道,她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要好處的就會,更何況是自己剛才可是的的確確的幫了洛雨亭一次,要不然今天洛雨亭絕對會吃這個不識好歹的傻小子一個閉門羹。
“好!看來這些天,你果然沒有偷懶!等回去,你想要什么盡管提!”洛雨亭柔聲說道,并寵溺的笑著拉了拉佳兒那烏黑發(fā)亮的發(fā)髻。佳兒果然是一個心性玲瓏的孩子,才不到兩個月,她竟然就已經(jīng)將媚字門的心法學的初有成績了,要不剛才她也不會這么輕而易舉的令這個少年上車來,自己當真沒有看錯,也沒有選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