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難破,晏和繞著水底神宮走了一圈,找到了一些門路,卻暫時不想去破它了——不僅是晏和的寢殿,此處水底神殿的構(gòu)造、擺設幾乎與寒山神殿一模一樣,如今寒山神殿已經(jīng)被燒毀,晏和也不曾去翻新再建,現(xiàn)下居于此地,倒別有一種的懷念之感。
會有這樣的人嗎?一面想毀了寒族,一面卻把寒山神殿復原得絲毫不差,晏和撫摸著從妝奩里的找出的小老虎布偶沉思,這似乎還是表哥第一次帶自己下凡時買的?
將仇人滅族還不夠,玄切還天天住在仇人的宮殿中,然后把玩著仇人的舊物?晏和不寒而栗,丟下了小老虎,繼續(xù)走走逛逛。
不過,原在寒山時,父君格外嚴苛,自己除了書閣,寢殿,劍場,禁閉室之外,很少被允許踏足其他宮室,因而寒山被毀之后,縱然晏和有心,也難以復原出寒山神殿原有的面目。
自己熟悉的書閣,寢殿,劍場,禁閉室既然與自己記憶中一模一樣,那料想其他也不會相差太多。
晏和往神殿深處走去,忍不住暗自感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要憑借外人的仿殿來了解自家的神殿布局構(gòu)造。
寒山向來空曠,因而神殿建得大些也無妨。
前頭幾座宮殿基本都是用來招代外客或是父君母君用來收治傷患的,不看也罷。
晏和自己的寢殿是在西側(cè),常去之地也設在西側(cè),父君母君則居于東側(cè),東西兩側(cè)之間的庭院中有父君設下的結(jié)界相隔,父母常來西殿,探視晏和的修習情況,但晏和若是要見父母,須得傳音,然后在前殿請見。
實在不像是一家人。
晏和自小就試著打破東西殿的結(jié)界術,奈何父君的結(jié)界術遠比九重天上的還要復雜高深,晏和試遍了奇門八卦,神法咒術均是未果。
關于自己一心想要破術的心思,父君明了之后卻是少見溫和笑著說:
“阿和若要真破了這結(jié)界,那寒族之事,大可交托與你了?!?p> 飛升上神之后,原料定養(yǎng)傷完畢后就再去一試的,卻不想不過短短一月之間,寒山就被毀了,神殿亦徒留廢墟遺跡。
晏和眼神幽幽,后山的巨大白梅神樹籠罩在庭院上方,落下花枝樹影朦朧,玉桌石凳猶存,甚至晏和常用的那茶壺也還放在桌上,雪白的梅花瓣葉絮絮落滿了茶盞,庭中的神障卻不在了。
也是,父君貴為上神,在咒術結(jié)界上的造詣連天帝也難以匹及,玄切尚未飛升,料想也是難以復原。
只是這里面的情形是否與寒山東殿一樣就也未可知了,晏和徐步穿過落梅花陣,走向東殿。
千年古門緩緩推移,室內(nèi)似乎仍存父母身上的檀香氣息,映入眼簾的仍是一列列書閣,所陳的也多是為政治國之書,再就是一些術法結(jié)界的修行冊本,素玉花瓶中一支寒梅常年不敗。
并無甚特別的。
晏和向著寢殿走去,父君母君的寢殿與自己宮中樣式似乎也差不多,只是規(guī)格略略大些。
重重卷軸和書冊累在案上,晏和取出一軸畫卷,展開,卻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畫像,約是自己十來歲的時候,綠藤秋千蕩起,白衣孩童歡笑展顏,幼稚的眉眼令晏和自己也覺得惆悵,再翻開其他幾卷,畫中人也是不同時期的自己。
晏和汗顏,天天看自己年幼時的畫像,怪不得父君母君總是覺得自己難當大任。
再翻書冊,晏和卻是神情一滯。
帝后起居注,九重天宮殿圖,三界地勢圖,神界軍情報,魔族脈系譜…
晏和合上書,神情肅然,父君和母君每晚都是在看完這些書再看自己畫像嗎?
這些書放在一起,難免不讓人作謀逆之想。
比之寒族所圖,自己果然還太過稚嫩…
父君母君似乎也未曾與自己說過…
晏和一時深覺無力,跌坐在塌墊椅上,衣袖卻拂到了桌角的素白凈瓶——還是父君三千歲壽辰,自己花心思用寒山玉塑的,雖知此處不可能是真品,晏和還是直覺性地施術去扶。
卻不想凈瓶設有術法感應,晏和的施展的術法一觸上凈瓶就展開了寒族法陣,紛繁復雜的八卦圖反而從晏和抬起的指尖處汲取靈力,多重變幻之后,最終變成了素雪白梅的寒族家紋。
頓時室內(nèi)靈光大現(xiàn),空擋的白壁轟然作響,數(shù)層階梯蜿蜒向下。
是暗室。
晏和屏起呼吸,大著膽子,向下走去。
既然用了自己送的生辰禮物作陣眼,還以寒族靈力作入門鑰匙,這間暗室料想也是父君母君特意留給自己的。
扶階幽長深遠倒也不昏暗,壁上懸掛著數(shù)盞長明燭,終年不滅。
鮫血作燈油,膚脂作油膏。
觀此暗道,少說也有數(shù)百盞,千年前鮫人滅族一事,難道與寒族也有牽扯嗎?
想起九重天皎夢殿初見時,御寧對自己的親近和善意,晏和心中更冷。
一路向下,終于到了暗道盡頭。
寒兵利劍,金銀玉珠,術法寶器,仙藥靈丹…
走過一間一間的貯藏室,晏和并不驚訝,既然已經(jīng)知道父君的心思,就該知曉寒族亦在偷偷備戰(zhàn)儲軍。
走到盡頭,卻是一道冰墻,薄薄寒冰剔透明澈,可清楚地看見對面情形——是自己西殿下的禁閉室。
晏和再次汗顏,自己被罰禁閉了那么多次,竟然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這堵冰墻,那…每回罰禁閉,表哥都偷偷帶自己去人間玩的事,父君母君也是一直都知道了嗎?
正皺眉撫摸冰墻,仔細檢查有無咒術結(jié)界時,忽聞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沉穩(wěn)嚴肅的步調(diào),熟悉非常卻又有許久不曾再聽聞過。
晏和頓時一僵,緩緩回過頭去。
身后之人,負手信步,橫眉雪眸,額角鋒明嚴肅,一如記憶中的那般冷漠端正,純金色的上神印在額間流轉(zhuǎn),更襯得他氣度雍容,英武不凡,不敢令人輕易冒犯,亦不敢讓自己隨意親近。
見到自己出現(xiàn)在家族禁地,身后人一如往昔沉穩(wěn)持重,并無太過驚訝之色,開口:
“阿和,你終于來了。”
晏和卻大驚失色,死死盯住眼前來人。
“父,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