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到朽朽夫婦去給陳平買自行車,到了縣城最大的百貨商店,看中一款漂亮氣派的自行車,于是,夫妻倆狠狠心,花200元,給陳平買了最高檔的男士“永久”牌自行車,當(dāng)時這款車算高檔奢侈品。
車提回家時,三爸問陳平:“陳平,我們給你買了自行車,你開學(xué)后,可以騎車去上班了,你愿不愿意騎車上班?”
陳平?jīng)]想到,三爸真的會給她買輛自行車,既然三爸他們舍得給她下大手筆買車,她也沒啥理由拒絕了。
她無奈地回三爸道:“嗯,去吧。”
巴掌大點縣城,很少見女孩騎自行車,因為縣城小,從城中心十字街到最遠(yuǎn)的城邊,走路20多分鐘就能到達(dá),就是男人騎車的都少。
三爸跟陳平說:“走,去操場上,我?guī)湍惴鲕囎?,你學(xué)騎看看,自行車挺簡單的,兩分鐘就學(xué)會了。”
說罷,他叫陳平把自行車扛到學(xué)校操場上,陳麗和陳軍對騎自行車興趣也非常濃,他們也跟著爸爸屁股后來到操場上。
三爸扶著車籠頭,讓陳平上車,陳平兩手緊緊捏著車把手,左腳踩著左邊的腳踏板,右腳抬起,躍過自行車桌椅,一屁股坐上去,可腳短了一點點,夠不著腳踏板。
三爸道:“下來,下來,這車坐椅可以調(diào)節(jié)高度的,我給你調(diào)矮些,你就能蹬了?!?p> 陳平急忙跳下車,三爸調(diào)過后,陳平再上去,勉強(qiáng)能蹬車了,三爸給她講了怎樣掌握好籠頭,怎么按鈴鐺,怎樣捏剎車,叫她一定坐直,蹬車時不要搖晃身子。
陳平開始騎時,車子搖搖晃晃的,支撐不了幾秒。就歪著,腳沾地,停下來。
三爸耐心教她,給她鼓勁打氣。三爸在旁邊一直幫她扶著車,還一邊給她講解,不愧是老貨車司機(jī)的女兒,剛開始還是騎不了多遠(yuǎn),摔倒過,可她有股不服輸?shù)膭牛さ褂峙榔饋?,半小時后,三爸在后面松了手,她就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貪M操場跑了,按著鈴鐺,在操場歡快飛馳,這種前所未有,風(fēng)一樣的感覺,在這個炎熱的夏天,陳平爽到透心涼。
陳麗和陳軍看姐姐騎得歡,也手舞足蹈喊道:“爸爸!爸爸!我也要騎。”
于是他倆叫:“陳平,下來,下來......我們也要爸爸教。”
陳平已經(jīng)會了,就跳下車,拿給弟弟妹妹玩。
陳麗個子大,先搶到車,她叫爸爸道:“爸爸,你給我扶住車,我要騎了?!?p> 爸爸樂呵呵的左手扶著車把,右手扶著車屁股的后座位,這樣陳麗要是摔下來,他可以抱住她。
陳麗腳長手長,抬腿上車,毫不費(fèi)力,一會,在爸爸指導(dǎo)下,她也能騎得飛跑。
陳軍急了,見二姐也會了,他跳起扯起嗓子喊道:“陳麗,下來,該我騎了,爸爸,爸爸,你快叫她下來嘛,我要騎?!?p> “好好,我叫姐姐下來,陳麗,下來,讓弟弟騎一下?!毙嘈嗫粗列∨畠候T車英姿颯爽,一頭黑油順直的短發(fā)飄起來,他眼睛笑成豌豆角。
陳麗正騎得過癮,哪想下來,快速蹬著車,得意洋洋地大笑叫道:“陳軍,你有本事來追我呀,我還沒騎過癮呢?!?p> 氣得陳軍拉著爸爸手搖晃,撒嬌道:“爸爸,陳麗耍賴皮,她騎那么久了,該我了?!?p> 爸爸也愛這個幺兒,他沖陳麗叫道:“好了,好了,你也會了,讓弟弟騎一下。”
陳麗才騎到弟弟身邊,意猶未盡地,很不情愿地下車,下車不小心,把車摔倒地上,撞得自行車鈴鐺“當(dāng)當(dāng)”地響不停。
陳軍急忙費(fèi)力的扶車起來,沖陳麗吼道:“你就是故意把車摔倒的?!?p> “誰故意了,我是不小心而已。哼!”陳麗跟弟弟爭辯道。
爸爸幫他扶著車,陳軍還小,坐不到椅子上,座椅再也調(diào)不矮了。他用雙腳踩在自行車踏板上,斜站著就把車開走了,他爸爸就給他扶了幾分鐘,最后甩手,他兒子騎得飛跑,真不愧是遺傳他開車技術(shù),三個孩子能飛快掌握騎車技術(shù),平衡掌握得非常好。
操場上一直傳來清脆鈴鐺聲,和朽朽跟兒女們的歡叫聲。連馮老師都出來,拿著毛衣織著,站在操場上那棵據(jù)說有200多年歷史的古松柏樹下乘涼,笑著看老公教兒女們騎車,這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很溫馨,也很少見。
一會兒,操場上聚攏七八個孩子,全是院子里的,羨慕地看著他們一家人騎車,朽朽叫道:“你們都可來學(xué)學(xué),挺簡單的。”
于是這幫孩子一哄而上,爭著去搶車,陳麗和陳軍見都是自己的朋友,急忙扯起嗓子叫道:“不要搶,一個一個來,每個人可以輪流騎操場一圈?!?p> 接著烏老師家幺兒,比陳麗大一歲,院子里的“小霸王”小杰先沖上去,擠開周圍同伴,跳上車就騎走了,他一家人個子大,都有運(yùn)動天賦。
這幫孩子里有小禾跟她弟弟,陳軍是這幫孩子中最小的了。
陳麗叫道:“小杰,你騎一圈下來,下一個該小龍騎了?!?p> 于是大家聽陳麗話,一個一個排隊上車,沒騎的,就扶車,后來他們建議,誰騎上去,摔了下來,就輸了,輪下一個騎。會騎的,騎操場一圈也要下來,讓另一個騎。
這幫孩子,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掌握騎車技巧,朽朽就跟老婆在旁邊笑著看,他的三個孩子教這幫孩子。這幫孩子數(shù)陳平最大,小禾第二大。
有的扶著車籠頭,坐上去,搖搖晃晃尖叫,其他孩子扶的扶車屁股,扶的扶車把手,按鈴鐺的按鈴鐺,操場上一片歡樂的海洋,飛揚(yáng)的世界,熱天也不覺得熱,太陽是太陽,風(fēng)是風(fēng),孩子們歡樂紅彤彤的臉蛋掛著喜悅的汗水,比太陽還燦爛。
最后輪到小禾騎,小禾對車這些東西不開竅,其他孩子在陳家姐弟指導(dǎo)下,都能騎上一小段,她一坐車上,車子紋絲不動,底下四五個孩子也沒把車推動,有的孩子說:“小禾,你蹬車啊,用力蹬,哎呀!看你騎車急死了?!贝蠹移咦彀松嗾f她道。
小禾比陳平還矮2厘米,她只能用腳尖踢到車子腳踏板,顯得非常笨拙。小禾覺得自己笨死,下車象比她還矮的孩子樣,只踩腳踏板,斜站著騎,可還是不能把腳踏板踩轉(zhuǎn)起來。車子紋絲不動,能動一點,就是孩子們使勁推車。
后來陳平發(fā)現(xiàn),是她把車剎握得死死的,車子怎么能走。
陳平笑著打她死死握剎車的手,叫她把車剎放開,還說:“小禾,你太笨了,連手剎的作用都不懂。笨死了,你......”其他孩子見狀,都哄笑起來,小禾羞得跳下車,再也不好意思騎了。
她學(xué)習(xí)比陳平好,但在掌握車技方面,確實不如她。人各有所長短,她跟陳平后來走的人生道路不一樣??梢哉f,一個會文,一個會武。
陳平?jīng)]想到,因長水皰得福,自己有了單車,開學(xué)后,很神氣地騎車去上班,很開心。
學(xué)校的老師們都咂咂嘴稱贊她厲害。她的那輛自行車停在辦公室門口,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陳平中午休息時,會拿抹布把車放自來水池邊,把車擦拭的干干凈凈,連車輪的泥巴都不放過,盡管她知道,車子一騎到馬路上即沾泥土,但她一定要保持車子的清潔。
她上坡時很費(fèi)力推著單車,一到平路就跳上車,飛快蹬車。就是下坡她都騎得像男人的氣勢,嘴里默念道:“沖??!真爽!”
從此去磨寨的馬路上多了個風(fēng)馳電掣般的少女,隨風(fēng)飄揚(yáng),英姿颯爽。
她膽子大到一段長長的比較陡的下坡路,她可以飛速騎下去,連那些路人都會感嘆道:“媽咦!這妹妹崽要飛起來了?!?p> 此時陳平就像一只快樂的大鳥,長著天使的翅膀,心無旁騖地飛翔著。那種刺激的快感,恐怕許多男人都不能和她比。
夏天騎車一個“爽”,樹林、花草、河流、田野、山坡都成她的參照物,從她身旁一閃而過。
但是一到冬天冷嗖嗖的,冷風(fēng)如劍般直往她身上鉆,吹得腦門生疼,手僵,有時凍得握不住車籠頭,到學(xué)校身子是熱的,臉和手耳朵是凍木了的,好在騎車后,半小時就可到校了,進(jìn)辦公室,一邊烤火,一邊揉搓凍僵的手和臉及耳朵。
轉(zhuǎn)眼,陳平即將教兩年的書,有天,周校長跟她說:“陳平,我聽說教育局,有代課老師轉(zhuǎn)正指標(biāo)了,叫你爸媽去打聽打聽,看能給你轉(zhuǎn)正不?轉(zhuǎn)了正,你就是我們學(xué)校正式老師了,工資也要高一些了?!?p> 陳平回來把這事告訴三娘和三爸,三娘說,她去問問情況,要是能轉(zhuǎn)正當(dāng)然好了。
但是當(dāng)晚,陳平在床上開始有了人生的第一次認(rèn)真思考,她開始想:“我真的想教書嗎?真的適合教書嗎?我真的想在這山村當(dāng)一輩子一年級的數(shù)學(xué)老師嗎?真的想天天騎單車上班嗎?”
思來想去,都無法入眠,這是很少有的事,第一次對人生有了憂思和反問,敢于拷問自己的真心和靈魂。
幾天后,她得到答案,“教書絕對不是我真正的理想?!敝皇撬€不敢說出來。
某天,也許是她心力不集中,放學(xué)出校門,剛騎上車,走神,一頭連人帶車栽在校門口的水田里,壓到水田里一片水稻秧子,還好她反應(yīng)快,腳沒被車輪的鋼絲絞住,由于是稀泥的水田,連手掌皮都沒擦破,但也著實受驚,一身滾在爛泥里,陷進(jìn)泥窩,一時使力,也沒爬起來,狼狽之極。
心里懊惱道:“媽的,最危險的高坡公路沖下去,都沒翻車,在校門口的平路上反而栽跟斗,丟丑死了?!边€當(dāng)著學(xué)生的面,都想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算了。
十幾個放學(xué)的學(xué)生看見,有小女孩驚叫:“媽咦,拐了,陳老師滾田頭了,衣服全搞臟了。”
有的小男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有的笑彎腰,兩手按住自己的大腿上,生怕笑滾在地上。
三四個高年級的男孩,脫鞋卷褲腿,下田把狼狽不堪,一臉嘴啃泥的陳老師拉了起來,有的把她單車也抬起來。
那幾個一直笑的小學(xué)生,看老師那滿身裹泥的滑稽,手無處安放樣,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陳平對著那幾個嘲笑她的小孩邊甩泥到他們身上,邊笑罵道:“鬼崽崽些,笑過屁啊!看哪天我不收拾你們才怪?!睅讉€孩子才蒙著嘴,在老師面前使勁憋住,跑開了。
她急忙抬著跟她一樣沾滿泥漿的自行車,在老師和學(xué)生們驚愕中羞愧低頭去學(xué)校水池邊沖洗,還好泥漿沾滿她害臊羞紅的臉,把自己沖洗干凈,再洗車子,還好車子沒壞。
幸好是夏天不冷,回到家,衣服都沒干透,衣服上還有泥,頭發(fā)凌亂,滿頭泥土
三娘三爸見她到家灰頭土臉樣,知道她肯定出啥事了,問她怎么了,她如實說了原因。后堅定地給爸媽說:“三爸,三娘,教完這個學(xué)期,我再也不去教書?!?p> 她如不早說,怕轉(zhuǎn)正指標(biāo)下來,她就真的不好辭職了。她跟三娘三爸說,教書不是她的理想。隨便他們怎么打罵她,她死都不去那鄉(xiāng)下教書。
父母見她大了,也不想打罵她。也拿她這犟脾氣沒辦法。
當(dāng)代課老師兩年后,她離職了。
三爸要她去保險公司先跑業(yè)務(wù),拉保險單,但陳平也不想去干這工作,何況哥哥已轉(zhuǎn)業(yè)回來,進(jìn)了保險公司,成了保險公司正式職工,
因為他是高中生,又是轉(zhuǎn)業(yè)軍人,國家優(yōu)先安排正式工作,可陳平進(jìn)去只算合同工。
她不想跟三爸和哥哥在一個單位,她在等待。
也是她運(yùn)氣好,這時縣城工行剛成立不久,在新興鎮(zhèn)成立工行辦事處,朽朽的領(lǐng)導(dǎo)蔡經(jīng)理跟銀行系統(tǒng)的人熟悉,朽朽托他幫忙,想把陳平招進(jìn)那辦事處去,陳平聽到這消息后,心里想:“感謝老天菩薩,救我啊!”可開心了。
她在家等通知,天天祈禱不要出啥幺蛾子。