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梧桐
雨解人的風情,依舊沒有繼續(xù)下大的意思,抽完一支煙,我又拿出煙來點燃,路面上積了一層水,紅色綠色的光在水里被分解被擴大被朦朧。
渝城的梧桐很多,醫(yī)院的梧桐很多。
冬天的梧桐還有些許嫩葉抽出來,雨落在梧桐葉上,滴滴又滴滴答答又答答。
“陳楊,我好像一直沒能改變意氣用事的壞習慣?!绷_大陸把煙頭扔在地上,紅色的點緩慢變成了黑色融進水里。
“意氣用事也叫真性情?!蔽野咽种械陌虢責燁^扔掉,慢慢走到羅大陸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羅大陸支支吾吾想要說話。
“走吧,帶我上樓看看他?!蔽易柚沽肆_大陸想要繼續(xù)說下去的話。
“好?!绷_大陸走在前頭,我跟在身后,路過一顆梧桐樹,一滴碩大的雨落在我的眉毛上,我抬頭看樹,光照之下的雨滴星星點點,搖曳生著光。
“林鹿情緒怎么樣?”電梯里羅大陸按下十六樓后一言不發(fā)為了打破這靜謐的讓人覺得可怕的情景我開口問到。
“一直在哭,魂不守舍,身上是鄧倫的血也不清洗?!绷_大陸說到。
“她應(yīng)該是喜歡上鄧倫了?!彪S即羅大陸又補充說到。
“今年夏天你受傷昏迷不醒的時候侯思思也是同林鹿一副模樣?!?p> “她很愛我?!?p> “所以以后所思所行多為她想想?!?p> “今天是我太沖動了?!绷_大陸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出聲,隨即又說到:“陳楊,你知道我的,我有時候說話不過腦子,所以剛才對你說話語氣用詞…………”
“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些婆婆媽媽道歉的話,像個娘們兒一樣!”我拍了拍羅大陸的肩膀釋然笑著。
羅大陸看著我笑了,他也笑了,一個笑容便釋懷了我們二人的心思。
電梯上行的很快,我們來到十六樓走到鄧倫的監(jiān)護室。
鄧倫就靜靜地躺在里面,臉色蒼白像是溺死的模樣,胸膛在微微起伏,這是我們隔著玻璃最能直觀了解到他還活著的證明。
林鹿蜷縮在監(jiān)護室外的長椅上閉著眼睛,衣服上是凝固的黑色的血。
“她太累了?!弊蛲砀_大陸從小城趕過來的宋銘看我們走過來隨即輕輕走到我們身邊說到。
“先讓她睡一會兒吧,等會兒叫她去附近酒店好好睡一覺。”我對宋銘說到隨即又瞥向病床上昏迷的鄧倫,心電圖有規(guī)律的跳動發(fā)出綠色的光。
“警察那邊怎么說?”宋銘看向羅大陸問到。
我看向羅大陸,心里有點兒琢磨不定,我害怕羅大陸吧兇手可能已經(jīng)出國的事兒說出來,并不是我們信不過宋銘,而是覺得知道這件事兒的人越少越好,對他們知情人的心里壓力也越小。
“暫時沒有進展,不過初步討論可能是有一些反社會分子報復社會,驚起社會的緊張?!绷_大陸說了話,而我心中的石頭終于放下來。
“唉?!彼毋憞@了一口氣。
“陳楊?你回來了?”正當我們幾個男人低聲談?wù)摰臅r候身后傳來林鹿沙啞的聲音。
“嗯嗯,剛下飛機趕過來?!蔽铱粗藭r神情疲憊的林鹿有點可憐她,有點心疼她,平時總是一副青春靚麗樂觀跳躍的她在此刻更像是成了一個枯萎的蘋果。
她的精神狀態(tài)生理狀態(tài)都變了一個人,因為鄧倫她變成了一個疲憊的人,她的身體是疲憊的,她的眼光也是疲憊的。
“昨天…………”林鹿正要開口,可她蠕動了幾下喉嚨卻發(fā)不出聲音來,她的眼淚又從干枯的布滿皺紋的眼角滲出來半滴。
“我們都知道了,昨晚嚇到你了吧?”我坐到林鹿的身邊問她。
“嚇到了…………嚇到了,我好怕,我好怕鄧倫就這樣離我而去,雖然我們平時總是喜歡斗嘴,互相損對方,他其實一直對我特別好,特別包容,可我真的好害怕他就這樣離開我們,昨晚………昨晚我摸著他身上的血一點一點變冷,我把他的腸子塞進肚子里的時候,我真的好害怕他的……他的生命就那樣從我的身邊流失!”
聽到林鹿的哭泣,我愕然,我原本以為林鹿會害怕,害怕的是經(jīng)歷了一場未遂的殺戮血腥,可林鹿害怕的卻是鄧倫年輕生命的終結(jié)。
“鄧倫他不會離開你的?!蔽野参苛致拐f到。
林鹿沒有說話,我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羅大陸在走廊里愁容滿緒的踱步,宋銘走到樓梯口接幕子熙的電話去了。
“等會兒你去酒店洗個澡吧,順便去買一套衣服換洗?!卑肷魏笪议_口說到。
“我不去,我想看著鄧倫醒過來?!绷致贡犻_已經(jīng)疲倦不堪的眼睛倔強說到。
“有我們在這里,他沒事的?!?p> “不?!?p> “你看看你身上的血,你的頭發(fā)也凌亂了,這可不向我認識的林鹿呀,我認識的林鹿永遠是一個陽光的女孩兒?!?p> “陳楊,你別趕我走,好嗎?”林鹿帶著哀求的語氣看著我,仿佛一瞬間她就能委屈的哭出來。
“我們沒有趕你走,我們也是關(guān)心你,所以聽我的,好好回去調(diào)整狀態(tài),我剛才問了醫(yī)生,醫(yī)生說鄧倫吉人自有天象,雖然被捅了一刀,但是沒有傷到要害,明天下午就可以醒過來,你想啊,要是明天鄧倫醒過來看到你這么一副疲倦的模樣他會特別內(nèi)疚,他一內(nèi)疚,心理狀況就不好,心理狀況不好就會讓他的主觀能動性降低,不利于他的傷病恢復,所以啊,我們都要好好調(diào)整自己,等他明天醒來,我們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出現(xiàn)在他的床頭?!?p> “真的?”林鹿楚楚可憐的看著我,她的睫毛落魄的耷拉。
“真的?!蔽亦嵵氐狞c頭。
我并不知道鄧倫什么時候能夠醒過來,我?guī)е业钠垓_對林鹿誠懇的說到,算是善意的謊言。
“可我…………可我現(xiàn)在不敢一個人去酒店睡覺,我覺得害怕,我覺得孤獨,我睡不著?!?p> “我叫芷宇兒過來陪你睡覺,等明天醒來你倆給我們買早餐來好嗎?”
林鹿沒有說話,只是乖巧的點頭,隨后轉(zhuǎn)頭看著監(jiān)護室里平緩呼吸的鄧倫,眼里的光很溫柔,愛意與關(guān)心流轉(zhuǎn)。
羅大陸回來坐到我們身邊,我這才起身離開準備給芷宇兒打個電話。
我覺得此時此刻的林鹿需要陪伴,在她脆弱的時候需要一個長久的擁抱與肩頭。
“喂,陳楊,你現(xiàn)在到XJ哪里了?”芷宇兒很快接通了我的電話。
“我回來了,在渝城?!甭牭杰朴顑旱穆曇?,我突然覺得溫暖許多。
“你在渝城?在哪里?我來找你!”芷宇兒欣喜說到。
“我在城北軍區(qū)醫(yī)院?!?p> “啊?你怎么去醫(yī)院了?你怎么了?陳楊,你別騙我,我會很擔心的?!?p> “我沒事兒,鄧倫出事兒了,昨晚在藍色驛站被人用刀捅傷了,雖然送來醫(yī)院及時不過現(xiàn)在還在昏迷之中?!?p> “怎么回事???報警了沒有?在哪個醫(yī)院?我馬上過來。”芷宇兒焦急的問到。
“報警了,兇手暫時沒有被抓獲,我們現(xiàn)在在城北軍區(qū)醫(yī)院十六樓。你過來的話帶幾件你的衣服吧,林鹿在這里,陪了鄧倫一整天,她的衣服渾身是血?!?p> “嗯嗯,我馬上過來,鄧倫遇到這樣的不幸,林鹿姐又喜歡鄧倫,我來陪陪她?!彪S后芷宇兒電話里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嘈雜聲音。
“你怎么知道林鹿喜歡鄧倫?”
“你記得上一次我們在雨停喝酒嗎?那一晚上我和林鹿姐一起睡的覺,然后我們徹夜長談,她說她喜歡上鄧倫了?!?p> “鄧倫也喜歡林鹿?!蔽衣牭杰朴顑旱慕忉尯笳f到。
還沒有等芷宇兒說完話,我的手機就關(guān)機了,這才想起今天的我從北到南奔波了大半個中國一直沒有給手機充電。
我再一次回到監(jiān)護室外,林鹿又一次蜷縮在長椅上睡著了。
幾位醫(yī)生進入病房檢查又走了出來。
“醫(yī)生,我朋友情況怎么樣?”羅大陸輕聲向一位領(lǐng)頭的主治醫(yī)生詢問。
“病人脫離了生命危險,求生欲望也很強烈,現(xiàn)在病人各方面恢復也比較穩(wěn)定,超出了我們預(yù)估?!?p> “那他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大概率不會,昨晚病人的時候,確實傷口驚人,大腸外露,出血量大,但是后來經(jīng)過我們的診斷救治發(fā)現(xiàn)病人是因為失血過多導致的重度昏迷,我們已經(jīng)對病人的傷各處口進行了消毒縫合,然后明天后天對病人進行血液補充和傷口消毒后就是病人的自我恢復期了?!?p> 聽到醫(yī)生的話,我們都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幾位在我們的感恩戴德中醫(yī)生走了,走廊再一次進入了平靜之中。
“芷宇兒應(yīng)該快來了,我們?nèi)窍掳?。”我搖醒林鹿說到。
“好?!绷致贡犻_眼睛迷茫的看著醫(yī)院樓頂?shù)墓?,她想要站起來,卻踉踉蹌蹌向后傾倒,我急忙扶住林鹿。
我扶住林鹿坐著電梯來到醫(yī)院外,已經(jīng)是九點多,醫(yī)院外車水馬龍,他們的喧囂被醫(yī)院分割。
雨依舊沒有停,甚至吹起風來,地上流動著水,匯成一條河向低洼處流去。
路過梧桐樹的時候,又有雨水落在梧桐葉上又打在我們的身上,我們無處閃躲。
“陳楊!”我循聲轉(zhuǎn)頭。
芷宇兒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她打著一把黃色的傘,傘下是她如同梧桐葉上雨滴晶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