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劍一定會有雙刃,而任何東西也一定會有兩面。
當局勢發(fā)生變化的時候,同樣的東西的同一個作用有的時候恰恰會發(fā)生截然不同的變化。
原本這一片海棠林真的是謝鈺最得意的杰作,但此時他卻恨不得立刻就把這片樹林的每一棵樹都連根拔起來才解恨。
完全是驚鴻一瞥,那潔白如雪的身影已迅速的消失在了謝鈺的眼中。
瘋狂的咆哮,謝鈺就覺得他心中的那股滔天的怒火簡直令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膚,每條血管都要炸開了一般。
“薄情,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你給我回來,回來!你給我聽著,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今生今世根本就逃不掉!”
從庭院中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般沖出來的謝鈺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漆黑的緯紗后那雙血紅的眼中盡是恐怖之極的兇光。
謝鈺心中的怒火已經(jīng)是能毀天滅地了,但同時那一片熊熊燃燒的烈火也正在迅速的吞噬著那地牢中的一切。
極度恐懼的哭喊聲,叫罵聲,慘叫聲,火焰的燃燒聲,東西倒塌和碎裂聲,所以一切聲音完全混在了一起,使得本就如同煉獄一般的地方更顯得恐怖詭異。
濃濃的煙,炙熱的火焰,耳邊盡是一片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鬼哭狼嚎。
還好雪宮的宮人都是經(jīng)過了嚴格的訓練,還都有一些膽色和功夫,而且毒娘子也是個見過驚濤駭浪的人,所以毒娘子雖然臉色己變得極度的難看,但她倒還是能控制住局面,并已經(jīng)將地牢中的那十幾個人一個不差的運了出來。
人一個個只能運出來,而且是一動不動的被人抬出來的,因為這十幾個人實在是走不了了,完全被熏得面目全非,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其實在這種情況下,這十幾個人還能活著被抬出來,而不是被烤成死豬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火勢漸漸熄滅,雖然依舊還冒著一股股嗆人作嘔的黑煙,但好在這火只是燒了地牢,并沒有蔓延到別的地方,這對與揮金如土的雪宮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滿眼的憤恨,臉色比那滿地的狼藉還要難看,毒娘子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誰的手筆,但她卻實在不明白那個可恨的男人為什么要這樣做,更不知道那個可恨的男人還要再做什么,但她知道這事絕沒有結(jié)束。
“回稟,毒總管,那十五個人都已經(jīng)安置好了!”一個滿頭大汗的宮人恭順的稟告道。
臉色依舊鐵青,但心中還是緩緩的出了一口氣,頓時一股精疲力盡的感覺令毒娘子身體微微有些發(fā)軟,并順勢靠在了身邊服侍的一個宮人身上。
的確,自從兩天前她才躺回到她那張極舒服的床上就被莫名其妙的點了穴道,并被易容成了那個糟老頭子扔到了暗牢中,她就沒有真真正正的好好休息過。直到今天,謝鈺突然沖進了暗牢,撕下了她臉上的那張丑陋的假臉,解開了她的穴道,她簡直就覺得她幾乎要被憋死了,甚至連她的胳膊和腿都快要不停使喚了。
“下去吧!”極度厭倦的低聲說道,并輕輕的揮了揮手,毒娘子連看都沒看那個宮人,而是在身邊的那個宮人的攙扶下轉(zhuǎn)身向她的房間的方向緩緩走去。她現(xiàn)在實在是太累了,而且她不但覺得她的身體很累,就連她的心都累的要死,所以她現(xiàn)在真的很想盡快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再上床去好好的睡上一覺。
才走出幾步,毒娘子卻猛的停了下來,就如同她的腳被人用鋼釘牢牢的釘在了地上一般,而且她的身體還開始不停的發(fā)抖,就連她的嘴唇都在抖。
身邊的宮人們立刻就被嚇得臉上沒有了一絲人色,并緊緊的閉上了嘴巴,因為她們都知道一個人說的太多,死的就會很快,尤其是在不該說話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
片刻,還沒等身邊的宮人反應過來,毒娘子已瘋狂的縱身沖了出去。
毒娘子很熟悉雪宮,熟悉的幾乎就如同她的身體一般,安置那十幾個人的地方距離地牢并不遠,而且她此時還是用了她最快的速度,但她心中的那股極度的恐懼和焦急卻依舊令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快。
因為毒娘子敢拿她所剩的那只眼睛起誓,地牢中的人絕對應該是十四個,并不是十三個,更不可能是十五個,若是此時少了一個人,或者兩個、三個人,甚至是更多的人,她都不會如此焦急恐懼,因為葬身火海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此時卻偏偏多了一個人。
第十五個人到底是誰?
毒娘子覺得她的頭幾乎立刻就變成了兩個那么大。
門前很平靜,門口負責堅守的兩個人也依舊還在,但怒火中燒的毒娘子還是一腳就踹開了房間的門,闖了進去。
其實,毒娘子也知道她當時的確應該再多安排一些人守在這里的,但那個時候?qū)嵲谑翘珌y了,而且誰又會在乎那十幾個被大火燒的半死不活的人呢!
門開,但毒娘子的身影卻立刻又飛快的退了出來,而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無數(shù)如飛蝗一般的弩箭。
毒娘子的身影輕若鴻毛,但她身后的那些緊隨而來的宮人卻沒有她這么好的身法。
立刻就是數(shù)聲慘叫,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便彌散了出來。
如同暴風驟雨一般,來的快,去的也極快。
不消一刻,弩箭已停,而房間里也已空無一人,不但沒有了那些發(fā)射弩箭的人,就連那十五個一動不動的人也消失了。
“快追!”完全是憤怒到了極點的毒娘子厲聲吼道,因為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弩箭根本就是洛雨亭身邊的暗衛(wèi)所專用的,而且她還知道這些暗衛(wèi)不但唯洛雨亭命令是從,而且還與洛雨亭幾乎是如影隨形,所以她立刻就猜出了那第十五個人到底是誰了。
暗門后的通道,每隔一段距離就燃著一盞油燈,所以雖然不算明亮,但也足以讓人看清里面的一切,空間并不算窄,但一下子就涌進去的人卻更多,所以難免顯得很擁擠。
狹窄的空間,給人一種壓抑和詭異感,使得這里的每個人,甚至包括毒娘子心里除了焦急,還忍不出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其實,毒娘子真的知道這個暗門,也知道這條通往宮外的暗道,她還不止一次的走過,所以她本來認為她是無比的熟悉這條路,但當她帶著人追出一段距離的時后,她卻越走越慢,越走心里越發(fā)慌。
臉色發(fā)白,眼中流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多少年血雨腥風的經(jīng)驗使得毒娘子本能的感覺到她正在一步步踏入一個萬劫不復的鬼域,這令她忍不住后背一陣陣的發(fā)冷,甚至都有想立刻轉(zhuǎn)頭回去的欲望。
這條暗道中的確有很多岔路,因為當初建造雪宮的時候,為了方便聯(lián)系和一些特殊的目的,姚夢雪就在好多地方設(shè)置了暗門,并打通了這些暗道,使得整個雪宮變的四通八達。但毒娘子卻敢肯定即使這些暗道再怎么往復交通,但也絕沒有這么多的岔路通道。
立刻意識到了什么,極度的驚恐,毒娘子霍然轉(zhuǎn)身。
通道絕沒有加寬,但卻已明顯的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擁擠的感覺。
沒有一絲聲音,但昏暗的燈光中,卻可見那無數(shù)如同鬼魅般的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出沒。
暗門外。
一面墻上。
一支寒光閃閃的匕首,正好牢牢的卡住了那個開關(guān)暗門的機關(guān)上。
“月餅,你覺得多情余恨會得償所愿嗎?”姬飛風問道。
姬飛風知道在那個暗門后都有什么人,他剛才也在房頂上看到了進去的那些人,但他還知道即使暗門后的那個人真的能單獨見到了毒娘子,那個人的武功也絕不是毒娘子的對手。
淡淡的撇了一眼姬飛風,洛雨亭道:“你是覺得沐秋云那幫要飯的挖洞的能力不夠,還是不放心薄雪恨帶的那些暗衛(wèi)功夫抵不過那雪宮的宮人?”
“嘿嘿”一笑,姬飛風嘆聲道:“我想這個世上除了狗,恐怕誰也比不上丐幫的挖洞和鉆洞的技術(shù)了!而我想薄雪恨雖然不是毒娘子的對手,但他帶的那些人對付那些雪宮的宮人也是綽綽有余了!”
姬飛風知道丐幫的那些幫眾雖然武功平平,但當今武林絕對沒有一個門派在開鑿通道和在這么狹窄的通道中隨意穿梭上能與平時經(jīng)常挖狗洞,無孔不入的丐幫弟子們相提并論,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那條被改裝的如同蜘蛛網(wǎng)一般的暗道一定能將那些人困在里面,更不用擔心那些人會把那十四個人安全的帶出去,而那些早就暗藏在了暗道中待機奇襲的暗衛(wèi)更完全是殺人絕不會手軟的人,因此姬飛風知道那些進去的人一定再也出不來了。
“你也應該知道,我答應了多情余恨什么!”洛雨亭道。
“嗯!”姬飛風點頭。
“所以他能不能達成所愿,那是他的事情,與我根本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要做的事情只是不食言而已!”洛雨亭繼續(xù)說道。
“嗯!”
姬飛風繼續(xù)點頭,洛雨亭所說得沒錯,所以他只能點頭,而且姬飛風也知道洛雨亭答應多情余恨的事情也一定能辦到,但他心里還是依舊有些不舒服。因為雖然他真的不喜歡多情余恨,但他卻一直都覺得多情余恨并不是一個死有余辜的壞人——一個男人為了自己所愛的女人,做任何事,即使是錯事都是可以原諒的。
其實,在姬飛風心里他甚至覺得好多人都不該死,至少不該死的那么慘。
冷冷的一笑,轉(zhuǎn)身向外走去,洛雨亭當然看的出姬飛風心中在想什么,但他卻不想再說什么了,因為暗門里的事情已與他無關(guān),但他卻還有事情要去做。
每個人都要為他所做的決定付出代價,根本沒有理由讓別人為他承擔后果。
“月餅,我還是不明白,你既然要救那些人,你為什么又要將他們都迷暈呢!他們雖然都中了人偶之毒,但他們畢竟還能走,還能動手!你又為何要——”
冷冷的看著一步就攔到了他面前的姬飛風,洛雨亭沉聲道:“人的命都只有一次!”
“廢話!”姬飛風道。
“你我也都不想死!”洛雨亭道。
“放屁!”
“所以為了不敗露這次的行動,那些人中,除了我大哥,我本不該留下任何活口的,因為誰也不確定他們中會不會有人已經(jīng)暗中投靠了謝鈺,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而且他們死在雪宮,我也大可以將所有的責任都嫁禍給謝鈺,然后再暗中扶持我的人接任那些門派的權(quán)力?!甭逵晖ぞ従彽某谅曊f道,同時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姬飛風的眼中已盡是駭人的寒光。
“可是你沒有這樣做!”姬飛風道。
姬飛風的語氣雖然依舊很輕松,但他卻明確的感覺到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勉強,且他的心里也在一陣陣的發(fā)冷,就連舌頭也有點打結(jié)。
無奈的嘆了口氣,洛雨亭已避開了姬飛風的目光,低聲道:“只可惜應該怎么做和到底怎么做并不一樣!或許他說的對,人命天授,沒有人能肆意屠戮!所以我只是讓人在這些人的晚飯中下了迷藥,這樣他們即使有人投靠了謝鈺,也根本沒有能力泄密!事后我會安排人在暗中查探這些人?!?p> 這真的是一個又費力,又冒險的蠢事,洛雨亭自己都很奇怪他為什么要這么樣做,但那個人的話就是一直縈繞在他心里,讓他根本就忘不了,做事也多了許多偏頗和顧慮,難怪就連謝鈺都說他變了。
真是可恨?。郝逵晖ぐ底孕闹辛R道。
臉上的笑容就如同最和煦的春風一般,同時一只咸豬爪已將洛雨亭緊緊的抱入了懷中,姬飛風朗聲道:“死月餅,老子就知道你這輩子絕對配讓我喝你請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