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位于河南府,距離汴梁四百里。休息過兩日之后幾位畫師便動身了,林遙自然也在這一行之中,只是沈知遇留在了汴梁陪同金黎公主。
官家照例派了李其殊跟隨在這群畫師身側(cè),然而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騎馬在前面帶隊了,而是直接坐到了林遙的馬車上。
雖然是在前室,雖然隔著簾子,林遙依然覺得十分突兀。
出了汴梁外城,便是廣袤的田園,馬車沿著官道照常走著,林遙覺得無聊,便坐在車中安靜看著書。
看過三回之后,林遙從話本的情節(jié)之中脫出身來,這才驚覺馬車仿佛已經(jīng)原地停了許久。
她掀開簾子,便只見李其殊坐在前室擦拭著手中的長劍。
同一時刻,林遙的手已經(jīng)緩緩地摸到了腰間的柿子包之上,那里面有沈知遇給她的防身之物,一把短刃和一副蒙汗藥。
林遙在心中盤算著也不知道這些劑量夠不夠弄暈眼前的人,更重要的是她覺得即便李其殊渾身沒了力氣,想要了她的命還是易如反掌。
那把劍鋒利至極,隨便劃一道就能割開她的咽喉,林遙十分警惕地盯著李其殊,向后挪了一寸。
李其殊瞧著林遙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在想什么?難道以為他這是要半路殺人棄尸荒野嗎?
他弓起身匍匐著走進車廂里,盯著林遙警惕而驚愕的眼神,張口道:“沒辦法了,這馬脾氣來了,死活不肯走?!?p> 林遙不信邪一般地避開他,從后方跳下車,然后再繞到車前端,拽起韁繩輕輕晃了晃。
然而那馬果然是紋絲不動,站在原地好似被定身了一般。
李其殊掀開簾子,從車內(nèi)探頭望著林遙:“別掙扎了林畫師,這馬一時半會是走不了咯。”
林遙看著李其殊,依舊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始終想不明白,李其殊究竟想干什么。
一開始她以為李其殊是想從她口中探得西羌近況,然而他只是簡簡單單盤問了一番關于她的出身之后便沒再多問。
此時她以為李其殊是要殺了她,而這個人既沒有出手也沒有亮劍,反倒有點像在……挑逗她?
她自然是不傻的,心知必然是李其殊故意使詐將馬車放停在半路上。林遙冷靜下來,坐回到車里,既然他不肯攤牌,那還是由自己主動開口罷了。
她抬起頭來直視著李其殊:“大人將我困在這里,究竟意欲何為,不妨明示?!?p> 主要是她也真猜不到!
李其殊在聽她開口時,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等待著什么一般,然而等林遙說完,他的眸子便又黯淡下來。
“我想查一件事?!?p> “何事?”林遙話音剛落,便被李其殊抓住手腕,她本能地想要抽手,奈何這人力氣遠勝于她,修長的手指環(huán)扣住她的手腕,林遙絲毫不能動彈。
他緩緩挽起林遙左手的衣袖,只見手臂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劃痕,以及一道燙傷的痕跡,燙傷很是明顯,膚色異樣,且皮膚皺縮,花紋四散,李其殊盯著那道傷疤半晌,這才放下林遙的衣袖,說了一句:“得罪?!?p> 林遙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撫平有些褶皺的袖口,見她不說話,李其殊這才慌了,結結巴巴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我……”他忽然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畢竟他是故意的??!
林遙緘默半晌,這才問道:“可以趕路了嗎?”她聲音糯糯的,夾雜著李其殊猜不透的情緒。李其殊很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僵硬地說了一句:“好?!?p> 他揮手揚鞭,那馬便宛如回魂一般奔騰起來。
車馬很快追上了隊伍,不等唐鈿詢問,林遙便率先開口解釋:“方才不小心落了一方帕子,找了好久?!贝碎g種種,沒必要講,更不能說。
唐鈿恨不得一桿畫筆敲到她頭上:“就為了個帕子,你拉著人家指揮使跟你一起找,誰給你的膽子???”
一旁的李其殊笑笑:“好說,不是什么大問題,走吧!”說罷還是心虛的看了身旁的林遙一眼。
其實林遙氣早就消了,最初她是厭惡李其殊的唐突孟浪,然而方才坐在馬車上才漸漸想明白了,李其殊方才分明就是在證實她的身份,只怕這一招也是元畫教的,既然是元畫主導,那便怪不到李其殊的頭上去。
林遙覺得事情更令人費解了,她想不明白元畫為什么要讓這個人來試探她,依著元畫的性子,倘若真的認出她來了,必然是要瞞著所有人才對,怎么會讓一個陌生人來探她的身份。
她覺得元畫變了許多,以前的他也不過是傲嬌了些,然而那日一見,實在跟以往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起揣摩眼前這個不認識的李其殊,她還是更想知道元畫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