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講究的書桌,極高檔的宣紙上,一副巫山夜雨的構(gòu)圖已基本完成,唯剩下那風(fēng)雨縹緲中的草舍內(nèi)的孤燈倩影還未完全勾勒出了。
手中,一支羊毫蠅頭小筆已拿了起來,本就已經(jīng)是胸有成竹,自然下筆不會猶豫。
洛雨亭從小不但文武兼修,而且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他雖然并不經(jīng)常作畫,但他在這丹青上的造詣卻不遜于他的棋術(shù),他的畫作雖然很少流傳出去,但只要見過他的畫作的人都無不贊嘆驚為天人,幾乎每一副都能稱的上是妙筆生花,風(fēng)格上更是獨樹一幟,別有一番與眾不同的風(fēng)韻。
手腕猛的一抖,一條細(xì)長的墨線,使得那剛剛勾勒了一半的女子那俏麗綽約的背影宛如被一把利劍硬生生的砍斷了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惋惜。
眼中一驚,立刻閃過一絲寒光,隨即就被厭惡和鄙視所代替。
“怎么?洛教主,難道你還想讓我賠償你的這幅畫嗎?”看著洛雨亭眼中瞬間變換的目光,已完全是暴怒的謝鈺低吼道,一雙緊緊的盯在洛雨亭臉上的眼睛里盡是嗜血的兇光。
輕蔑的一笑,心中已完全明白了外面發(fā)生的事情,洛雨亭的臉上沒有一絲喜怒,只是淡淡的說道:“謝鈺,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guān)!”
“洛教主,果然是運籌帷幄之中,就能決勝千里之外!我還真沒想到就連多情余恨都能為你所用?”謝鈺冷笑著說道。
其實,當(dāng)謝鈺推開暗門看到這白衣勝雪的人時,他就知道他還是猜錯了,既然這個人在這里,那就證明,地牢中的人一定就已經(jīng)不在了。雖然地牢中的那幾個人加起來的價值和重要性都無法和這個人相提并論,而且第一眼看到這個人還在的時候,謝鈺心里還真是盡是難以抑制的驚喜,但立刻一種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感覺就又令他心中的怒火瞬間就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任由謝鈺緊緊捏著他手腕上的脈門,洛雨亭當(dāng)然知道謝鈺若是在自己的手腕上再稍稍用些力的后果,但洛雨亭的臉上依舊平淡無波,只是眼中的鄙視越發(fā)明顯,淡淡的說道:“謝鈺,輸了就是輸了!你這樣氣急敗壞的有用嗎?還是你只不過是想拿我撒撒氣?”
看著那雙清眸中的目光,謝鈺心中的那團怒火如同被澆了一鍋滾油,聲音已變得異常的陰鷙,并手上用力將洛雨亭往懷中一拉,低吼道:“你當(dāng)我不敢?”
明顯感覺手腕上的酸麻,洛雨亭直覺的他本就虛弱無力的身體幾乎連站都有些困難,但他臉上卻依舊沒有一絲表情,目光更是沒有回避,冷聲道:“你覺得這樣做有用嗎?”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謝鈺道:“洛教主,你還當(dāng)真是有恃無恐!你覺得救走了清風(fēng)拂面那幾個人,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嗎?”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guān)!”話沒有變,連一個字都沒有變,而且依舊是一副清冷疏離,沒有一絲動容,洛雨亭淡淡的說道,就似乎謝鈺要做的事情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一般。
手腕上瞬間一松,洛雨亭不由自主的微微有些踉蹌。
“薄情,你可記得有一種小孩子玩的玩具叫不倒翁?”
扶在書桌上微微有些喘息的洛雨亭,根本沒有看幾乎是貼在他鬢邊的人,冷冷的一笑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說這話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他也根本不喜歡和這個人說這些廢話。
“這種小玩具,你越是用力推它,它反而越不會倒下,反而越晃得厲害!”
謝鈺的聲音很輕很柔,簡直就如同在和情人耳語一般,但在洛雨亭耳中聽來卻比世間任何聲音都難聽,幾乎每一個字都令他無比的惡心。
“那就要看你怎么推了!”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也沒有看謝鈺,洛雨亭低聲說道。
“哦?”
似乎聽明白了謝鈺的意思,又似乎根本沒明白,洛雨亭淡淡的一笑說道:“對我來說,只需一劍即可!”
靜寂。
少許,又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暗門開合。
說話的人本都是聰明人,而且都知道,現(xiàn)在絕不是說任何廢話的時候。
需要看這里人依舊在的人,看到了這里的人依舊在,所以當(dāng)初進門匆匆,出去也依舊匆匆。
一抹淡淡的冷笑劃過嘴角,當(dāng)初作畫的人,已又提筆,因為需要讓人看到他在這里的人,也讓人看到了他。
暗門設(shè)置的并不特殊,洛雨亭當(dāng)然也知道怎么打開,但他從沒有去碰過,因為他知道,即使他能走出這扇門,也根本離不開這個山洞,所以他從不自討苦吃。
過了不到一杯茶的時間。
裊裊的熏香一陣散亂的晃動。
門開。
“月餅,還裝什么,難不成等著老子去扶你嗎?”一個慵懶愉快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沒有看門口,而是依舊看著書桌上的畫,眼中流露出一絲惋惜,低低的嘆道:“人無完人,當(dāng)然世間也沒有一副完美的畫!”
“死月餅,再矯情,老子可真過去扶你了!”可話音未落,那聲音和人就都已到了洛雨亭身邊,并一把將他架了起來。
狠狠地瞪了一眼身邊雖然一身狼狽,但滿臉壞笑的人,洛雨亭臉色一沉,冷聲道:“死飛風(fēng),你怎么還在這里,你就不怕——”
“死月餅,少他媽的在老子這里說這些用不著的!記得還債是真的!”還沒等洛雨亭說完,架著洛雨亭的人不但嘴就動了起來,同時他的腿動的更快。
完全是被身旁的人強拖著走,洛雨亭怒聲道:“難道地牢的門是自己打開的嗎?”
洛雨亭當(dāng)然知道地牢的門不是自己打開的,是楚江陵帶著天魔教的幫眾干的,而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雪宮的大部分人都在追捕多情余恨,謝鈺的嫡系親信則跟著謝鈺在他這里。
但若完全按著洛雨亭的計劃,楚江陵救出姬飛風(fēng)后,就會安排姬飛風(fēng)和那幾個暗衛(wèi)馬上先離開,并派出一組疑兵假扮姬飛風(fēng)等人吸引謝鈺的注意力,然后再來救他。因為,人們通常都不會對已經(jīng)檢查了一遍的地方,再多浪費精力。所以在完全是氣急敗壞的謝鈺從他這里離開后,洛雨亭猜測謝鈺此刻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全力以赴的追捕那隊假扮姬飛風(fēng)等人的天魔教幫眾,但他實在沒想到,姬飛風(fēng)竟然沒有先離開,而是又跟著楚江陵跑到這里救他。
‘嘿嘿’一聲壞笑,姬飛風(fēng)的一張臭臉已湊到了洛雨亭耳邊說道:“死月餅,一碼事歸一碼事,難道你是想賴賬嗎?小心,我讓我家小花去跟你算總賬!”
恨恨的咬著牙,沒再說話,洛雨亭雖然臉上被氣得發(fā)白,但心里卻滿是欣慰和喜悅:他當(dāng)然知道姬飛風(fēng)比楚江陵更了解雪宮,順利的將他帶出去的機會就會大很多,而且他更知道姬飛風(fēng)這樣做的風(fēng)險,所以今生今世能遇上這樣一個損友,即使是讓他傾家蕩產(chǎn),甚至是和這個家伙一起醉死在酒缸里,他也心甘情愿!
不一會,只覺得眼前盡是一抹炫目的光芒,令完全使不出一絲力氣,勉強硬撐著走路的洛雨亭的身體猛的一軟,幾乎是倒在了姬飛風(fēng)的身上。
“少主人,您怎么樣?”從沒見過如此虛弱憔悴的洛雨亭,楚江陵急聲道,眼中微微流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焦急和關(guān)懷。
“都安排好了?”沒有回答楚江陵的話,洛雨亭勉強提起一絲力氣,低聲道。洛雨亭知道既然姬飛風(fēng)能進去救他,楚江陵就一定處理好了這里的一切,但他們能不能活著離開雪宮,最關(guān)鍵的卻不僅僅就是這里的事情。
“是的!”
沒有再說話,因為洛雨亭已經(jīng)知道了他需要知道的事情,而他也真的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了。
駿馬如飛,兩輛馬車,速度雖然都一樣快的令人難以想象,但卻是截然不同的方向,截然不同的外形。
一輛無比精美奢華,一輛雖然輕便結(jié)實,但卻極為普通,普通的完全是隨處可見。
路是山路,雖然不窄,但卻絕不平坦。
車廂外風(fēng)馳電掣,但車廂內(nèi)卻一點都不顛簸,幾乎如同馬車根本沒有動一般,因為這趕車的人的技術(shù)真的是太好了。
“月餅,你既然安排了楚護法堵截,又干嘛,還要準(zhǔn)備這樣兩輛車呢?”舒服的癱靠在車廂里的姬飛風(fēng)臉上已完全恢復(fù)了平日的愉快輕松。
“我只是安排他們堵截,我卻沒想過讓他們以命相搏,再說,楚江陵他們就算真的以命相搏,恐怕也未必能攔的住謝鈺!而已謝鈺的才智他勢必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我逃離了,也勢必會盡力追出來的!”完全是癱倒在車廂里的錦墊上的洛雨亭無力的低聲道。
經(jīng)雪宮那一役,在外人眼中完全是如日中天的天魔教其實現(xiàn)在真正是外強中干,內(nèi)部實際的核心力量已大受打擊,他實在是舍不得再折損天魔教的力量,更何況楚江陵對與他來說也絕不單單是下屬,他又怎么忍心讓楚江陵真的性命不保,所以他只是安排了楚江陵帶著部分精銳全力阻截謝鈺半個時辰,之后就立刻化整為零迅速撤離,到指定地點等待與他回合。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就只安排了兩輛馬車,多安排幾輛豈不是更安全!”姬飛風(fēng)撓了撓頭說道,他也知道他們能順利的從雪宮出來就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他更知道洛雨亭說的沒有錯。而且經(jīng)過那次雪宮和謝鈺的交手,他也知道不用說是謝鈺運用玄天吸魂大法,就光從內(nèi)力和目前的體力上,他和楚江陵都不是謝鈺的對手,更何況洛雨亭現(xiàn)在不但一點都幫不上忙,而且還完完全全的就是一個拖累。
“但從雪宮出來卻只有兩個方向能走,而且這兩匹拉車的馬也是最快的兩匹馬了!”洛雨亭低聲道。
這個道理姬飛風(fēng)也懂,因為從雪宮出來,向東走就是一個萬丈懸崖,向西走那更不可能,因為那是雪宮的大門,他們既不是傻子,更不找死,所以就剩下了向南和向北兩條下山的路。而且既然這是兩匹最快的馬,也就沒有必要再安排別的馬,因為若是追捕的人能趕上這兩匹馬,在這條并不寬的山路上,后面即使是有千軍萬馬也一匹也跑不了。
看著已經(jīng)將眼睛完全閉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的洛雨亭,姬飛風(fēng)已一下就跳到了洛雨亭的身邊,急聲問道:“那月餅,你為什么要安排這樣截然不同的兩輛車呢?”
微微有些皺眉,完全是虛弱到了極點的洛雨亭,真想閉嘴,不理這個呱噪的渾蛋,甚至都想把他一腳踢下車去,但他不單沒有這樣做,而且他還又開口說道:“因為我們要擔(dān)心的人就只有謝鈺一個人,但他絕不會分身術(shù),所以他只能追一輛車,對嗎?”
“廢話,我當(dāng)然知道,但我問你為什么要安排這樣截然不同的兩輛車!”根本不在乎洛雨亭的厭煩,姬飛風(fēng)在洛雨亭的耳邊喊道。他最不喜歡這塊死月餅的地方,就是這種故弄玄虛的作法。
蒼白憔悴的臉,一下子就被氣得泛起了一層異樣的紅色,洛雨亭真想賭氣就此一個字也不說了,但他實在是想在這舒服的錦墊上休息一會,而他更知道這個渾蛋要是得不到答案,也根本不會讓他這樣做,所以恨恨的咬著牙繼續(xù)說道:“你若是看到兩輛一樣的車,你會追哪輛?”
又撓了撓頭,姬飛風(fēng)道:“隨便挑一輛嘍!”
本就看不出什么來,當(dāng)然就隨便挑了,這個答案沒有錯。
看著一身污垢,蓬亂的頭發(fā)更是散發(fā)著一陣陣的嗖臭味,現(xiàn)在竟然還湊到他身邊亂撓的姬飛風(fēng),洛雨亭的臉氣得越發(fā)紅了,并盡力避開了一點,恨聲道:“那樣的話,咱們就有一半的可能性會被謝鈺抓回去!而我實在是不想冒這個險!這兩輛車,一輛是我平時坐的,而另一輛則是我臨時準(zhǔn)備的!這樣的話,以謝鈺對我的了解,他剛才又上了一次當(dāng),所以這次,他就會勢必猜測我的心思!”
“可你怎么就這么肯定,他會去追那一輛?”姬飛風(fēng)問道,看出了洛雨亭的嫌棄,他反而壞笑著故意又貼過去了一點。
幾乎被熏得要吐了,但洛雨亭反而笑著說了三個字!
煙花宮主wt
祝大家,新年快樂,完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