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江邊干完了一天的活好不容易脫了衣服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就看見媳婦兒曹氏一動不動坐在床邊,于是推了她一把關心道:“怎么啦,有心事啊?吃晚飯的時候我就感覺你不對勁,是不是太累了”
曹氏只是搖搖頭不做聲,江邊立馬起身從后背抱住她,自責:“我知道,在這個家辛苦你了,都怪我沒用”
曹氏回過身擁住丈夫試圖安撫,語氣禁不住的柔情似水,“我知道,我都知道,在這個家雖然累一點,可只要一想到你和蕓兒我就會好受一點,只要我們?nèi)谝黄鹪倏嘣倮垡仓档??!?p> 兩人相擁著膩歪了一會兒,江邊問:“那你剛剛在想什么?”
曹氏回過神來,不肯定的說:“今天下午去向娘請示,結(jié)果一進門就看過娘和二嫂兩個人偷偷摸摸的說些什么,被我撞見后嚇她們一跳,神情也不自然,我總感覺她們有問題?”
江邊不以為然,說:“哎呦,就這個啊,我以為什么事情呢,我的傻媳婦兒多心了,可能只是娘年紀大了膽子小了而已”
曹氏眉心微蹙,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你不知道她們當時在說悄悄話,神神秘秘的,你說娘和大嫂是不是又再打江煙的主意啊?”
“不能吧~爹不是剛說讓我們別打她主意么,娘和大嫂應該不會這時候往槍桿子上撞啊?!?p> 曹氏輕輕的用手撞了他一把,說“我不管,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們可不能跟著做傷害江煙的事情,以前大哥在的時候沒少照顧我們,我們可得講良心”
想起這個大哥江邊心里也是復雜的,雖同父異母,可他這個大哥從小對自己便是極好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緊著他們吃,長大了做木工賺了錢私下也沒少幫扶自己,如今侄女落難可自己卻只能默默看著,真是失敗啊。
他感慨:“哎,說是這么說,可一邊是侄女一邊是我親娘,我也很無奈啊”。
“我跟你說個秘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曹氏突然直起身來。
“你還有秘密啊,快說,我考慮一下”
她起身從床鋪底下拿出一個小木盒子,上面刻滿了精致的花紋,江邊知道這是當年曹氏的陪嫁,他疑惑今天她怎么拿出這個東西來。
打開里面除了陪嫁的首飾還有七兩銀子,看清楚后江邊趕快圍過去,看向窗外然后壓低聲音緊張道:“我們哪來的這么多銀子,平時我干活的錢不是大部分都上交了嘛?”
“你每個月的那點月錢都交到娘那去了,哪還存的了什么錢,這些銀兩一部分是我這些年得空織布一點點攢下的小錢,還有一半是幫江煙干活得的”
見丈夫不太相信曹氏急了:“真的!我還會騙你不成。
曹氏把事情經(jīng)過都跟丈夫講了一遍,他這才相信。
“這江煙真是有本事啊,還帶著我們發(fā)財,短短幾個月就拿到這么多錢,比我累死累活在外面干一個月好多了”
“那當然,這還算少的,人年氏有時間干賺的更多,要不是我要伺候全家人,可不只賺這些”
他有些猶豫:“可是媳婦兒你太辛苦了,又要管家里的事,還要去賺錢,本來你身體就不好”
“不然怎么辦,你一年到頭錢都上交了,趁我身體還能干幾年,我們做爹娘的總要為蕓兒打算,要是她要是有個什么事我們就這一個女兒也好幫襯幫襯,難不成指望你娘和你爹,那江煙什么情況你不知道”。
思索了一番他覺得曹氏說的對:“是啊~還是你想的周到,看來當時你追出去把錢給她是對的,誰能想到這個小丫頭片子能有這頭腦,你說我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
“那你可千萬要保密啊,說出去這些錢還能在我們手上嘛”
江邊一邊保證不說出去一邊幫曹氏揉肩,曹氏本來就身體不好加上這幾年長期勞累,一到晚上就容易犯困,迷糊地絮叨:“也不知道我的身體還能再撐幾年,等蕓兒尋個好人家嫁出去我就放心了,還有啊你長年在外干重活我也不放心……你說我們讓蕓兒上學怎么樣……”
耳邊妻子輕微的鼾聲響起,可江邊卻陷入迷茫怎么也睡不著,其中有一直以來對冷眼旁觀妻子勞累的愧疚,對自己無能的自責,對未來的迷茫。
這邊江雷聽到李氏口中的計劃隨即大怒:“我不是說了嘛,不要再去找江煙的麻煩,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不要這張臉整個江家都不要這張臉啦?”
聽到這話李氏手指著江雷,不甘示弱的反擊:“好啊,你意思是我不要臉,我怎么不要臉,你以為我就想不要臉是嘛,不是為了這個家,我至于豁出這張老臉去嘛!你這是嫌棄我啊,我這命苦?。 ?p> 江雷雷見把她惹急了,連忙出聲解釋“哎,你怎么誤解我的意思呢,我只是說做這種事你讓街坊鄰居怎么看我,何況江煙再怎么說是我的孫女,你——”
還沒等他說完,就被李氏哭鬧的聲音打斷“好啊,江雷,說到底你還是念著你那死去的女人,想當年你個喪妻帶著個拖油瓶的農(nóng)夫家里還一窮二白,我這么年輕就嫁過來,為你生孩子操持這個家,我圖你什么了,到頭來你不為我和我們的孩子打算,還想著你那早死的老婆是不是!”
“不是,我沒這么想,你怎么又提起她來!”一有什么事情李氏就把這些事拿出來說,江雷無力應付只覺疲乏不堪。
“怎么被我說中了,心虛了!”
見他無動于衷的樣子,李氏鬧的更大聲了嘴上說著江雷負心之類的,索性還一屁股坐地上不管江雷怎么扶都不起來,一副不給交代不罷休的氣勢。
“當年我還那么年輕漂亮,怎么就找了你,吃了一輩子的苦,我的一生全被你毀了!”
李氏知道江雷最怕她說這種話,每次只要這么說他就什么都答應她,果然江雷跌坐在床良久后說道“你到底想怎么樣,,江煙畢竟身上流著我們江家的血,非要把她逼死不可嘛!”
見江雷妥協(xié)李氏立馬不哭不鬧也不委屈了,起身討好道:“我們這哪是逼死她,我們這是去補償這么多年對她的疏忽”
江雷知道李氏鬼話連篇,也沒有拆穿,只是嘆了口氣,直直的走出門。
李氏叫住:“去哪啊,這么晚了”
“去外面走走,睡不著”
丈夫離開李氏小聲嘲諷道“什么睡不著,不就又去見那個女人嘛,死都死了誰還聽得見你說話”
說完若無其事的上床睡覺,只要達到目的就行了,對其他的事情她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半夜江雷一個人提著一壺酒來到亡妻的牌位前照常先給她上了一炷香,自從江白死后他就常常不知不覺的走到這里,時不時的自言自語,一坐就是一晚上。
他一邊喝酒一邊苦思,沒過幾個時辰就喝的爛醉,突然間他止不住的痛哭,仿佛如鯁在喉,哭累了就喝口酒繼續(xù)哭。
恍惚中他對著空氣開口:“素曉啊,我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以往李氏對他們一家有什么不公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想著李氏年紀輕輕嫁給我個鰥夫是委屈了,沒想到后來啟兒會搬出去更沒想到他會為了賺錢走夜路而被害死,我對不起他啊,對不起他,沒想到后來李氏為了些銀子給煙兒介紹了個傻子,我還猶豫間同意了,我真的是財迷了心巧,我該死啊,啊啊啊~”
哭著對著自己的臉來了幾巴掌,他抽噎著紅了眼繼續(xù)說“后來啊,小秦生病要十兩銀子,我也沒想不給,只是被當面駁了面子,氣急之下才出言拒絕,我也沒想讓煙兒還回來,只是,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我該死,我該死!你在泉下有知一定會怪我的”
這個平時不茍言笑的男人,在頭發(fā)花白的年紀罕見的紅了眼,從深夜獨自一人坐到天剛泛出魚肚白,微微佝僂的身影在曦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落寞。
天亮了,酒醒了,他又要挺直身體扛起鋤頭融入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