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陶然剛剛躺好,他的心頭就莫名其妙的流過這樣一段話:
“魂是游龍身是船,撐船浮海天地寬,縱使船破天地滅,何妨笑傲天地間?倘使一朝船殘破,再造新舟重?fù)P帆。太上仙祖聽我命,敕文急急如律令!疾~!”
嗡~!
頃刻之間,周陶然猶如水銀瀉地一般的融入到那具尸骸里。
“喝~!喝~!”
尸骸猛的一顫,驀然睜開猩紅的雙眸,神色暴烈癲狂,喉嚨里發(fā)出低沉而又沙啞的嘶吼。
痛~!
斬斷的胳膊,折斷的肋骨,碎裂的腿骨,缺了半邊的頭顱,破洞的喉嚨……還有流淌出來的腸子……
每一塊皮肉,每一寸筋骨……都好像有無數(shù)把鋼鋸在切割,千萬根鋼針在剜挑……而他的頭顱則好像被一柄大錘哐哐哐哐反復(fù)錘擊,痛到骨髓深處,痛到靈魂顫抖。
不遠(yuǎn)處的黑袍修士好像聽到了動靜,他警覺的朝著周陶然藏身的方向看了過來,周陶然緊咬鋼牙,他強(qiáng)忍劇痛,努力鎮(zhèn)定不停顫抖的身體,一只手在地上不停的抓撓,指甲崩裂,鮮血橫流,喉嚨的破洞呼哧呼哧的拉著風(fēng)匣。
黑袍修士滿腹狐疑的朝著周陶然藏身的方向搜來,他翻翻這具尸骸,踢踢那具尸骸,企圖從中發(fā)現(xiàn)些什么。
呼~!
就在周陶然忍無可忍,馬上就要將一腔痛楚盡數(shù)吼出的時候,周陶然感覺身上驟然一輕,一陣奇異的舒爽如電流一般傳遍他的四肢百骸。
解除痛苦的剎那,那種極致的愉悅感讓周陶然忍不住發(fā)出一陣陶醉的呻吟。
咦?
我怎么飄起來了?
周陶然下意識的抬起胳膊查看,草,原來是真魂出竅了,很顯然,這是一次失敗的奪舍,這具殘破不堪的尸身,已經(jīng)不堪一用了。
周陶然知道,在修士的眼中,魂體猶如天上的皓月一般醒目,如果那黑袍修士找到這里,不管自己藏的多隱秘,黑袍修士都一定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除非自己能夠成功的借尸還魂。
周陶然偷偷爬到戰(zhàn)車殘骸的另一邊,一連串的信息涌上心頭:借尸還魂最好是找到剛剛死去的尸體,尤其是尸身完好的,身體健康的……
最符合條件的,莫過于吞噬它的魂魄,強(qiáng)行掠奪它的軀體,因受到驚嚇而魂飛破散者次之,病死者又次之,受到致命傷而死的再次之。
這處戰(zhàn)場上,到處都是被殺死的將士,他們的尸骸還是新鮮的,如果能找到傷勢較輕的倒是勉強(qiáng)可以一用。
誒?我怎么會知道這些?
周陶然瞬間明悟,這些都是剛才那具尸骸中殘存的記憶,那人衣著寒酸,形容猥瑣,死相凄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一個修士,也不知道他的這些記憶到底靠不靠譜,別都是些說書人胡謅的鬼話吧!
可是,眼下就這么一根兒救命稻草,除了牢牢的抓住它,周陶然還能有什么辦法呢?
容不得周陶然多想,他一咬牙,心下一橫:媽的,老子的這條小命就賭在你身上了。
眼看那黑袍修士越尋越近,周陶然一邊小心翼翼的匍匐在地,一邊急切的搜尋的適合還魂的遺骸,還別說,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片刻之后周陶然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具完好無損的遺骸。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驚恐的瞪大雙眸,滿臉的驚駭欲絕,剛發(fā)現(xiàn)的時候,連周陶然都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
再看他的尸身,除了尿了一褲兜子,周身竟然未留寸痕,遺骸尚溫,正是一件近乎完美的新衣裳。
至于尿不尿褲子的,誰在乎呢?
周陶然二話不說,連忙學(xué)著他的姿勢翻身躺好,心頭再一次不由自主的掠過那段咒語:
“魂是游龍身是船,撐船浮海天地寬,縱使船破天地滅,何妨笑傲天地間?倘使一朝船殘破,再造新舟重?fù)P帆。太上仙祖聽我命,敕文急急如律令!疾~!”
怦怦~!怦怦~!怦怦~!
急迫而又強(qiáng)勁的心跳聲響起,周陶然貪婪的吸入一口空氣,強(qiáng)烈的吸氣聲當(dāng)即就引起了黑袍修士的注意。
周陶然趕緊閉嘴,他緊緊的咬住牙冠,任憑心臟哐哐哐哐的狂跳,努力克制自己,竭盡全力不在發(fā)出任何一點(diǎn)多余的聲息。
驚恐瞪大的眼睛異常的酸楚,周陶然很想閉上眼睛,可是僵硬的眼簾根本不聽他的指揮,兀自頑強(qiáng)的圓睜著,就連臉上的肌肉也依然維持著驚恐萬分的狀態(tài)。
怦怦~怦怦~怦……怦…………怦………………
胸腔里的心臟跳的越來越慢,僅僅三五秒鐘之后,它竟然就詭異的完全停擺了,更加吊詭的是,周陶然竟然絲毫也不覺得憋悶。
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黑袍修士循著心跳聲找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藏在戰(zhàn)車下面的那具殘骸,那具殘骸的斷手在地上抓撓出來的那一條條鮮血淋漓的溝壑清晰可見,殘骸上崩裂的傷口還在滴滴答答的往外滲血。
黑袍修士滿臉疑惑的喃喃自語著:“剛死?嘶~!奇怪,三魂散盡,七魄全無,應(yīng)該是死了很久了才對啊,可是,這些掙扎的痕跡怎么會這么新鮮?蹊蹺~蹊蹺~!”
黑袍修士捋著蛛絲馬跡四下搜尋,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周陶然扔掉的那面虛化戰(zhàn)旗。黑袍修士掐了個指訣,嘴里念念有詞,手上頓時泛起一片微弱的靈光,隨后他輕輕的拿起這面虛化戰(zhàn)旗。
“好精純的魂力?。∨?!還殘留著濃濃的不屈之意。剛剛凝聚出來的戰(zhàn)魂嗎?看來是了!可惜戰(zhàn)場上的人都死光了,失去戰(zhàn)意的加持,注定飄散消亡……還沒有熬到凝聚三魂就強(qiáng)行奪舍,看來它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不過蠢物終究只是蠢物,竟然選一具如此殘破的尸骸……距離化靈只差半步,惜哉!惜哉!”
黑袍修士找到那面虛化戰(zhàn)旗的時候,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周陶然,嚇的真魂都快出竅了。幸虧那黑袍修士聯(lián)想能力卓越,很快就提出一套能夠自圓其說的猜想。
此時此刻,周陶然的心間莫名其妙的涌動著濃濃的感激之情,心說:既然找到答案了,您老人家就趕緊滾蛋吧!小爺我的小心臟都讓你給嚇偷停了,搞不好這次借尸還魂又要以失敗告終啊。
熬夜改個PPT都能猝死,我的這個命也是沒誰了!
然而,找到答案的黑袍修士并沒有離開,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又開始念起了咒語:
“同聲者相應(yīng),同氣者相求。靈犀彩鳳,追根溯源。急急如律令,敕~!”
黑袍修士念罷咒語,抬手便將那面虛化戰(zhàn)旗往空中一拋,虛化戰(zhàn)旗嘩啦一聲變成一只華麗的彩鳳,彩鳳繞著黑袍修士飛了兩圈,然后就一頭扎向了僵躺于地的周陶然。
撲啦啦~!
彩鳳重新化作一面旌旗,飄飄搖搖的蓋到了周陶然的身上,隨即猶如熱湯沃雪一般融入到那具尸身里面去了。
好似萬丈高樓大意失腳,猶如揚(yáng)子江心斷纜崩舟。
周陶然震駭異常,心中暗叫一聲“誒呀臥草”,要不是身體僵直,腿腳麻木,他早就跳起來撒丫子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