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自古就是一個很熱鬧的地方,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非常熱鬧,這里有著一切人們能想到的東西,甚至還有很多人們根本想不到的東西,所以來金陵的人不但多,而且都很喜歡熱鬧!
但是不論再熱鬧的地方,再喜歡熱鬧的人也都有疲憊的時候,都有冷清下來的時候!
天上雖然是一輪皎潔的皓月,很美,但卻已不是當(dāng)空,而是漸漸西下,雖然依舊是漫天璀璨的星斗,但卻顯露出一絲深夜的清冷,使得本就已經(jīng)漸漸安靜下來的人間顯現(xiàn)出一股莫名的凄涼。
在這個時候,好多地方的酒家都己經(jīng)打烊休息了,但這里畢竟是歌舞升平的金陵,所以在這條金陵最繁華的大街上,雖然已是燈火闌珊,但卻依舊有一些酒家里還有燈光。
一家位置很偏僻的酒家,店面也很普通,普通到不但一點都不起眼,而且還幾分寒酸。
酒家里自然有酒,不管酒好與壞,只要酒家里有燈光就證明有人在喝酒,但一般能將酒喝到這個時辰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那些來買醉的酒鬼。作為做買賣的酒家雖然喜歡那白花花的銀子,但卻絕不喜歡這種故意來買醉的酒鬼,即使這個酒鬼并不缺錢,酒家也絕不喜歡,因為是人都不喜歡找麻煩,尤其是做買賣的人。但這種事,這種人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而且也可能是這家酒店實在是冷清了太長的時間,也到了該它熱鬧的時候。
“大爺,您都己經(jīng)喝了快二十壇子酒了,而且這天色已晚,您這一一”
滿臉堆笑的小二的話還沒說完,他的衣襟就已經(jīng)被那個醉醺醺的人一把揪住了,竟然將他整個人硬生生的拉到了桌子邊。
“大爺我欠你酒錢嗎?”根本沒理會已經(jīng)臉色嚇得蒼白的小兒,那人只是高聲喊道。
“不、不,大爺給的錢還綽綽有余呢!”被一股沖天的酒氣熏得有幾分喘不過氣來的小二,連忙磕磕巴巴的答道。
小二的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那只強(qiáng)有力的手狠狠的推了出去,他本來很年輕,也算強(qiáng)壯的身體竟然如一片風(fēng)中的樹葉般飛出了近一丈,重重的撞到了一面墻上,撞得他直翻白眼。
“少廢話,快給大爺再去拿壇酒來!”說話的人的醉意越發(fā)的明顯,而且還有幾分惱怒,緊接著就是一聲酒壇砸碎在地上的聲音。
靠坐在地上有小半天才回過神來的小二,一張臉上滿是驚恐,他實在沒想到這個雖然滿臉的憔悴,但卻長的很英俊,穿著也很講究的公子哥會有這么大的力氣,連忙屁滾尿流的扶著自己歪七扭八的帽子一溜煙的跑到了柜臺前,從滿臉鄙視和厭煩的老板身邊哆哆嗦嗦的拿了一大壇子酒,又哆哆嗦嗦的放到了那個人的桌子上就如同見了鬼一般的跑開了。
連看都沒看那跑的比兔子還快的小二,酒桌邊的人已一把拍開了酒壇的封泥,竟然連碗都不用,而是直接舉起酒壇將酒向嘴里倒去,不一會一大壇酒就被他倒下去了一大半。
瞥了一眼滿臉,滿頭,滿身全是酒的人,站在柜臺里悠悠哉的統(tǒng)賬的老板那張極市儈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鄙夷,反正這個人提前就付了錢,而且他付的錢不用說是買二十壇子酒,就算是把自己店里所有的酒都買下來也足夠,所有不論這個人是用嘴喝酒,還是用頭發(fā)喝,或者是用衣服喝,自己都不在乎,反正自己已是穩(wěn)賺!
坐在那張滿是空酒壇和酒漬的酒桌邊的醉得幾乎連坐都快坐不穩(wěn)的人正是洛雨樓,貨真價實的洛雨樓!
其實洛雨樓雖然很喜歡喝酒,但他卻是一個極自律的人,所以他從來都沒有如此毫無節(jié)制的酗酒過,即使是當(dāng)初自己如同神明般崇拜的父親洛天鵬驟然離世,他雖然也是悲痛欲絕,但還是能穩(wěn)住心神泰然處之。但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那日暮雪別院付之一炬的噩耗傳來,他竟然就覺的自己的心神竟然一下就一起消失了,唯留下一個行尸走肉般的軀殼照常處理著一切事物,但自己的心卻已完全的無知無覺。
從那天開始到現(xiàn)在已近一個月,洛雨樓竟然連一滴酒都沒有喝過,即使是今天在自己的好友,外加妻舅慕容玉的婚宴上他都是滴酒未沾。洛雨樓知道自己是萬人敬仰的懷璧山莊莊主,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君子劍,所他不敢喝酒,因為他怕自己只要沾一滴酒,就會停不下來,就會做出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的事情。
但是今天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日子,特別的讓洛雨樓實在是忍無可忍,所以他今天一定要喝酒,而且還要喝個痛快。今天的特別并不是因為是慕容玉的大喜日子,而是因為今天恰恰是自己弟弟洛雨亭整整滿二十歲生日的日子,是洛雨亭要行弱冠之禮的日子。本來洛雨樓早在數(shù)月前就開始為洛雨亭籌備這弱冠之禮,而且還特意為他在金玉堂訂做了一頂用絕品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發(fā)冠??蓻]想到世事無常,那一場幾乎染紅了整個天空的大火,不但毀掉了整個傳說中的暮雪別院,也帶走了那個他從小就萬分珍惜愛護(hù)的人。
今天中午從慕容世家赴宴回來后,洛雨樓就故意將慕容嫣留在了慕容世家,并以要會友為借口推辭了所有的應(yīng)酬,一個人來到了這家最冷清的酒店。因為這里不但人很少,而且這里的人根本也不認(rèn)識他,所以他在這里不是什么莊主,也不是什么大俠,而是一個純純粹粹的酒鬼,一個可以喝個痛快,即使是醉死了也不在乎的酒鬼。
洛雨樓的酒量其實真的很不錯,但再好的酒量也總歸會有醉的一刻,尤其是像他這樣毫無節(jié)制的酗酒。從日落時分開始,現(xiàn)在已是將過丑時,洛雨樓一直都沒有停止,一開始他是用酒杯喝酒,而后他開始用碗,再后他竟然用的是海碗,直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連海碗都不再用了,而是直接用酒壇往嘴里猛灌,他已經(jīng)將近喝了快二十大壇的酒??墒撬娜穗m然已經(jīng)的的確確的醉了,醉的如同一灘爛泥般只能趴在滿是狼藉的桌子上嘟囔,但他的心中依舊一絲酒醉后的快感都沒有,反而越發(fā)的苦悶,而那個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里的人也越發(fā)的清晰,那溫婉如玉的人是那樣的完美,完美到令他心如刀絞。
此刻在洛雨樓的手中沒有劍,唯有一大壇子酒,心里也只有那一個人,只有滿心的痛苦和遺憾。
可就在洛雨樓已經(jīng)完全趴在桌子上的時候,這家本來很冷清的酒家里卻又有兩個高壯的男人已經(jīng)大搖大擺的走了進(jìn)來。
看了一眼那兩個敞著懷露出一大團(tuán)黑黝黝的胸毛,滿臉橫肉的大汗,原本還倨傲的站在柜臺后統(tǒng)賬的老板,竟然如一條泥鰍般滑到了柜臺下邊,頭上還冒出了一層冷汗,唯留下一對賊溜溜的小眼睛緊張的向外面張望。因為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兩個人正是這條街上的地頭蛇劉磺、劉硝。這兩個人不但平時打架斗毆無所不作,而且還是一對心黑手狠的亡命徒,這里的店家都知道這兩個家伙到誰家誰家準(zhǔn)沒好事。
看到這對兇神惡煞根本沒有理自己的意思,而是向那個醉的己經(jīng)不省人事的酒鬼走去,幾乎臉都嚇白了的老板的心里微微緩了一口氣。
根本沒注意那四道兇光的洛雨樓依舊還是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并依舊不停的囔囔的說著:“雨亭,雨亭,都是我的錯,是我沒保護(hù)好你!”這句話今夜他已經(jīng)反復(fù)的說了無數(shù)遍,雖然嘴越說越含糊,但他心里卻越來越清楚,清楚地他的心幾乎開始滴血。
“大哥,這小白臉可是一只肥羊啊!”站在洛雨樓身后的劉硝伏在自己大哥劉磺耳邊低聲說道。
“你確定?”鄙夷的瞥了一眼如同爛泥般爬在桌子上的人,劉磺冷笑著說道。
一聲低低的獰笑,“不會錯,就從他進(jìn)來付賬用的那打銀票上看就至少有上千兩!足夠咱哥倆快活小半年的!”
“好!動手!”
話音未落,那四只滿是汗毛的大手就已同時抓向了那灘趴在桌子上的爛泥,可幾乎同時那四只手卻又瞬間縮了回來。。
看著各自手背上那一道鮮紅的血痕,劉磺和劉硝迅速的環(huán)視著四周的滿是兇光的眼中閃出一絲殺氣,而劉硝己宛如一條餓狼般怒吼道:“是哪個活膩了的!敢在太歲——”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自己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因為那個活膩了的人已手拿一根粗大的鐵質(zhì)馬鞭闊步走了進(jìn)來,還幾步就到了他的面前,那如同一只憤怒的雄獅般駭人的氣勢,宛如一座鐵山般的身影使得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眼中立刻流露出一絲膽怯。
比劉硝更加強(qiáng)壯一些的劉磺狠狠的瞪了一眼一下子就慫下去的兄弟,鄙夷的冷哼一聲便一步竄了過去,陰沉的低聲說道:“朋友,你要干什么?”
“這句話,應(yīng)該我問吧?”一聲如同洪鐘般響亮的聲音,而那雙居高臨下的緊盯著劉磺的虎目中流露出一絲駭人的寒光。
“我們只不過想和這位朋友借些錢!”
“借多少?”
“當(dāng)然是全部!”
“那我的呢?”
“如果朋友不介意,還給我們兄弟幾分臉面的話,最好也留下!”
一聲低沉的冷笑,回答的聲音無比的輕蔑,還滿是譏諷:“那這條馬鞭是留在你的臉面上,還是留在他的臉面上?”
“你找死!”
話音未落,冷清的酒館里就已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的東西被砸碎打翻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清冷的月光下,酒店門前正停著一輛極精美講究的馬車,而那站在馬車前頭戴緯帽、一身如雪的人簡直比天上的那輪皓月還要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