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小院里,藥罐子在爐火上冒著熱氣。
鄭榮手拿蒲扇,專心致志的盯著爐火,生怕煎藥的火候錯了。
王氏手里拎著一只老母雞和藥包進院,看見鄭榮全神貫注煎藥的樣子會心一笑:看不出你倒是心細,我才說給孩子熬點兒湯藥你這就弄上了!
鄭榮認真地說:老毛子動不動就給人縫針、動刀,下的那都是虎狼藥!好了也得留病根兒。我這方子補中益氣,止血生肌。還是當年跟一個老軍醫(yī)討來的,專治槍傷炮傷!嫂子……
王氏嗔笑著說:還叫嫂子啊,當家的……
鄭榮憨憨一笑,突然起身把扇子遞給王氏:……我去把雞宰了,你好給孩子燉雞湯。
王氏叫住鄭榮:不急,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鄭榮忙問:啥事兒?
王氏說:我看那個紀大小姐好像對咱們孝義有意思。一直圍在孝義身邊,形影不離的,別提有多上心了!
鄭榮卻不當回事地說:她一個大小姐能看上咱們小家小戶的?我聽三爺說孝義是為救她才受的傷,不會是圖個心安吧?
王氏搖搖頭說:不像,你一個大老爺們懂啥,姑娘家的心思瞞不住我。
鄭榮默然,思忖片刻:等過兩天孝義能動了,咱就趕緊把他接回來。不能再跟他們紀家不清不楚的了!
王氏點頭也憂心地說:當個差,就差點把小命搭上。真要是做紀家女婿,還不得掉腦袋啊……
………………
紀鳳臺家,紀爾珍端著一碗湯走進來房間,李孝義虛弱地靠在床上見是紀爾珍作勢要起來。
紀爾珍趕忙制止說:別動,小心傷口……
李孝義虛弱地說:這些事兒您讓下人來就是了,我在這兒叨擾已經(jīng)不安了!
紀爾珍賭氣地說:你救了我還說這種話,不就是讓你在這兒養(yǎng)傷嘛!給,把雞湯喝了。
李孝義說:大小姐,您跟老板說,不用為我這么費神。
紀爾珍說:這是你娘給你燉的,你總該喝了吧?(小聲嘟囔)一家子都是這么犟……
紀爾珍生氣地放下湯碗轉身離開,卻被李孝義一把拉?。褐x謝……
紀爾珍驚訝地看著李孝義,隨即會心的莞爾一笑。
………………
紀鳳臺坐在辦公桌后吸著雪茄,升騰的煙霧中表情陰晴不定。
段三兒立在桌旁低頭耐心等待訓話。
紀鳳臺沉著臉說:那兩個人的路數(shù)查清了沒有?
段三兒怯懦地說:還沒有……
紀鳳臺不悅地說:什么?
段三兒鄭重地說:老板放心!我再去查,一定能查出來……
紀鳳臺一皺眉說:別老盯著外人查,燈下黑才可怕。
段三兒心中一悸問:老板的意思是?
紀鳳臺低聲說:能知道我看戲不愛帶保鏢的人,十個手指頭就能數(shù)的過來……
段三兒似恍然大悟說:我明白了!
說著段三兒轉身離開。
紀鳳臺望著段三兒的背影若有所思,將手里的雪茄狠狠掐滅。
………………
紀鳳臺在空無一人的青幫大殿內(nèi)燒香祭拜,一名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走到紀鳳臺身側的陰影里。
紀鳳臺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祭拜著。
黑衣男子站立一旁:老板!
紀鳳臺沉沉地問:八年前我讓你到段三兒身邊替我看著點他,你看出什么來沒有?
男子回答:回老板。這八年當中三爺去什么地方,見什么人,做了什么我都有詳細的記錄,唯獨這半年來有一個地方三爺去干什么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紀鳳臺問:什么地方?
男子答:匯芳樓,菊姑娘的房間……每次去三爺都是一個人進屋一個人出來,不讓任何人跟著……
紀鳳臺低聲地自言自語:匯芳樓?
………………
段三兒正坐在匯芳樓菊姑娘房中喝酒??删展媚飬s不在房中。
忽聽門扉一響,一小個子男子鬼影般溜進來。
小個子沖著段三兒施禮:三爺!
段三兒謹慎地問:來的時候沒人看見你吧?
小個子回答:放心,能盯我梢兒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段三兒突然拍案而起:你們他媽怎么搞的?我讓你們動手了嗎!
小個男子沉吟片刻,掏出一摞銀票放在段三兒面前桌上:三爺,一事不煩二主。信不過我們可以直說,又何必來這套呢?這是您預付的定錢。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后會有期。
小個男子說完轉身要走。
段三兒一愣問道:站??!戲園子那兩個不是你們的人?
小個男子奇怪:難道不是三爺您安排的另一批人?
段三兒愕然:這錢先拿著,趕緊出去避避風頭!
男子遲疑了一下收回銀票,轉身離開。
段三兒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
里間屋的門開了,菊姑娘飄然而至:三爺,您就這么放他走了?
段三兒聲音微顫說:那能怎么辦?萬一被我老板抓住,麻煩就大了!
菊姑娘漫不經(jīng)心地說:依我看啊,躲終究不是辦法。
段三兒一怔問:你什么意思?
菊姑娘平淡地回了句:天底下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
紀爾珍攙扶著李孝義在花園中漫步。
李孝義對紀爾珍說:大小姐,您讓我自己走吧……
紀爾珍微嗔說:跟你說多少次了!叫我爾珍,別總大小姐,大小姐的。
李孝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這……好像不大好吧?
紀爾珍大大咧咧地說:有什么不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孝義低聲說:大小姐……
紀爾珍不滿地嗯了一聲。
李孝義趕緊改口,怯生生地說:爾……爾珍,休養(yǎng)了這些天我身體早就好了。您跟老板提一下,讓我回去干活吧……
紀爾珍直接回絕了李孝義:不行!想什么呢,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你受的是槍傷!
李孝義懇求地說:我真的沒事兒了……
紀爾珍嚴肅地說: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就老實待著吧,
李孝義一臉無奈地說:我又不是豬!那能天天光吃不動彈。
紀爾珍一愣,隨即大笑:我就是要把你養(yǎng)成豬,那樣還可愛一點……
而此時,紀鳳臺正站在書房的窗口遠遠看著花園里的李孝義和紀爾珍,表情有些擔憂。
黑衣男子突然出現(xiàn)在紀鳳臺身后,紀鳳臺轉過身看著他。
黑衣男子報告說:老板,三爺好像找著那倆人的同伙了……
………………
幾聲槍響,劃破碼頭的寧靜。
曾經(jīng)與段三兒碰面的小個子殺手身上掛彩手里提槍落荒而逃,身后追著大批手持刀槍棍棒的青幫幫眾。
殺手邊跑邊開槍還擊,很快將子彈打光,干脆扔了槍,向前方不遠處停泊的一艘漁船狂奔。
紀鳳臺帶著人匆匆趕到,卻發(fā)現(xiàn)段三兒正在指揮對殺手的圍追堵截。
紀鳳臺走到段三兒身邊說:老三?你來的好早啊……
段三兒聽紀鳳臺這樣說,忙說:老板!我也是才接到信兒……您放心,我一準兒抓活的!
紀鳳臺意味深長的一笑說:你辦事我能不放心嗎?
段三兒見紀鳳臺笑得曖昧不明,心里忐忑只好不接話茬兒。正在兩人冷場時突然傳來爆炸聲。
殺手所坐的漁船炸的粉碎,燃著熊熊烈火沉沒了。
段三兒嘆息說:這幫狡猾的家伙,居然把自己炸死連個全尸都不留……
紀鳳臺冷冷地盯著段三兒說:你怎么知道他是自殺?
段三兒囁嚅說:我……我猜的。
紀鳳臺別有深意的看了段三兒一眼,然后自言自語說:這下線索就全斷了……
……………………
藥店密室內(nèi)光線昏暗,李孝義與青木彥隆同坐在小桌的兩側。
青木彥隆關切地問:孝義君,傷的怎么樣?
李孝義回答:多謝先生關心,紀鳳臺為我找了最好的醫(yī)生做手術,應該已無大礙。
青木彥隆正色責怪說:用胸口擋槍,你太冒險了……
李孝義卻笑著說:您不是經(jīng)常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兵行險招,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我這次不主動挨上這一槍,絕不可能這么快就接近到紀鳳臺的身邊……
青木彥隆斷喝道:愚蠢!你還不明白嗎?你這是用自己的生命在賭博!如果這一槍要了你的命,我的計劃就會滿盤皆輸!好運氣不是永遠屬于你的!
李孝義顯得有些沮喪,說道:先生,我知錯了。
青木彥隆語氣略有緩和地說:孝義君,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生命對我們很重要!
這話倒是讓李孝義隱隱有些感動,點點頭,低低說了聲:是……
青木彥隆看了看李孝義問道:好了,在紀鳳臺家養(yǎng)傷這段日子有什么感想?
李孝義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試探著答道:先生,我還沒來得及摸清他家的情況……
青木彥隆搖搖頭對李孝義微微一笑說:我不是問這個,紀鳳臺是旅順口商會會長又是青幫老大……稱得上是一方霸主了。跟這樣一個人朝夕相處,你心中就沒有一點欽佩和羨慕的感覺嗎?
李孝義立即接話說:他可以一言斷人生死,也可以讓人一步登天。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青木彥隆繼續(xù)說:取段三兒而代之,我們的任務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兒!
青木彥隆目光灼灼地看著李孝義,頗有深意地一笑說:你要做下一個段三兒嗎?
李孝義的回答非常堅決:不,我要做下一個紀鳳臺。
青木彥隆贊許地點頭站起身來,拍拍李孝義的肩膀說:好,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