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一棵小樹,開粉花。媽媽叫我不要亂采,她說花也是有生命的。我是個聽話的孩子,每每只是站在樹下望著一樹的花,感受著這春日限定的旖旎。
那時每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趿上拖鞋飛奔出屋,踏在一條“花地毯”上,望著花瓣在空中如精靈起舞,我不自主地提起“國王的裙擺”,學(xué)著童話里公主的樣子,踮起腳尖,繞著小樹笨拙地扭動著。不過早飯后媽媽便會拿起她的掃帚把我的“花地毯”破壞掉,盡管我跟在她后面又哭又鬧。
后來上了初中,學(xué)了《桃花源記》,想著其中的“落英繽紛”也不過如我家小樹一般吧……
小樹年年會開許多花,不過,我和其中一朵小花的故事就此開始了……
那是一個春意盎然的早上,我跟著媽媽在屋頂侍弄她的花,鄰居家阿姨抱著娃娃來家中串門,那小妮子見我家小樹的花開得正好,吵著鬧著要摘一朵,這樹陪我們這些年,它的花從未被摘下過一朵花,我急忙沖到房檐邊,想要喝止她。不料媽媽跑上前來拉我,我踉蹌著后退了兩步。
此時,一朵粉紅的嬌嫩的小花活生生地被扯了下來。
我怔在原地,不敢相信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我迅速轉(zhuǎn)過身,不敢看這出“慘案”。誰知剛轉(zhuǎn)過身,心里更加難過,一低頭眼淚便淌了出來……小樹陪我這許多年,它的花,我從來只是欣賞,不曾攀折,我是視它為親人的。
就這樣無精打采地度過了一天,黃昏時分,我走到院里小樹旁,想去安慰它。
驀然,我望見了那朵花,那朵被殘忍采下的花,它大約是被那孩子丟下的。我心疼地拾起它,捧在手心上,細細撫摸,它已不再嬌嫩如昨,它的莖已經(jīng)發(fā)黃,花瓣也萎縮得不成樣子。
我在樹下挖了一個小土坑,小心將它放進去,掩埋上,我抹抹眼淚,想著總算是將它還給了她的媽媽。以前只曉得黛玉葬花,確實不曾想到自己也有機會效仿紅樓中人。
此后,每年再到開花時節(jié),我總是站在樹下和花朵們竊竊私語。我想知道,那年不幸被攀折的小花是否又重新回到了樹上,同其他兄弟姐妹一同吟賞煙霞。
可無奈歲歲年年花相似,我不知道你是否回來,你回來了,我也不知道哪一朵是你。可我知道,你一定在掛念著我。
我想讓你知道,你不是孤單一個。你是小樹媽媽的孩子,是我的牽掛。
夜晚入眠,我夢見過那朵小花,她又是當年嬌嫩的模樣。一看到她我就急忙問:“小花,你回來了?”她笑著說我傻,她說自己是朵花,落了便是落了,如何重回樹上?她叫我只管欣賞其他小花,不必再想起她。她說她很好,也謝謝我許多年沒有忘。她一步一步走遠,背影萎縮,花瓣枯黃,盡管我在夢中拼命挽留,追著它哭鬧……
后來我便真的明白,它似乎,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再后來,我在網(wǎng)上看到過這樣一則文案,: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后,世界上的事物將會重現(xiàn)。
我想,那時我又成了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你還是樹上一朵小花,我會跑得快點,再快點,把你救下。等到落日黃昏,微風(fēng)陣陣,我踏著花地毯,在樹下陪你說話。
我家有一棵小樹,開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