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碎衣

　　京臨東郊，一片荒地之中。

　　站在馬車頂上的方平安，微微皺起了眉頭。

　　在看過李升與斗沉的初步交手之后，他方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渺小。

　　以往，他都是心理暗示自己，不能疏忽，不能大意，這個世界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兇險。

　　可現(xiàn)在，他終于直觀地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強大，而且，還不是最頂尖的強大，便已經(jīng)令他望而生畏了。

　　李升與斗沉剛剛的打斗，很明顯只不過是兩人之間的一次試探罷了。

　　可就是這般對他們來說，僅僅只是如呼吸一樣的記憶動作，卻給方平安帶來了無比的震撼。

　　在交手之時，李升展現(xiàn)出來的速度，或許對他來說還不到一成的功力，但在方平安看來，自己即便動用全部底牌，同時拿出疾行符與五禽鹿戲，也根本辦不到。

　　這便是差距，這便是現(xiàn)實。

　　方平安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雙拳。

　　他在想，如果那時在京兆府衙的時候，自己真的與高弘義決裂，后者決心要殺他的話，他能從李升手下逃脫嗎？

　　方平安一直以來自以為的，尤其是在他拿到言誨的拜師禮后，他都覺得，遇到任何情況，自己保命無虞。

　　可現(xiàn)在看來，這個想法，有些不切實際了，他太低估高品武人的戰(zhàn)力了。

　　或者說，他實在太低估所有體系高品強者的威脅了。

　　他的確已經(jīng)十分小心謹慎，也為自己準備了諸多保命底牌，可這些底牌，遇到危險之時，他真的敢保證一定能夠用得出來嗎？

　　到現(xiàn)在為止，他真正交手過的，最厲害的敵人，不過只是七品武人罷了。

　　而他往往都是以七品武人的實力，來推測這個世界的格局，顯然，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簡單來說便是，從前，他以為武人的戰(zhàn)力是隨品級而呈加法，最多不過呈乘法的數(shù)值在遞增，但實際上，高品武人的戰(zhàn)力，是呈指數(shù)級在遞增。

　　九品、八品、七品武人之間的差距或許不大，但越往上，兩者之間的鴻溝便越難填補，越難逾越。

　　而且，李升雖然在他眼中很是厲害，修為高深，但實則，他遠非這個世界的頂尖戰(zhàn)力。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幕后之人那邊，一定有與李升同一級別，甚至高出他境界的人物。

　　畢竟對那些人來說，七品武人，都只是可以隨時拋棄的蝦兵蟹將罷了。

　　甚至連朝廷的三品大員，刑部侍郎都要聽從他們的號令。

　　也就是說，方平安能活到現(xiàn)在，不是因為他有多么聰明，更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強大，而是因為幕后之人從來沒有真正注意到他。

　　要知道，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計謀都是毫無意義的。

　　“只是，運氣么？”方平安狠狠地咬了咬牙，雙拳緊握，“咔咔”作響，滿腔不甘地自語道。

　　他曾經(jīng)一度以為，自己已經(jīng)立足這個世界了，然而如今看來，他還遠遠不夠資格。

　　他要變強，他必須變強，他不能，也不允許讓運氣來左右自己的性命。

　　與幕后之人真正的較量，馬上便會開始，一旦自己拔掉鐘鈞這個他們的得力干將，前者勢必會怒不可遏。

　　到時候，迎接他的便不會再是現(xiàn)在這般清風細雨了。

　　所以，他要盡快成長起來，盡快豐厚自己的羽翼，讓它足以抵抗狂風驟雨的侵蝕。

　　‘就從，這里開始吧。’方平安仰了仰頭，將深邃的目光，放到了正與李升斗法的斗沉身上。

　　此時此刻，在初次的試探結(jié)束之后，李升的神色頓時變得凌厲了起來。

　　而斗沉身周的戰(zhàn)意，也是愈來愈濃，雖然看不見相貌神情，但方平安卻能感受得出，他很興奮。

　　斗沉那一身寬大的黑袍，仿佛可以讓人猜不透他真正的實力。

　　“嗖！”乍然之間，毫無征兆，李升的身形忽地消失在原地。

　　白光一閃而過，殘影延綿不絕，他比先前更快了！

　　對此，斗沉仍是采取了以守為攻的策略，一動不動待在原地，靜候李升的到來。

　　剎那間，一劍襲來，意欲封喉！

　　看準時機，斗沉身軀猛然右側(cè)，將這一劍之威堪堪躲了過去。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李升并沒有再關(guān)注斗沉的反應(yīng)如何，一擊未果的頃刻，他便早已消失在后者眼前，從其背后，發(fā)動了第二次進攻。

　　見狀，斗沉霍然轉(zhuǎn)身，一拳轟出，不僅恰好避開了一劍的鋒芒，還對李升發(fā)起了反擊。

　　然而，斗沉的一拳未至，李升卻已經(jīng)先一步收劍離開，以自轉(zhuǎn)的姿態(tài)，來到了前者身側(cè)，與此同時，手中三尺青鋒，橫掃而出！

　　尚在出拳的斗沉，根本來不及改變動作防護，只能任由李升的一劍，劃拉在自己后背之上。

　　只是，方平安遠遠看到，李升的一劍，于斗沉的后背之上，再次擊打了出了火花。

　　很明顯，斗沉的身上，穿了鎧甲。

　　黑袍留痕，從開口處，方平安與李升都看到了黑色的金屬光澤。

　　巫人雖然不怎么喜歡思考，行事莽撞，但對自身的防護，卻是極為上心。

　　果真是好戰(zhàn)之族。

　　雖然一劍未傷斗沉分毫，但李升這回卻并沒有再拉開距離，而是一直在前者的身邊，反復(fù)橫跳，閃轉(zhuǎn)騰挪。

　　劍光，從未停止閃爍。

　　方平安作為全視角的旁觀者，卻只能勉強捕捉到李升那如同白色詭魅般的身形，時而在左側(cè)，時而在右邊，時而突刺，時而劈砍。

　　白光一閃，便好似挪移一般。

　　面對李升的連續(xù)進攻，一開始，斗沉還能躲閃一二，但慢慢的，伴隨前者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他便只能以肉身鎧甲硬扛。

　　寬大的黑袍上裂痕累累，已是破爛不堪，甚至不少地方，還有一絲絲血跡浸出。

　　此番交手與上次不同，這回，李升可以說是穩(wěn)占上風，打得斗沉毫無還手之力。

　　“滾！”猛然間，斗沉發(fā)出了一聲沉重的低喝。

　　而伴隨這聲低喝而來的，還有一股頗具沖擊之力的氣浪。

　　李升見好就收，沒有戀戰(zhàn)，順勢便是后撤而去。

　　穩(wěn)住身形，他甩了甩手中長劍，抖去了上面的血跡。

　　另一邊，被完全惹怒的斗沉，抬手抓住自己身上寬大黑袍的衣襟，狠狠一扯！

　　“刺啦！”破損的寬大黑袍，被全然扯下了斗沉的身軀。

　　他手一松，黑布碎片便是隨風而去，空氣中，都席卷上了淡淡的血腥味。

　　最后，斗沉輕輕取下頭上的斗笠，將其遠遠甩開。

　　這一幕，任誰都看得出來，真正的戰(zhàn)斗，馬上便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