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藏劍峰五層之上，一個裝飾略顯精致的房間里。
大開的窗戶之下放著一張十分大的桌子，有個少年人坐在放桌子的塌上，目光堅定，身旁散落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
他臉上神情專心致志，嘴唇抿緊，左手捧著一個東西，右手拿著頂部磨得十分鋒利鐵條，不停地刻畫著什么。
刻畫遇到了難處，他漸漸有些吃力，窗外的天空似乎看不得他再皺眉下去，托清風送來了關懷。
隨著這道風而來的還有一個身影，他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少年人的對面，懶散的盤著雙腿，肩靠窗框。
“噌——”
心無旁騖的狀態(tài)被打斷，一道劃痕出現(xiàn)在了少年人手上的東西上。
他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望著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身影神情和善：“給我個理由?！?p> 見少年人面容扭曲，似乎下一秒他回答得不對就要抄起手里的鐵條行兇，來人不禁干笑了幾聲。
“是我不對，下次我會注意敲門?！?p> “可你每次來都是不走門也不走窗戶。”
“啊，不要去在意那些細節(jié)?！眮砣粟s緊扯開話題，他深知眼前這個少年人十分較真，嘴巴毒辣，如今他們已是合作關系，若再因瑣事爭吵，反倒是有些不美。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的同伴，找到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重磅炸彈，炸開了那些黑暗記憶的封印。
眼見自己也研究不下去了，達達放下手里的東西。
“是誰？”
那人嘴唇飛快蠕動了幾下，輕輕吐露出一個名字。
“是他？”
見達達一臉驚訝，那人笑了：“你認得？”
“不認得，”達達搖頭，“只是聽一個朋友提起過幾句罷了?！?p> “哦？你還有朋友？”
“我的事，你不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嗎？”
達達冷笑一聲，眼中透露出不屑：“何必如此裝模作樣？”
那人又笑了。
或許是黑暗記憶突然的浮現(xiàn)，達達望著他冰藍色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有些恐懼。
他選擇跟這個男人合作，不就是與虎謀皮嗎？
可事情已經(jīng)做了，鮮血他也已經(jīng)沾了，他沒辦法回頭了，除非……
那人不知達達心中所想，右手拿起達達做的一個小玩意兒，動作輕巧的把玩著：“鑰匙你用了嗎？”
“還沒呢?！?p> 達達搖頭，臉上神情自若。
“哦？”
見那冰藍色眼里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打量，達達皺起眉頭：“你懷疑我？要是我爹留下來的這東西那么容易解開，我還需要你干什么？”
那人本是隨口一詐，見達達面色不悅的反駁，他才放下心：“我只不過關心你一下，何必這么提防我？”
“呵，”達達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聲，“你的關心我消受不起?！?p> “畢竟，畜生永遠是畜生?！?p> “咔嚓——”
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兒瞬間被捏成碎片，原本圓圓的瞳孔也瞬間豎起。
“你……！”
達達不甘示弱的回望，眼里的嘲諷意味十足。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鋪天蓋地的威壓籠罩在達達四周。
“你不敢，你也不能?！?p> “走著瞧！”
氣走了那人以后，達達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身冷汗。
不去管被威壓弄爆東西，他沖了個澡便躺上床，翻來覆去裝睡了好一會兒，才感到窺探的視線消失。
這時他才放下心來，不再壓抑著自己，任由自己的心臟狂跳。
他需要釋放恐懼和不安。
“希望他沒有發(fā)現(xiàn)剛剛那些東西是我用鑰匙從里面拿出來的……不過還好，他自己震碎了那些東西，我只需要把它們找個可靠的地方丟了就好了，做得隱蔽些，是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
…
…
…
“你說什么？”
阿宅憤怒的對著自己眼前的身影吼著：“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學習努力當個陣法師的嗎？為什么你突然就說不來了？”
“與你無關?！?p> 達達面色淡然，安靜的收拾著桌面的東西。
朝霞峰的陣法課堂，他再也不會來了。
“怎么會與我無關？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努力的嗎？你半路變卦是怎么回事？還說什么我多管閑事！”
阿宅雙手撐在達達桌子上，打斷了他的收拾。
“你很喜歡自取其辱嗎？”
達達皺眉，用力推開阿宅的手：“我想做什么，關你什么事？你以為跟我關系近了點，就能對我指指點點嗎？”
阿宅被推得一個趔趄，這個趔趄讓他大腦有些蒙圈：“你說什么？”
該來的那一刻，總是會到來的。
“我說，”達達將頭伸了出過去，語氣嘲諷，“你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你以為我愿意跟你做朋友嗎？別傻了，要不是看你在陣法上面有些天賦，能幫助我誰愿意跟你做朋友？
啊，我都差點忘了，你也不過是個五靈根的廢物，就算你能用靈力，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課室里人還沒走盡，見阿宅達達發(fā)生爭吵，有人抱著看好戲的想法在邊上旁觀，有人緊張得等在一旁，怕他們從嘴炮行為升級為到實戰(zhàn)。
感覺到眾人的眼光聚焦在他身上，阿宅只覺得十分難堪，臉色漲得通紅。
被自己當成這個世界第一個朋友的人如此說他，況且這個弱點還是他親口跟達達說的，這種被自己人插刀子的感覺，讓他既難受又憤怒。
“你憑什么這么說我？你不也一樣，我是五靈根的廢物，你連靈根都沒有！”
傷人的話如刀子一般脫口而出直擊痛處，達達卻并不動怒。
他大聲笑了起來，像看可憐蟲一樣看著阿宅：“我是長老之子，我爹和我娘，是為了宗門而死，就憑這份為門派而戰(zhàn)的榮耀，只要我不作死，足以保我在門內(nèi)百年安穩(wěn)度過百年，就算我沒有靈根不能修煉，那又如何？”
“朱宅，歸根結(jié)底，我跟你，是不一樣的?！?p> 東西終于收拾好，達達抱著它跟阿宅擦肩而過。
“我操你媽的！”
阿宅一拳干碎了身旁的課桌，他握緊了拳頭，轉(zhuǎn)過身想追出去。
“哎，打壞了東西就想跑？”
這時有圍觀群眾跳了出來：“你砸碎的桌子是張帥的！”
有一人身著青衣邁步而出。
“你想怎么樣？”
…
…
…
“不好了！不好了！”
紫靈氣喘吁吁的沖進屋子，朝大家大聲嚷嚷。
“什么不好了？會不會說話？”
十四瞪了一眼急躁的紫靈，蘿莉正靠著她休息呢，剛睡著。
“有什么事，慢慢說?！毕f給紫靈一杯水。
“是啊，著急忙慌的，像什么樣子？”楊無奈的睜開眼，每天就半個時辰的午休時間，他好不容易睡著，紫靈又跟瘋了一樣跑過來。
“都什么時候了還睡啊，都給我起來！”紫靈躲掉宵遞過來的水杯，“阿宅跟人打架，被老師逮住了！現(xiàn)在被送去了武照峰的執(zhí)法堂！”
“多大點事兒？少年郎那個……”楊揉了揉有點疼的太陽穴，他懷疑自己幻聽了，“等等，你說什么？”
“你說什么？！”
“啥？！”
“我滴個乖乖！”
四個人頓時不困了，睡意全被這個消息驚跑了。
…
“嚴不嚴重？怎么打的？因為什么事，誰先動手的？”
作為年紀最大的家長，楊十分可靠。
“我不知道??！”紫靈哭卿卿的，“我睡不著出去走走，結(jié)果就碰到了一伙人壓著阿宅往武照峰走，路上還有好多人看著。
我以為是阿宅被欺負了，沖上去想把他救下來，結(jié)果一個師兄告訴我，阿宅是被宗門老師帶走了。”
“沒有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楊沉吟著，腳步飛快，“宵，你先去找橋妹纓纓他們過來，這件事要告訴她們一下，其他的風我們看看阿宅的情況再做決定?！?p> 宵很快就出發(fā)了，他沒走多久，楊等人就到了武照峰。
…
…
楊對武照峰十分了解，他跟宵，都是武照峰的弟子，不用問路，直接就走到了執(zhí)法堂。
也許是老師打了招呼，原本不能進來的楊等人統(tǒng)統(tǒng)作為家屬被放了進來。
一進院子就看到有幾個老師和師兄模樣的人站在阿宅他們面前不遠處，他們身著執(zhí)法堂弟子衣袍，似乎是在詢問著什么。
阿宅和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著，隨即因為幾句話又爭吵了起來，聲音之大，令周圍路過的人都不禁側(cè)目。
“明明是你獅子大開口！先出言挑釁在先！”
“我挑釁？說什么了，我說錯了嗎？你不就是一個五靈根的廢物嗎！”
“我看你就是每次考試比不過我，對我心懷怨恨！”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你多厲害？被達安耍的團團轉(zhuǎn)的可憐家伙！”
“我跟他的事關你屁事？！”
爭吵越來越激烈，不知誰先動的手，阿宅跟那幾人又扭打在了一起。
“給我把他們分開！”
站在他們面前的彭澤面色鐵青。
這幾個弟子都是他目前最得意的門生，眼看著他們說著說著又打了起來，視他為無物，彭澤火氣蹭的一下就冒了出來。
…
…
“不勞師兄動手！”
“師兄，放著我來！”
楊和蘿莉十四等人趕到時，正好聽這句話。
他們喊了幾句話便沖進了打成一團的幾個人里想把阿宅等人分開。
“阿宅！別打了！”
蘿莉嘴里高聲叫著，朝十四使眼色。
“是啊，別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十四一邊喊著，一邊露出陰森的笑意。
“啊！誰掏……唔！放開我！”
人群中，有人尖叫了一聲，很快就被捂住了嘴。
“給我老實點，老師說了，讓你們別打了?！睏钣糜沂謴囊蝗说谋澈罄@到他前胸，勒住了他的肋骨，經(jīng)常練習飛刀使他雙臂十分孔武有力，那人被勒得直喘不過氣。
“什么東西好燙？！”
“??！我手麻了動不了了！”
不一會兒，阿宅就被十四等人拉出了戰(zhàn)團。
看著并無收到多少傷害的阿宅，再看看自己這邊被勒傷燙傷雷傷的三人，對面三人怒目而視。
“你們！”
“你們什么你們，當我彭澤不存在是嗎！”
憤怒的彭澤打斷了三個人的話語：“好啊你們！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弟子！不僅在課室里打架就算了，到了執(zhí)法堂都要打！為師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
阿宅第一次見彭澤發(fā)怒，不由得有些難受。
其實仔細想想，彭老師確實對他不錯，一直對他很關照，而自己卻不顧他在場，跟人斗毆，看到自己疼愛的弟子這樣，他肯定很傷心。
“彭老師，我知錯了?！?p> 阿宅慢慢低下頭，不敢讓彭老師看見臉上的愧疚之意。
…
對面那三人一臉“卑鄙小人就會討老師歡心”的表情，就差將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不過他們也不笨，有樣學樣的低頭認錯。
楊等人倒沒有開口，彭老師此刻頭上冒火，誰敢去惹他？
此時宵帶著橋妹等人趕了過來。
“纓纓在上課，她今天又剛好沒帶萬界通識球，我們聯(lián)系不上她，問情峰也進不去?！?p> 橋妹輕聲朝眾人解釋完后，偷看了一眼阿宅，見他并沒有注意，十分小心的對楊說了幾句話。
或者是見又來了幾人，又或者是阿宅認錯態(tài)度良好，彭澤看起來沒有剛才那么生氣了：“你們都是朱宅什么人？”
“彭老師，我們都是朱宅的兄弟姐妹，”楊站出來，擔起責任，他仔細看著彭澤臉色說話，“阿宅他年紀小不懂事，有什么讓您為難的，您別往心里去，等回去以后，我們會教育他的。
我們幾兄妹里，阿宅在遇到我們之前日子過得最難，所以我們難免會嬌縱他一些，不過您放心，以后像今天這種打架的事情，絕對不會發(fā)生了。”
見楊苦口婆心的保證，彭澤嘆了一口氣。
阿宅是他最看好，也最喜歡的弟子，他又何嘗想看到自己最疼愛的弟子被懲罰？
“門規(guī)就是門規(guī)，不能改，”彭澤又嘆了一口氣，“看在朱宅認錯態(tài)度良好的份上，你們把他領回去吧，讓他抄寫十遍《靈陣百解》，沒抄完之前不許來上我的課?！?p> “至于你們，簡直是愚笨不堪，真當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创蚱饋淼膯?，身為同門師兄弟，心胸卻如此狹隘！”面對這幾人，彭澤沒有了好臉色，“把他們帶去思過洞，一天沒有滿一個月，便一天不許出來，再把《靈陣百解》抄五十遍，少一個字都不許出來！
…
…
執(zhí)法堂門外，眾人圍著阿宅擠成一堆。
這樣的人堆在執(zhí)法堂外不少，宗門那么大，打架犯事的弟子總是有那么多。
“就這樣？你就跟他們打起來了？”
楊嘆了一口氣。
還是太年輕。
“想報復回去有很多方法，你卻用了最笨的一種，而這一種確實也是最出氣?！?p> “楊說的對，”透明橋也嘆氣，“下次動手之前，先看看周圍有沒有人，若是沒人，怎么打都行，今天這眾目睽睽之下，一頓懲罰你是跑不了的?！?p> “要是剛剛沒有揍他們，我才會后悔?！?p> “真是笨，”楊冷笑，“做好事難不代表做壞事不容易，等會兒教你幾個辦法，楊哥教你怎么殺人不見血?！?p> “別玩太過，我進去執(zhí)法堂之前特意拿萬界通識球查了，”橋妹兒拿出粉色的球，“同門之間打架斗毆，算是很大的事了，要是事態(tài)嚴重，就會直接被勸退?！?p> “勸退的意思類似于被宗門逐出，被逐出宗門的除非能有特別的手段，比如給宗門帶來利益，否則是再也不可能回來了，而且嚴重點的勸退不僅會被逐出宗門，還會廢除修為?！?p> 幾人正說著，突然遠處烏泱泱出現(xiàn)一群人。
蘿莉定睛一看，為首之人有幾分熟悉。
“那不是葉塵師兄嗎？他怎么會被執(zhí)法堂弟子抓了？”
伸手指著一人，蘿莉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