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還鄉(xiāng)
“項塵？”一位在村口泥地里修繕田埂的村民抬起佝僂的脊背不可思議的疑惑出聲。
項少俠愣在原地，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害怕。
“王二叔?！崩栝茸屑毐嬲J了田地里的男人，這才喊出聲來。
“你是黎槿？”男人瞇著眼睛端詳黎槿后才帶著疑問出聲。
“王二叔，是我，我們在長沙遇到項塵，應該是自己偷跑出去的。現(xiàn)在帶他回家?！崩栝鹊恼Z氣很平淡。
“我們找了項塵整整兩個月，還以為項塵被山狼給叼走了！可憐他爺爺哦！”男人停下勞作從田埂走上來。
王二叔雙手搭在項塵肩膀上，仔細端詳，嘴里喃喃有詞:“瘦了，瘦了，你怎么才回來啊，你差點讓你爺爺都一命嗚呼啊，孩子啊，孩子…………”
“王二叔，我們先帶項塵進村吧！”
“對，對，回村里！”王二叔從自己的失神呢喃中醒過來連忙點頭。
“項塵回來了！項塵回來了！項塵回來了！這傻小子吉人自有天相沒有被山狼叼走，沒有被山狼叼走，沒有被山狼叼走…………”
王二叔走在前面，我們跟在后面，王二叔原始的消息告知方式，如同集市吆喝的喇叭，在這座四面環(huán)山的小山村里激情回蕩。
村里人聽到回聲都走出家門，或者從田埂上趕過來，捏一捏項塵耳朵，抓一抓項塵胳膊，嘆氣說到項塵受苦受餓了，村里見到的人們很高興，說我們是項塵的救命恩人，也是小村莊的恩人。
“項塵，你去哪里了？”
“項塵，我們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
“項塵，你的絕世寶劍好好看呀，可以給我們看看嗎？”
村里放學回來的小孩兒跟在項塵身邊嘰嘰喳喳。
項塵始終沒有說話，也沒有搭理任何人，小心翼翼把田康林買的寶劍抱在懷里，就是抱著他的整個武俠世界。
一群人浩浩蕩蕩擠簇著項少俠往家里走去，像是大俠衣錦還鄉(xiāng)，也的確是衣錦還鄉(xiāng)。
若是生活在城市里，簇擁在項少俠身邊的或許只有為了流量而高舉相機麥克風的媒體，而在這樣一個落后的山村，卻是紐帶聯(lián)系起了整村的人，這來源于山村村民樸素純真，也可能來源于山村地小人少，項少俠的的回歸是談資是熱鬧。
“小項！”突然項少俠奔跑起來，嘴里大喊。
我朝項少俠奔跑的方向看去，遠遠的，看到一個黑色的點跳躍而來，越來越近，是一條狗。
狗子后腿耷拉萎縮吊在空中，一瘸一拐，一瘸一蹦跳。速度很快，中途摔在地上，又爬起來，吐出大舌頭向項少俠奔赴。
項少俠爺爺穿著一雙破了個大洞的解放鞋靠在門檻上，木屋里的煙囪冒著幾縷黑煙，還沒等到升到半空。就被風吹散了，到那時項少俠的爺爺就抽一口旱煙，眨一次眼睛，流出一滴眼淚。
“爺爺！”項少俠終于開口說話，看到門口佝僂身子，半截生命流逝的老人。
“項塵！項塵！你回來了！你回來了！”老人聽到項少俠的叫喊猛然抬頭，在看到項少俠的那一刻便老淚縱橫，淚花混在涂蠟般的眼角，混著眼屎，混著泥土。
老人顫抖在門檻上，掙扎著始終沒有能夠站起來，沒有燃燒殆盡的煙桿子跌落在地上。
“你啊，你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你消失帶走了爺爺的命啊！”老人終于是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我自然是能夠理解的，相依為命的兩人，項少俠爺爺把項塵當做遲入棺材的唯一期盼。
我的眼睛微微濕潤，看向黎槿也有些淚珠滑落，王靜見不得這樣的情景，別過頭去，田康林一副神色凝重，故作堅強。
“爺爺！”項少俠依舊抱著手里的絕世寶劍，輕輕喚了一聲，那只叫“小項”的狗子站在項少俠和項少俠爺爺中間。
“啪，啪，啪?！?p> 項少俠爺爺走到項少俠跟前，搶過項少俠手里的絕世寶劍，連連三聲打在項塵腿上，震耳欲聾！
項少俠抿著嘴，倔強的把頭瞥向左邊。
“跪下！”項少俠爺爺嚴喝一聲。
“跪下！”項少俠待在原地，緊緊咬住嘴唇，淚花從眼角滲出，跟著臉龐滑落在項少俠的嘴里。
“跪下！你爸爸當初一走了之！你現(xiàn)在也要學你爸爸一走了之！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跪下！”項少俠爺爺從沙啞的喉嚨里嚴厲呵斥，身子都在顫抖，周圍的人們無一敢去阻攔。
“噗通！”
項少俠終于是松開了嘴，跪在地上。
項少俠爺爺看到項少俠跪在地上，身子再一次佝僂下來，喘著粗氣，似乎隨時都要轟然倒地。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項少俠跪著爬向爺爺的腳邊，匍匐在爺爺的腳上哭泣，哭的傷心欲絕。
項少俠爺爺微微俯下身，摸著項少俠的后腦勺也是哽咽抽噎。
“大爺，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了吧，既然現(xiàn)在項塵回來了，我們這個村子都應該皆大歡喜不是？現(xiàn)在反而搞得這么沉重。是這幾位客人把項塵從長沙帶回來的！快先把客人們迎進屋里，還有哦，這位客人還是咱們村兒的女婿嘍！”
王二叔出來當和事佬，突然又指向我，倒是讓此時傍晚黃昏的氣氛稍微和緩了許多。
“你就是我們黎槿侄女的男朋友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黎槿看上的這個男人有擔當，有愛心！”
“長的帥氣，一副大老板的面相，前途無量，前途似錦??！”
“咱們黎槿侄女不也是漂亮大方嘛，你看他倆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才子佳人??！”
村里人開始吹噓起我來，這讓我哭笑不得，抱拳一一回禮，村里人也是點頭回禮，投來的眼神里像是丈母娘審視女婿般。
“站起來吧！”項少俠爺爺終于是軟下了心，溫和的對項少俠說到。
項少俠乖巧點頭站起身來，依偎在爺爺身旁。
“幾位客人，也是我項家恩人，請受我這殘朽之軀一拜！”項少俠爺爺揩干凈眼淚作勢要拜。
我和田康林見此狀況，急忙走到老人身邊，攙扶住老人。
“老人家，這可拜不得，古來只有晚輩拜長輩，哪有長輩拜晚輩！”田康林說到。
“拜得，拜得，你們幫我尋回項少俠，就是幫我項家，幫我項家便是恩情！我家徒四壁，實在是沒有可以拿得出手感謝的東西，所以，這一拜，拜你們幾位恩人！”老人家說完，又準備俯身拜下。
“老爺子，我與項塵緣分匪淺，遇到他，送他回來就是上天安排，賜給我修德的機緣，所以，你切勿如此，這一拜，應該是我們幾人拜你??！”田康林說著作勢便拜了下去，我也學著田康林對老人俯身鞠躬。
老人見我和田康林執(zhí)意不要他的鞠躬拜身，也只能作罷。
“項小子，過來！”老人朝身后依舊抱著絕世寶劍的項少俠招呼一聲。
項少俠乖巧走到老人身邊，一臉疑惑看著眼前的爺爺。
“鞠躬！作揖！”老人把手背在身后，教訓項少俠。
項少俠此刻卻不是一副反應遲鈍，呆滯不清的模樣，扔下手中的劍，朝我和田康林深深鞠躬作揖。
“再拜！”老人沉重出聲。
項少俠起身再俯身，又是深深向我和田康林作揖鞠躬。
“再拜！”老人緩緩開口，看著此刻眼前單純的孩子嘆氣。
項少俠再一次乖巧鞠躬作揖。
田康林急忙扶起項少俠，我撿起項少俠扔在地上的絕世寶劍，遞回項少俠的手里說到:“作為一名劍客大俠，可不能隨意就扔掉手中的劍哦！”
項少俠聞言抬頭看著我，眼中有光，像是億萬星辰閃爍。
“嗯！”項少俠笑起來，洋溢的笑容單純，我只能用春風來形容，即便是項少俠的門牙少了一顆，卻覺得這一刻這一種笑容美得不可方物。
“大爺，快把客人迎進屋里，我們也幫忙著煮頓飯招待客人吧！天色暗了！”人群中一位婦人開口吆喝到。
“各位請進！”項少俠爺爺指引者我們幾人進入大門。
大門后是一個院子，院子里種著辣椒，豌豆，蔥姜蒜，打里的緊緊有條。
院子的最里面才是平房，堂屋，客廳，臥室，柴房，豬圈。
“二侄女，廚房里的臘肉弄下來炒，院子有什么你們就煮什么！”老人朝一位婦女喊到。
“曉得了！”婦女大方豪邁一笑，便吆喝著幾位婦女打水擇菜。
“二嫂子，我也來幫忙！”黎槿叫喊到。
“哎呀，不用，不同，我們來就行了！你們去客廳喝茶?！眿D女急忙推遲。
“大姨，沒事的，正好我想學學做菜做飯呢！聽說用柴火煮出來的飯菜最好吃！”王靜出乎意料融入一群村野婦女中。
婦女們拗不過黎槿王靜，但也大方的讓黎槿王靜跟著忙活。
茶水泡好，我與田康林和項少俠爺爺以及村里的幾位男人圍坐在圓桌旁，呡一口茶，接過來村里男人的香煙點燃。
看著田康林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彈落煙灰后終于決定直入主題。
“老人家，我們想要幫項少俠找回爸爸！”我一臉誠懇說到。
老人出乎我和田康林的意料，聽到我的發(fā)言后大有一副雷霆爆怒的姿態(tài)，咬牙切齒。
“找？找什么找？我已經當他死了，我也沒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